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黑
1
这多么可怕——
白色坟茔,内部的寂静上升,缓缓打开
一个赤条条的女人爬出
眼睛波动着悲哀的光亮
她跨进我安宁的门廊,如同暴风雪
跨进我的胸膛,和我的恐惧平行着增长
月光皎洁,稀薄的红——
运行‘我体内的径流
门帘轻晃!没有风,只有她——
丰满的阴影凿击‘我的骨骼
排列‘我的肉体,把‘我,创造成人
2
这多么可怕——
这年代已成熟,这年纪也成熟
这成熟的年代滑向更深处
这成熟的年纪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的,无人去的都充满我
充满我的茫然,我的灵魂
而“我”如蝉分开双翅
如穿过否定与鸽群的手,如同一座钟
没有人,只有她——
如同搬走一块石头把‘我搬走
转下第二节楼梯,拉开门把手
她重新爬进的,是大地的黑色几何体
世界打开又关闭
同一个瓷白色婴儿安睡
3
静静地,繁花兀自开放
打开紧闭的肉体,肉体与肉体绽开
土地与云霭绽开,绽开我
黎明的泪水,我摆动的茎杆
我悄悄地起床,胆怯地
靠近那镶银色边框的窗子,外面:
月亮俯瞰着大地,落下银色的光辉
寂静中,他
细数着天上闪闪的星,但,你是谁?
你“我”重合,轮流的重合
如蝉双翅合拢陷入安宁
这安宁注入痛楚,注入我——
但,她是谁?,她
带走的是婴儿,那婴儿是‘我——
场 景
1
天空阴沉,山谷中没有影子
这片花寂静,开放得迟缓
我同情这朵花,同情这自然
这自然的契约生长我的官能:
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
这普遍的官能密封着我的情绪:
痛苦、欢乐、同情和悲悯
2
回想所有我施之于人的善恶
回想到所有恶语相向的吵闹与沉默
回想到言语裂开,重音
落向单音节词,脱口而出——
不发光,也不动弹——
为何你们总是忽视我?
我明白对所有观点的不解:
历史和生活完成自己
把你我一笔带过,这类似的,复杂的
是你我的自由、孤独……
3
金色的野荞涨满黑亮的世界
黑夜落下自己,把我们笼罩
你我渴望推动大地的金色盛开
盛开,花儿这样盛开,躯壳盛开
盛开的是你我的天性和白昼
盛开这副场景:阳光渗透我们的房子
悦耳地鸟语
你死时念念不忘,盛开的花儿……
二十一世纪波动的倒影
1
七根石柱
下面:
木桌,并不多——
你,死了——
我们曾在那儿,对坐、聊天、相拥、哭泣……
静静地——
2
七根石柱:
金黄色的树叶缠绕
下面:
人,并不多——
你,死了——
绳子,套在脖子上
二十年——这个数字——你的幼年——
原封不动
昼夜——不停地飞行——
3
七根石柱:
庞大的蝴蝶環绕
下面:
影子并不多——
你,死了——
带着我——
在每一个无声的黑夜——飞舞——
影子
朝着山谷——
4
七根石柱:
水杯子透明
下面:
尘埃落在水杯子上
你,死了——
如同不可能的玫瑰
绽放我
不可能的肉体——如同,悲凉的树叶
我,扑簌簌地凋零
5
七根石柱:
灵魂的塔楼忽而洞开
下面:
你,死了——
白色闪电中
飘满我,二十一世纪波动的倒影——
一无所求的风
1
最低处纵列的一层是木头
上面紧压着一层横列的蔫树枝
接着往上数是豆蔓,麦杆……
在树与树之间,构成草垛
密密的是压进互相的肉体
而这“完整”并不是整个世界
云和草之间,只有我的灵魂
重叠着我自然收割的孤独
2
滚滚白云暗暗生长
同流露纯净的深绿色野稗子
由我如一的幻想驱动
我暗自模仿花儿与蜜蜂
因我纯洁地想象她们
想象她们怎样以纯洁简单的方式
触及自身以外的鲜亮世界
以及那世界中的你我——
3
出于希望和对爱的恐惧——
你否定关于痛楚的历史
那真实的恐惧,如同
草丛的寂静,笼罩周围——
出于对生活不确定的感受
出于不确定,那深处的美丽每天早醒
比起得最早的那个人还要早——
那一无所求的风吹醒流水
坦露着她的朴素和美丽
坦露着她的吻,她的泪水
今天的太阳不死
1
飞鸟落在我的胸膛
我和万物一同生长
夏日的闪电照亮两个人的微笑
照亮父亲和母亲的微笑
星云移过夜空,其中……
还没有我的确切位置
寂寞的光辉落下小船和星星
万物悄悄回顾各自的眼睛
看见母亲的篝火父亲的冰川
看见我失望地摆弄小树和花儿
2
小叶涌成了宽叶,风翻过背
我不说话,也不过多想象
繁花堆满我的心间
如同月光洗过了我的良心
我模仿父亲伸直十根弯曲的手指——
笔力着支撑宇宙
宇宙中飘满死者的图画和彩笔
有我目睹过的账本和荣誉
当我闭目,我父——
伟大的幽灵——
3
八年前
我的眼睛,撒给了太阳和飞鸟
我痛恨我的母亲,痛恨她只求索取的爱情……
今天的太阳在花朵上寻摸,书写——
给赏花的小孩一个明亮的启示:
今天的太阳不死
今天的你就能活——
我,背着火种
给稠稠的黑夜一个安慰
尼宁:
原名刘旭光,1996年2月生于甘肃会宁县;兰州财经大学商务传媒学院2016级汉语国际教育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