菲茵岛，行吟童话之地

秋菊

丹麦是北欧五国之一，也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拥有两个自治领地：法罗群岛和格陵兰。北部隔北海和波罗的海与瑞典、挪威相望，并与二者合称为“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南部与德国接壤，首都兼第一大城市是哥本哈根。丹麦约在公元985年形成统一王国，8至11世纪进入维京时代的北欧海盗全盛时期，14世纪成为欧洲强国之一。世界上第一面国旗便是1219年诞生的丹麦国旗，被称为“丹麦人的力量”。

今天的丹麦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是北约创始国和欧盟成员国之一，拥有极其完善的社会福利制度，经济高度发达，贫富差距极小，国民享受极高的生活品质。联合国可持续发展方案联盟发布的《2018年全球幸福度报告》中，根据2015年至2017年的多项指标，对世界上156个国家和地区进行了调查，对各个国家地区居民的主观幸福感进行量化，丹麦排名第二。来到这样一个堪称全球最幸福的国家，每个人都在心中开始编写一篇属于自己的童话，也满心期待着童话的发生。

首先要去的当然是市中心东北部的长堤公园（Langelinie），小美人鱼铜像静静地坐在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上，恬静娴雅，悠闲自得，走近一看却是一个神情忧郁、冥思苦想的少女。游船从她身后缓缓经过，船上和岸边看风景的人都赞叹着她的美丽，而童话里她纵身入海幻化的泡沫，似乎一直在她脚下的礁石边簇拥着。那个忧伤而美丽的故事感动着全世界。她和中国有着一段特殊的缘分，2009年，哥本哈根市议会投票同意让“小美人鱼”铜像进驻上海世博会丹麦展区。当她从丹麦出发时，中国艺术家通过一个视频装置，对“小美人鱼”从哥本哈根到上海的“旅途”进行全程监控与录像。上海世博会期间，每当夜幕降临，“小美人鱼”的美妙之旅就会出现在丹麦馆内的大屏幕上。这次“旅行”是小美人鱼铜像建成96年来首次“迈出”国门。

哥本哈根于我们只是匆匆一瞥，逛逛新港、阿美琳堡宫，就该出发去此行的目的地—菲茵岛。那里是丹麦童话基因的发源地，也是安徒生的故乡。

从哥本哈根一路往西，开车行驶96公里，经过大贝尔特桥这座曾经的世界最长跨海大桥，正式登陆丹麦第二大岛菲茵岛。菲茵岛的首府欧登塞是丹麦的第三大城市，也是丹麦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始建于公元988年3月18日，被称为“千年森林”，这里是著名的童话作家安徒生的故乡，童话气息浓郁，也被称作全世界最幸福的城市之一。这里有如一座童话小镇，城里随处可见成片的传统丹麦风格的低矮木制建筑。有整整两条街区至今都完好地保持着安徒生时代的风貌，卵石或砖块铺就的道路两旁，一排排彩色的老屋整齐有序地排列着，白色的小窗户配着红顶高烟囱，让人感觉仿佛置身童话世界。

安徒生故居在歐登塞蒙基莫莱街3号，整体是一座一层的建筑，有六七间房子，原来住着六七户人家，安徒生只住在其中的一间。房间很小很低，室内非常简陋，粗糙的门窗保持了19世纪初的老样子。就是这幢小小的房子，承载了他人生前14年的幸福时光，欧登塞宁静的城市和充满野趣的乡村生活，让他幼年和少年时期的人生装满了对自然的好奇和对未知的想象。推开故居低矮的门，似乎推开了一段脑海深处如童话一般美好的记忆，那些只留存在文字里的小美人鱼、丑小鸭、守箱子的狗好像会在吱吱呀呀的门轴转动声音中从里面一间间的小房子里冲出来，把我们团团围住。

安徒生博物馆于1908年开放，是最古老的诗人博物馆之一。馆内的展品将会带你回到安徒生最初创作的年代。此外，还有绘画作品和艺术作品，展示着这位诗人广阔的创作空间。在安徒生博物馆临时展馆买票（安徒生博物馆正在改建），门票为125DKK，工作人员会给你一个粉紫色的手环，凭着这个手环可以穿越整个欧登塞，浏览城区5个观光地，在一排排红色的小楼间，穿过一条条石板小路，详细地了解安徒生的一生。让我们心生自豪的是，每处景点都有中文介绍，看来中国人的旅行足迹已经遍布丹麦了。安徒生博物馆临时展馆里按顺序介绍了安徒生生平及各时期作品，展示了大量安徒生作品的手稿、来往信件、各种剪纸、画稿，以及丹麦一些名画家、艺术家创作的有关安徒生生活的油画和雕塑，让人讶异的是，他不仅是世界著名的童话家，还是一个剪纸艺术家、旅行家。安徒生生前的用具仍然保留着，这些曾经长期伴随他的简陋旅行行装，体现了他朴实的生活和情趣。他一生未婚，将自己毕生的时间都耗费在了童话上，他不愿意去接触外人，自卑内向，认为自己不仅相貌丑，还穷。童话《丑小鸭》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影子，在临终前不久，安徒生曾对一位年轻作家说：“我为自己的童话付出了巨大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可估量的代价。”

8月的欧登塞是最值得流连的地方，我们专程选择这个时间来丹麦也是因为每年的安徒生艺术节在欧登塞举行。安徒生艺术节是丹麦最盛大的文化节日之一，今年的举办时间是8月19日至8月26日，在这为期一周的时间里，欧登塞整座城市变成了“安徒生宇宙”，天生浪漫的丹麦人最喜欢用色彩来表达内心，大街小巷各色的房子，色彩鲜明的花朵、横幅与旗帜，让人置身色彩斑斓的世界里。今年艺术节的流行色是粉紫色，神秘的紫色更是为艺术节增添了一丝梦幻般的色彩。全世界的人们汇集在这里，过足了一把童话瘾。

