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围巾

2018-12-08 09:47马昌辉
当代教育 2018年3期
关键词:形同陌路小卖部文具盒

马昌辉

衣柜里珍藏着一条学生送的白围巾,已二十多年。

刚参加工作的那年,乡里举行优质课比赛,我被选为片区代表前去参加。课堂上,或许是因为刚毕业,加上普通话讲得较标准的缘故,听课的师生都听得特别认真。在这之中,我发现有一个女生听得似乎特别一些。我断定,她一定不知道我在讲些什么。布置课堂作业的时候,同学们都很快地取出了纸笔,只有她还在那里呆坐着。我走了过去,她这才赶紧打开文具盒。或许是因为慌乱,一支笔弹到了地下。我帮她捡起来,放在桌上。我无意看到了她的名字:艳芳——很春天的名字。我有意识的记了一下,示意她动笔,就过去了。

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转眼之间也就忘了。

寒风断断续续地示意着冬要来的时候,一天,我上街买毛线请人织毛衣。从摊头到摊尾,我信步走去。在一个摊位前,我碰到了艳芳。见到我,艳芳脸上分明写着欢喜,却欲背过脸去。可我人已到跟前,只好努力挨到摊中来:“老师,这种白的织围巾很好。”艳芳脸上漾过一阵红晕。

“围巾?”我没想过。这偏僻的山乡也很少见有人披。“可是……”话问得突然,我不知自己下面要说什么。

“老师,没人帮织吗?我可不可以帮你?”艳芳把话接了过去。

“不好吧。快毕业了,耽误学习的。”我礼貌地拒绝着。

“不怕。”艳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宛若清晨雾里的花开。

我心想:“还是学生,都这么会做生意了。”不觉得有些不愉快。但我还是从钱包里取出钱,问:“那麻烦了,多少钱?”

“再说吧。这摊位是我叔的,不要紧。”艳芳说着,进去帮忙了。

之后,很长时间没再见到艳芳。

冬天走远了。一天,在艳芳一个老乡开的小卖部里,又突然碰见了她。艳芳乌黑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紫色的T恤外套一件桃红的夹克衫,眼神忧郁,不再有活泼的笑容。我走进去,艳芳却把脸偏了过去,没有问我。这让我感到非常意外:一冬之隔,就已形同陌路?艳芳老乡招呼我坐下,然后捏了捏艳芳的肩膀。艳芳转过脸来,只看了我一眼,就埋下眼去。这非常异常的举动,让我不知所措。为解除这沉闷的气氛,我先开了口:“还记得围巾的事吗?”

“织,织好了,下午来拿。”

“多少錢?”我似乎只惦记着钱。

艳芳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再次来到这个小卖部。艳芳已走了,一条修长、工艺极好的白围巾从艳芳老乡的手中送到了我面前。

“她走了,送你的。”艳芳老乡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回来了。”

这是我平生得到的第一条围巾,可送的人走了,且不再回来,我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失落。艳芳是外乡人,只以为她转学去了,也不去追问艳芳离开的原因。

多年以后,一个朋友告诉我,离开后,艳芳就到县城开了一家理发店,不久就嫁人了,是父母让她嫁她才走的。如果不是父母,或许她还继续读书。听到此,不禁暗自神伤。我仿佛看到了初春里的那树梨花,还没开放就已匆匆凋谢。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二十多年。二十年来,我从来不去想,那细细密密的针脚里,到底藏着的,是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懵懂情怀,还是走出束缚、迎向开阔人生的强烈愿望?只是那忧郁的目光,那欲语还休的神情,仿佛夏夜里的流星,时时从我的心空中划过,灼伤了一些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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