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仲星河,东城巡捕房新任的探长,他深邃如星辰的桃花眼倒是应了这名字,虽说他长着一副好皮相,但是这一身棕绿色的皮夹克,白色里衫领口绣了一朵红玫瑰,黑色长裤包裹着细长又紧致的腿部线条,脚上穿着一双高筒皮革靴。常圆月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哪里是巡捕房的探长,分明是个浪荡的街混子。
1.抵债
仲星河说常圆月眉眼中的笑意能融化上海东城里的雪,她的笑容如日光般熠熠生辉,十分耀眼。
收拾餐桌时,阿晏将这番话传达给常圆月,她咯咯地笑着,常圆月手中发出一声脆响,高脚琉璃杯碎成了两半:“好一个十分耀眼,这还不是拜他所赐。”她撇了撇嘴角,差點咬碎了这两颗镶金门牙。
仲星河与常圆月第一次相见,还要追溯到半月前说起。在上海这个租界横生的地方,常圆月为了维持生计,开了一家小花店,只是这一身十分粗犷的打扮看起来是个实打实的假小子。
那日,她正给门前的玫瑰剪着枝,忽然间一道黑影从花上飞蹿过去,花瓣被卷了一地,顿时她怒意中烧,接着便听见一群人喊着:“来人啊,抓贼啦!”
她随即冲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连手中的剪刀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这样,东城街上演了一出捉贼大戏,常圆月在前追,一群人在后赶。
彼时正是仲星河上任的第一天,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自然是将她误认为是歹人,就在常圆月与他擦肩而过时,仲星河扯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地来了一个过肩摔,于是她就面朝地面背朝天地磕在了酒楼门前的台阶上,只听得“嘎嘣”一声,两颗门牙光荣殉身。
常圆月吃痛地捂着流血的嘴巴,说不出话,仲星河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她说道:“哟,小子哎,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偷盗!”
“仲探长,摔错人啦。”追上来的人对他说道。
仲探长?常圆月了然于心,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仲星河,东城巡捕房新任的探长,他深邃如星辰的桃花眼倒是应了这名字,虽说他长着一副好皮相,但是这一身棕绿色的皮夹克,白色里衫领口绣了一朵红玫瑰,黑色长裤包裹着细长又紧致的腿部线条,脚上穿着一双高筒皮革靴。
常圆月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哪里是巡捕房的探长,分明是个浪荡的街混子。
仲星河扶了扶额尽力掩饰着尴尬,接着拿出一张名片塞在常圆月的手里便甩下一句话和那群人抓贼去了:“六点去这个地方找我,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常圆月抹了把泪,看了一眼名片:流弋路7号。右下角印有一朵玫瑰花,旁边是烫金楷体“仲星河”三个字。
常圆月如约而至,一条丝巾捂住了口鼻,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座宅院,接着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十分有礼地邀了她进去。
大厅里的中式布局看起来浑然大气,但又不失风雅,阁柜上摆满了瓷器,墙壁上挂着许多书画,沙发前的梨木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茶具。
“你来了?”仲星河穿着一身丝绒睡衣走了过来,慵懒气息扑面而来,半干的发丝说明他刚沐浴不久。“别客气,请坐。”
常圆月取下了丝巾,他这才看清原来她是个女子,瞬间有些恍惚,之前慌乱中,常圆月捂住了半张脸,他错认为是个小兄弟,想到这里,他不经意地笑了笑。
常圆月正准备坐下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尖叫:“少爷小心!有耗子!”
接着便看见仲星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沙发上:“啊——在哪呢?在哪呢?”
常圆月看到一只灰色的小东西慌乱地逃窜,阿晏追到了前厅,仲星河抱着靠枕喊道:“快快快,快逮住它!”
于是常圆月便开始大展身手,在一片混乱的尖叫声和瓷器的破碎声中,不时地传来心痛地呐喊。
“啊——我的凤凰涅槃瓶!”
“啊——我的花开富贵图!”
“啊——我的雕花陶瓷杯!”
最终“战火”停熄,“罪犯”逃逸,一片狼藉中,阿晏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仲星河生无可恋地呆坐在沙发上。
常圆月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丝心虚的微笑,仲星河舒了口气,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克制自己的心痛,接着他十分平静地道:“府上人手不够,您有兴趣考虑一下吗?”
于是她就这么留下来抵债了。
阿晏倒吸一口凉气,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怎么了?”