“一切皆有可能。”这是安徒生艺术节的灵魂，虽然大师早已离我们而去，但直到如今仍有无数的人迷恋他、想象他、敬仰他，在大街小巷你会看到有人扮演成安徒生，有人在森林河边扮演安徒生童话中的主人公，看安徒生大游行与童话城堡的经典剧目上演。去剧院欣赏《夜莺》《五个纸片人》和《丑小鸭》表演，或是随处一坐，就能听到音乐诗、即兴戏剧，还有各种艺术展览。不管白天黑夜，500场节目层出不穷，一定会让你目不暇接！

日间的艺术节，我们流连在接连不断的话剧和音乐剧之间，穿越城市中的森林，从这个剧场奔赴下一个剧场。不能错过的当然有Eventyrhaven公园的安徒生经典童话剧。欧登塞的大表演艺术家Torben Iversen常年扮演安徒生，跟随24位演员惟妙惟肖的表演，回味安徒生的24个经典童话故事。这个表演是用丹麦语叙述，结合表演、音乐和著名的故事情节，会让每位观众找到自己熟悉的童话人物。公园绿地上的小城堡前没有观众席，在大树荫下的草地上，人们席地而坐，观看得十分投入，如一场日常的郊游，雨来便在雨中看，风来便在风中看，神情永远专注，掌声永远真诚，笑容永远温暖。童话便在他们最平常的生活中。

欧登塞的菲茵村也可以去体验一下，这里满是18至19世纪遗留的乡村建筑，完全还原了古老记忆中的丹麦乡间风景。行走其中，可以了解传统丹麦人的生活方式，好像一下子穿越到了中世纪，不远的海港里可能停泊着维京人征战海洋的船，村子里似乎能嗅到他们带回的海风的味道，可时光却在这里停止不前，宁静无争的村子里，洋溢着丹麦人自由的生活气息。在这个村子里，每年夏天都要举行大型的露天童话剧《大克劳斯和小克劳斯》。即便是下雨，也不会影响人们的兴致。在这里，只有不适合的衣服，没有不适合的天气。安徒生艺术节给每个人认识自己、坚持自己的机会和展示自己的舞台。表演童话剧的演员来自不同行业，有大人也有孩子，表演并不完美，可台上的演员与台下的观众间那种缓缓流动着的自由自在，让我们感慨不已，没有人摸出手机随意拍照，没有人撑开阳伞遮雨蔽日，更没有孩子四下乱窜，所有人都将自己深深地沉入童话深处。

很多年前，读着安徒生的童话故事时，我会为小美人鱼热泪盈眶，为爱上红舞鞋的珈伦不得不砍掉双脚而惋惜，为丑小鸭的经历感到悲喜交加。多年后来到安徒生的故乡，在菲茵岛寻找着那些童话。一日日寻觅中，我们终会拥有答案。放下艺术节，离开欧登塞，去到更丹麦的乡野和无人的海湾，像一首无拘无束的诗，飘飘荡荡地拂过这座岛。

沿着菲茵岛的海岸前行，最好的方式是骑自行车。丹麦是一个自行车的国度，12000千米长的行车路线纵横交错，标示清晰明了，能指引你顺利地骑行，在和缓的田原中追逐日光的动向，遇到同样摇着车铃迎面而来的当地人，和他们互致问候，或者看到不知名的小教堂，停在它的前院后庭，嗅嗅一院的花香，又或者是偶遇一座丛林里的城堡，听看门人讲一个下午的故事。如果时间宽裕，更可以继续向着落日的方向前行，你会找到一个小小的海边小镇博恩塞—安徒生外婆的家就在这里。每天傍晚，这座小镇会被日落染成金色，成群的海鸟在海和云间飞翔。

当然，除了旅行中美好的景致和圆梦，还可以体验到丹麦的农业为这个国家带来的美好生活。丹麦的农牧渔业及食品加工业发达，有“欧洲乳酪市场”之称；同时丹麦也是世界上风力发电最发达的国家，更是食品以及能源出口大国。三文鱼、啤酒、猪肝酱、咸面包，还有绝不重复的开放三明治和永远新鲜的水果，都是自然对丹麦的厚爱。

其实，丹麦的天气并不如童話般美好灿烂，一年有6个月都处于极夜之冬，每天有17个小时的黑暗时间，在连狗都会出现季节性抑郁的连续极夜中，就算是我们选择了8月前往，每天出门依然需要带着外套。丹麦依然在2012年、2013年、2016年被《联合国幸福指数报告》评选为“世界上幸福感最高的国家”，这与丹麦的文化核心之一—hygge文化密不可分。

“hygge”是丹麦人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当丹麦人在给外国人解释什么是hygge时，他们常常会用cozy（温馨、舒适）来代替，然而hygge却远远不止是cozy，它可以在非常多的语境下使用。hygge是丹麦人幸福的哲学，它并不一定要关于季节，不一定是在家里，也不一定要跟他人在一起，更不一定非要做些什么。无论是在迷人的小镇，还是在奇幻的古堡；无论是和家人一起，还是独自一人；在任何你想的地方，做你喜欢做的事，享受简单而回归本心的快乐，这就是丹麦人所信奉的hygge。

半个月的时间，消磨在这样一个算不上旅游胜地的异乡，跟这座小岛上的一切都如久别的朋友一般熟悉。当我们远离所谓的著名景点，去到这样旷阔的世界，将记忆里关于北欧、丹麦，关于这片清寂之地的所有神祇都一一拜会，我们终于知道，当风掠过这片土地时，吟唱着关于童话的歌，而丹麦人，从孩提时就学会了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