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郊区农地的抛荒与确权

贺雪峰

为什么武汉近郊会无人种地？而在江汉平原的其他地区，农民争着种地？其实原因很简单，武汉近郊不是无人种地，而是无法种地。

2018年4月到武汉郊县新洲区调研，调研的汪集镇，全镇范围常年不种的耕地大约5%左右，另外5%的耕地种了树。少数村抛荒面积大一些，常年抛荒加种树的面积接近20%。一旦抛荒和种树面积超过20%，就会对其他耕地上耕种造成不便。

为什么武汉近郊会无人种地？而在江汉平原的其他地区，农民争着种地？其实原因很简单，武汉近郊不是无人种地，而是无法种地。

新洲是武汉近郊，农民进城机会很多，不仅年轻人进城务工，而且低龄老年人也有各种非农的务工机会，就会有一些农户家庭不种地，又不愿将土地长期统转出去，一些灌溉不方便的耕地就被抛荒或种树了。在抛荒或种树较少，耕地耕种条件仍然具备的土地上，村庄中生产能力较弱的老年人，会搞那些好种的地来种，从而出现了更多土地的抛荒或种树。越是离武汉市区近和非农就业机会多的农村，越是容易出现土地抛荒，抛荒到了一定面积，就会破坏原有的灌溉体系和社会化服务体系，土地就很难再耕种，就会出现大面积的抛荒。

然而，当前影响武汉郊区无人种田的不是真的无人种田，而是土地细碎化。造成该情况的重要原因是当前不断强化承包经营权的农地制度。

当前农民承包的土地主要是按公平原则依土地等级按人均分，每一户耕地面积不大，田块数不少，我的表述为“人均一亩三分、户均不过十亩，分散在七八上十处”。地块分散，种地劳神费力，进城务工收入远超种地收入，农户就不愿种自家承包地。他们又不愿将承包地长期流转出去，尤其是不可能允许流入土地农户对土地进行整治改造而要求土地保持现状，这样，农村的耕地就一定是相互插花的，即使一个种田大户流转进来200亩土地集中在一块，其中也一定会有若干的插花田，又不能进行便利生产的改造，这样种地就会艰难，地无法种，从而无人种地，土地抛荒。

与全国一样，新洲在2016年进行了农地确权。1998年主要确认当时土地占有的现状。2016年土地确权，又进一步确认了1998年承包权。

问题是，1998年土地上是有很重的税费负担的，土地权力与土地税费义务是等值的。而2016年取消农业税后，承包土地只有权力而没有义务了，因此，作为集体成员的农民对土地的承包不平衡就会造成矛盾。2016年土地确权不仅强化了土地占有的不均，而且确权的重要目标是强化农户的土地承包经营权。

在進一步强化农民现有土地的承包经营权之后，因为农民主要收入来自城市务工收入，又不愿失去农地因为农地是他们进城失败的退路，农户就宁愿让土地抛荒，也不愿意轻易流转出去。而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越大，形成连片适度经营规模的难度就越大，就越是无法为种田大户提供适度规模的连片耕地，从而造成土地耕种上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