“你弄碎的是上等流光杯。”听到这句话,常圆月瞬间石化。
2.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事情一码归一码,虽然仲星河让她留下来抵债,但是也弥补了她的丧牙之痛,仲星河找了东城最好的金匠替她打了两颗金牙,又请了最好的牙医替她镶嵌。
“你看,这完全天衣无缝,就像是长出来的一样。”当他带着常圆月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他那掐着双腿不让自己笑出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常圆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仲星河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他是巡捕房中负责断案的探长,白日里不是在巡捕房,就是游散在东城各地,所以常圆月白日可以经营花店,晚上去打理琐事。
这日傍晚时分,常圆月正在整理花店,身后传来温淡如水的声音:“请问,玉霖金石店在哪?”她回首望去,此人穿着黑色呢子大衣,长身玉立,时隔三年,她也能一眼认出了他,这不是留洋归来的迟家大少迟鯎吗。
常圆月的脸颊有些发烫,眼前的这个人曾让多少东城的姑娘为之倾倒,三年前,她为了爬上围墙看他一眼,被野狗足足追了三条街。
她为迟鯎指了路之后,接着拿了一束新鲜的玫瑰精心包装。
“这是本店的最后一束玫瑰花,你是今日最后一位客人,送给你。”
迟鯎顿了顿,接过花温和地笑了笑,谦逊地说道:“谢谢。”这样温润如玉的迟鯎,谁人不爱。
她哼着小曲儿赶回到仲家的时候,才发现迟鯎也在,仲星河接过迟鯎递过来的纯金镂空书签,笑着说道:“老兄弟见面,怎么又破费了。”
“就当是今晚的饭钱了。”迟鯎打趣地说道。
“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不过,我更喜欢这束玫瑰花。”仲星河的目光闪烁,视线落在了迟鯎左手的花束上。
迟鯎笑着递了过去:“今日有幸得来,星河兄喜爱玫瑰,便赠予你。”
常圆月愣在那里,心中万马奔腾,腔内憋着一口气,正想阻拦的时候,阿晏冲过来拉着她往厨房走去:“圆月你快来帮忙。”
迟鯎看见她被拉走,便笑着说道:“原来星河与她相识啊,就是这位姑娘赠予我的。”
听到这句话,仲星河怔了怔,眼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接着将玫瑰放置妥当后泡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晚膳时,迟鯎和仲星河谈起了生意经,迟家是上海地界数一数二的地产商,五年前迟父亡故,迟鯎一手接管重担,后来留洋学习,就是为了更好地继承家业。
他归来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仲星河,他也不曾想,这三年一别,再见面,仲星河已是巡捕房的仲探长。
二人聊了许多话,喝了很多酒,直到迟鯎离开,仲星河还窝在沙发上微醺。常圆月收拾好餐桌,整理完大厅的时候,才发现仲星河还没有休息。
他伸手拿过那束玫瑰花,放在鼻下,鲜红的花瓣衬得他肤色雪白,常圆月觉得有些恼人,边上前去边说着:“你怎么还不休息?”却被仲星河一把扣住了手腕,浓密的睫毛下一双黑瞳摄人心魄。
“金牙妹,你送错东西了,迟鯎不爱鲜花。”他兀自说着,“你去给我放点热水,我头有点疼,想洗个热水澡。”
浴室里,常圆月蹲在浴缸旁放着热水,口中念念有词:“原来迟鯎不喜欢鲜花啊,怎么我就偏偏送了一束玫瑰花呢……”
“好了没有?”仲星河低沉的声音依旧带着没有褪去的七八分醉意。
“哦哦,好了好了。”慌乱中,常圆月急急忙忙地关了水。
她走出房外关上了门,仲星河靠在浴室的门边,对着她饶有意味地笑了笑。
本想趁着仲星河沐浴的时间去前厅休息休息,刚没走出三步,里面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
“啊呜——烫死我了!”常圆月感觉整个地板都在颤抖。
她这才想起来,方才好像光顾着放热水,忘了放冷水。
“常圆月你快进来帮我!”第二声惨叫才让她回过神来,她想都没想便冲进了浴室,只见仲星河赤身裸体地瘫坐在地上。
二人视线交汇,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钟。
“啊——”常圆月这才惊觉,忙不迭捂着双眼转过身去。
“我的屁股是不是被烫熟了?你快扶我起来。”仲星河死死地拽着她的裤脚,她无奈之下拿了一条浴巾扎住了双眼将他扶了起来。
他顺势扯了浴衣穿好,趴在床上闷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常圆月找来了烫伤药,倒了些放在手心里抹开时才想起来:“对了,我去喊刘管家替你上药。”
“这么晚了别去惊动他老人家,你快点儿,我快疼死了。”说着他便掀開浴衣,抓着常圆月的手摁了上去。
常圆月的心仿佛被无数冰锥刺痛:我这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3.你我扯平了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除了北平,上海更是杂乱无序,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为了维持秩序,即便是身负烫伤,仲星河也坚持没有向上级请假休养。
“你的伤,有没有好一些?”常圆月一勺一勺地喂着趴在沙发上的仲星河。
“你这是在……关心我?”仲星河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这些天你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还是能感受到的。”
她抽了抽嘴角,接着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你知道迟家大少爷喜欢什么吗?”
仲星河咀嚼的动作渐渐放慢了下来:“投其所好?”
一语中的,让常圆月开始羞赧了起来:“你说不说嘛。”
“我要是不说会怎样。”仲星河看着她说道。
“那我就把堂堂仲探长怕耗子还怕疼的小秘密给抖出去。”常圆月傲娇地撇了撇嘴。
他忽地笑弯了眉眼:“迟鯎兄,喜欢西洋乐。”
于是第二日,常圆月以极快的速度买了五十张唱碟候在迟家门口,迟鯎看到她的那一刻,有些迟疑:“我见过你,那日在星河兄的家中……”
常圆月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捏了捏手上的礼盒,低着头不语。
意识到自己的有口无心,迟鯎抬手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星河的朋友,那么你也就是我的朋友。”
且不说这前半句话的真实性,但是这后半句话让常圆月十分赞同。
她笑着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去。
“送给我的?”
她点了点头:“既然是朋友了,那你就一定要收下。”
迟鯎抿了抿唇,接过礼盒会心一笑。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只纤纤玉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这个粉妆玉琢的女子正是夜上海高贵的名媛程浅墨。
“走吧。”程浅墨对着他娇媚一笑。
“能邀请程小姐做我的舞伴,是池某的荣幸。”
程浅墨的眼神更加魅惑:“迟鯎,别忘了,你我可不仅仅是舞伴的关系。”说罢,如水葱般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在迟鯎的胸前轻画着。
他一把扣住了程浅墨的手腕,眼神落在她勾起的嘴角上,用力一扯,程浅墨撞进他的怀里,迟鯎靠着她的耳边轻声说着:“那是当然。”
接着礼貌地吻了她的手背后,便牵着她一同坐上了早已备好的专车。
这日,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为了答谢仲星河的指点,常圆月选了一束上好的玫瑰花捧在手里。
阴暗的巷道街灯昏黄,清冽的风中夹杂着几片废纸带着一丝诡谲的气息。
常圆月低着头匆匆向前走着,突然墙上跳下一道黑影,从背后摁住了她的肩头。
“好……好汉饶命。”话音刚落,她转身推开这个人的手,玫瑰花向上一抛,撒腿就跑。
那人揪住她的衣领向后一扯,她结结实实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就在接住她的那一刻,那人也伸出左手接住了玫瑰花。
灯光下,常圆月看清了他的脸,是仲星河。
“这大晚上的你是想劫财还是劫色。”她气呼呼地说道。
仲星河扬了扬嘴角:“财你肯定是没有,至于色嘛。”常圆月抬眼看了看他。
“你更没有。”
“你……我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她不再理会,径直向前走去。
仲星河追了上来:“金牙妹,不是和你说了嘛,迟鯎不爱鲜花。”
“为了感谢你的指点,那是送给你的——”她拖了长长的尾音。
仲星河停下了脚步,神色柔和,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了起来,接着捧着玫瑰往胸前又凑了凑,眼中泛起点点星光。
晚饭时候,看仲星河食欲不振的样子,常圆月明白了八九分,定是巡捕房遇到了棘手的案子。
“上海本就不安生,最近东城还无端多出了个采花贼。”他皱着眉头,轻轻地揉着太阳穴,“这几日,你早些关店,趁着天色未晚,早些过来。”
这时的仲星河看起来丝毫不像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常圆月的心里骤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情愫。
直到刘管家进门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乎让他弹跳了起来:“金牙妹,你哪来的钱买了五十张西洋乐唱碟?!”
有钱买唱碟,没钱还债,这事儿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我存钱买唱碟,你派管家调查。这二者,就当扯平了。”仲星河被她的这句话堵得一时语塞,半晌吐不出半个字儿来。
看着她傲娇的背影,仲星河赌气地将玫瑰花扔在地上,没过三秒钟,又心疼地捞了起来。
4.案件发酵
采花贼在东城的行迹愈发猖狂,侵犯女子后将其灭口,时至今日,已经有四名女子遇难,唯独一人幸存了下来,那一日若不是采花贼听到了巡捕房警员巡逻的动静迅速逃离,恐怕这名女子也是凶多吉少,仲星河决定探访这唯一的幸存者。
“跟你说个事。”仲星河朝着正在给鲜花浇水的常圆月眨了眨眼。
“什么事?”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随我去办案。”
常圆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为什么,你的跟班不是很多吗?为什么让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仲星河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走了。他的手掌很大,能把常圆月整只手都握在掌心。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的声音带有几分责备。
“天生体寒。”常圆月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莫名地有些泛红。
说着,二人便来到了这个受害人的门前,仲星河叠指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老妇人缓缓打开了门。
说明来由后,老妇人便开门让他们进去,常圆月第一眼看到受害的女子,不禁心疼,她脸色苍白,十分憔悴,这时她似乎明白了仲星河带她来断案的原因,她坐在受害女子身边,轻轻地安抚。
“请问你,有沒有看清那人的容貌?”许是怕再次刺激到她,仲星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女子眼中分明还有些害怕:“没有,那是夜里,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那你有注意到犯人的某些特征吗?”仲星河认真地记着受害人的口供,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常圆月觉得此时的他竟有些好看,心中莫名一阵悸动。
女子的情绪有些激动,颤抖地将嘴唇咬得发青:“他的体型偏瘦,但是,力气很大……”仲星河明白,如果再接着问下去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向常圆月使了个眼色后,便站起身对着女子说道:“谢谢你的配合,这些日子注意休息,请你放心,巡捕房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受害女子突然拉住了常圆月,接着贴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常圆月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她和你说了些什么?”仲星河和她踱步在河岸边。
“她说……”常圆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那夜她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但是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侵害。”
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看你平日里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倒也挺……哎?你等等我。”
仲星河已经若有所思地合抱着双臂走在了前方。
她追了上去:“现在怎么办,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仲星河突然打了一个响指:“走,去巡捕房。”
停尸间内,常圆月觉得脊背发凉,紧紧地拽着仲星河的衣角,跟在他身后。
“小佟,尸检过后有什么新发现?”
“探长,这些尸体的伤口非常整齐,手法熟稔,一刀致命。”
仲星河顿了顿,对着佟法医说道:“这些尸体,是不是……没有受到侵犯?”
法医拿起了几份尸检报告:“没错,经过鉴定,的确都没有受到侵犯。”
仲星河眼神深邃,缓缓地点了点头。
离开巡捕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常圆月拖着疲惫的身体跟在仲星河的身后,而他一遍遍地在脑中梳理着案情。
常圆月揉了揉发酸的双腿:“仲星河,我走不动了——”
他闻声转过身才舒开了眉眼:“今天你的功劳最大……”话音未落,只见他眸色一紧,拉着常圆月护在怀中,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常圆月清晰地听见利刃破肉的声响。
这个人动作利落,招式独特,打斗时,趁仲星河不备,一脚踢中他的胸口后,便向着常圆月刺去,她惊叫一声避开,捉住采花贼的手臂深深地咬了一口,此时巡逻的警员举着手电发现异常,采花贼才仓皇逃离。
5.百乐门舞会
常圆月替仲星河包扎伤口,他边故作镇定,边痛心疾首地捶着右腿。
“行了,你没那么坚强,疼就喊出来,我不会笑话你。”常圆月不仅腹诽。
“我还不是为了你。”仲星河痛苦地咬住双唇。
“那行,这次是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啊大探长?”她扬了扬声音。
还未等仲星河说话,刘管家便拿着一封邀请函走了进来。
“这是迟少爷命人送来的百乐门舞会邀请函。”
仲星河接过一看,痛苦地神色柔和了许多:“作为报答,我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舞伴?我不会跳舞,我不去。”常圆月摆手拒绝。
“不去?这是迟鯎送来的邀请函……”仲星河斜睨了她一眼。
她权衡一番后:“好,我去。”
仲星河笑了笑,但是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为常圆月定制了礼服,看到她盛装的那一刻,仲星河有些恍惚,哪怕是在全上海最高贵的舞会场所前,此时他的眼中仿佛只看得见她一人。
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模样,仲星河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们选了地方坐下,看着常圆月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他勾了勾嘴角,跷起腿轻轻地踮着。
“先生小姐,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服务生有礼貌地问着。
“一杯威士忌,一杯果汁。”
常圆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挑了挑眉说道:“女孩子不能喝酒。”
她抿嘴笑了笑,看着百乐门的人鱼贯而入:“你看,怎么还有洋人。”
仲星河舒了口气,手指轻点着桌面:“法租界的军官。”
不一会儿,百乐门便聚集了许多人,看着常圆月左顾右盼的模样,仲星河心底明白她是在等谁,只觉得胸口有些闷,便端起威士忌,仰着头一口喝光。
“你说,迟少爷什么时候会来啊。”常圆月眼中星光熠熠。
“不知道。”他的声音无端有些冷冽,“我去趟洗手间。”
常圆月有些纳闷,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她抬眼看过去,是迟鯎。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迟鯎向她弯下了腰。
她顿了顿,有些不知所措,迟鯎却牵起了她的手走到了舞台中央,音乐响起,燈光下的迟鯎十分迷人,她觉得这有些像梦境,迟鯎引导她缓缓跳了起来。
这时,仲星河在走廊处靠立许久,扯了扯领结散了些许酒气,接着调整好情绪,走进舞会的时候,看见常圆月已经和迟鯎跳得渐渐熟练,他抿了抿唇,正准备去点酒,无意瞥见了只身一人的程浅墨,她看着迟鯎和常圆月,眼神隐晦不明。
仲星河端起一杯香槟绅士地走到她面前:“尊贵的程小姐,可否邀您共舞一曲?”
她勾起嘴角笑得十分妩媚,纤手攀上仲星河的肩,便没入了舞会中。
迟鯎搂着常圆月的腰肢,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俯身在她耳边吐着热气:“放轻松。”
她抽了抽嘴角,突然看见仲星河和程浅墨,心中莫名有些发酸,她不禁停了下来,独自离开了舞会。
迟鯎没有阻拦,看见常圆月看着仲星河和程浅墨的眼神,他就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靠坐在台下的沙发上,看着台上的二人,若有所思地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香槟。
“听闻程小姐会剑道,有时间可否教教仲某。”仲星河看着她的眼睛。
“当然可以。”程浅墨朱唇微启。
他看见程浅墨手臂上的文身,眼神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却觉得这给她又增添了几分魅惑的气质。
舞会结束后,迟鯎本想邀仲星河一起用餐,但是被仲星河婉拒了,他现在一心只想见到常圆月。
程浅墨接过迟鯎手中的香槟,轻轻地啜了一口。
“不准在常圆月身上动心思。”迟鯎说道。
程浅墨的目光骤然冷厉:“为什么。”
“这几起案子已经转移了仲星河的目光,你若是再不停手,以他的头脑,不久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程浅墨迎着灯光把玩着高脚杯,映照得酒水流光溢彩。
6.真相
不知是何缘故,自从那次舞会结束后,仲星河和常圆月独处时,气氛总是会有些微妙的尴尬。
仲星河躺在沙发上,皱着眉头不说话。
“你在想什么。”常圆月打扫前厅,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文身。”
“什么文身?”
“程浅墨胳膊上的文身。”
常圆月手中的动作不经意地顿了顿,接着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厨房。
她站在阿晏身旁,帮着阿晏一起刷碗,不觉中就发出瓷碗撞击的声音。阿晏偏头看了看她的脸色,悄悄地退了出去。
“里面……”仲星河站起身。
阿晏指了指厨房,看她的表情,仲星河便了然于心。
他悄悄站在常圆月的身后:“你怎么了?”
“嗯?没怎么啊。”常圆月回过神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赌气。
她一转身,便被仲星河的身体抵在了案台边,他的脸离她极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常圆月脸颊烧了起来,呼吸有些紊乱,仲星河渐渐靠近。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仲星河突然说道:“我知道采花贼是谁了。”
他放开常圆月:“你还记得程浅墨胳膊上的文身吗?”
她眨了眨眼,思索道:“记得。”
“从色泽度上看,刚文上不久。”
常圆月突然明白了:“文身的位置,刚好和那天我咬中的位置一模一样!”
“没错!”仲星河兴奋地在她脸上飞快地啄了一口,顿时她觉得血流冲顶,面颊红得像石榴花一般。
她低咳了几声掩饰情绪:“会不会是巧合。”
“死者伤口整齐,而程浅墨学过剑术。”这么一来,也似乎能解释为什么所有女子都没有受到侵犯。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啊。”这一点常圆月十分好奇,“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怎么就要杀几个人呢。”
仲星河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应该明白了这几桩案件的联系,程浅墨一直爱慕着迟鯎,而自迟鯎回来的时候起,东城的案子开始接二连三地多了起来。
他细想之下,这三年留洋,迟鯎已经有了变化,他归来的那日,在席间交谈,仲星河隐约觉得眼前的迟鯎已经不是三年前与他一同在黄埔军校毕业的迟鯎了,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他渐渐怀疑迟家暗箱操作将地产转让给法租界,巡捕房一直对法租界格外关注,一旦有了动静,巡捕房就会第一时间获得相关线索,为了让仲星河转移视线,只能制造案件来分散他的注意,而深度调查之后发现这之间也并非没有联系,所有遇害的女子,皆与迟鯎有过瓜葛,有的曾明恋过他,有的曾追求过他,以致后来程浅墨的目标竟然还锁定了常圆月,程浅墨的这一系列案件就是有目的性地替迟鯎掩人耳目,这么一来,不仅可以声东击西,还清除了自己的情敌,一举两得,但是一旦真相暴露,这一切都是欲盖弥彰。
仲星河认为,既然程浅墨这段时间作案频繁,那么说明迟鯎一定是与租界有新交易,他不敢把真相告诉常圆月,更不想她卷进是非当中。
夜间,刘管家急匆匆地敲开仲星河的房门。
“有消息了?”他低声问道。
刘管家点了点头:“明月酒楼。”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他示意刘管家留下,不要惊动阿晏和常圆月,接着他命巡捕房警员带着枪支包围了明月酒楼。
当他一脚踢开房门的时候,法租界军官已经先一步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迟鯎。
仲星河的眼中噙了泪,迟鯎卻和他在同一时间掏出枪指着对方。
“三年同窗,你出国留学,应该是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不是通敌卖国!”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是掷地有声。
迟鯎只是哼笑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在这时,常圆月突然冲了进来:“程浅墨已经被捕了。”
当她冲进视线的刹那间,仲星河突然心乱,正在他没有防备之时,迟鯎朝着他开了一枪,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常圆月冲上前挡住仲星河,子弹打中了常圆月的肩胛,迟鯎看准时机顺势用胳膊锁住了常圆月。
常圆月的脸色开始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仲星河还未来得及捡起地上的枪,迟鯎便举起枪指着他:“星河兄,对不起了。”
紧接着一声枪响,仲星河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跪倒在地上的竟然是迟鯎,常圆月转过身,动作利落地将手铐铐在了迟鯎的双手上:“你被捕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仲星河还未来得及反应,巡捕房的人就已经将迟鯎带走了。
常圆月望着他,笑得有些无力:“没事儿,只是打伤了肩胛……”
话未说完,仲星河便上前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他的头埋在常圆月的颈窝处,连喷吐出的气息都有些颤抖。
7.情深
在上海动荡不安的地带,东城迅速生出一股势力,暗中保护民众安全,秘密完成任务,这一组织,称为地下党。
常圆月就是其中一员,在东城经营花店,亦是为了掩人耳目,地下党调查出迟家地产商一直与法租界有着交易,所以她的任务就是接近迟鯎。
只是她不曾想会遇到了一个叫仲星河的人。这个年代的巡捕房,很有可能对法租界保持中立的态度,所以她一开始并不觉得仲星河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可是最后她才发现,这个人,不仅值得信任,更值得喜欢。
她准备关了花店去别处换个营生,锁好了门,她将一束精心挑选的玫瑰花放在门前,心想:他应该会喜欢吧。
但当她转身的时候,才发现仲星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玫瑰花吗?”他的眼神深邃又深情。
常圆月含泪,无声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母亲亡故的那天,我坐在门口哭了很久,有一个很像个假小子的女孩,送了我一朵玫瑰花。”
常圆月的思绪飘回了七年前,她看那个男孩哭得伤心,将玫瑰递过去的时候,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说了句:“我的母亲很爱玫瑰,谢谢你。”所以从那以后,她便想着,长大后的某一天,她一定要开个玫瑰花店。
常圆月眼中噙满了泪,仲星河弯下身捧起地上的花束递到她面前:“金牙妹,你的债还没还完,怎么能走。”
她看着仲星河,笑着和他相拥,这时正值初春,东城里的鲜花,开得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