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忆师恩

2018-12-01 08:17
妇女 2018年9期
关键词:沈先生李先生音乐课

鲁迅:他是最使我感激的人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

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

——鲁迅《藤野先生》丰子恺:令我敬仰的音乐老师

那时我是预科生,李先生是我们的音乐教师。我们上他的音乐课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严肃。

有一个人上音乐课时不唱歌而看别的书,有一个人上音乐时吐痰在地板上,以为李先生不看见的,其实他都知道。但他不立刻责备,等到下课后,他用很轻而严肃的声音郑重地说:“某某等一等出去。”等到别的同学都出去了,他又用轻而严肃的声音向这某某同学和气地说:“下次上课时不要看别的书。”或者:“下次痰不要吐在地板上。”说过之后他微微一鞠躬,表示“你出去罢。”出来的人大都脸上发红。

李先生用这样的态度来教我们音乐,因此我们上音乐课时,觉得比上其他一切課更严肃。同时对于音乐教师李叔同先生,比对其他教师更敬仰。

——丰子恺《怀李叔同先生》梁实秋:他传授的,我至今受用

先生姓徐,名锦澄,我们给他取的绰号是“徐老虎”,因为他凶。

徐先生教我许多作文的技巧。他告诉我:“作文忌用过多的虚字。”该转的地方,硬转;该接的地方,硬接。文章便显着朴拙而有力。他告诉我,文章的起笔最难,要突兀矫健,要开门见山,要一针见血,才能引人入胜,不必兜圈子,不必说套语。他又告诉我,说理说至难解难分处,来一个譬喻,则一切纠缠不清的论难都迎刃而解了,何等经济,何等手腕!诸如此类的心得,他传授我不少,我至今受用。

——梁实秋《我的一位国文老师》

汪曾祺:沈先生教书不怕麻烦

沈先生教书,但愿学生省点事,不怕自己麻烦。他讲《中国小说史》,有些资料不易找到,他就自己抄,用夺金标毛笔,筷子头大的小行书抄在云南竹纸上。这种竹纸高一尺,长四尺,并不裁断,抄得了,卷成一卷。上课时分发给学生。他上创作课夹了一摞书,上小说史时就夹了好些纸卷。沈先生做事,都是这样,一切自己动手,细心耐烦。他自己说他这种方式是“手工业方式”。他写了那么多作品,后来又写了很多大部头关于文物的著作,都是用这种手工业方式搞出来的。

——汪曾祺《我的老师沈从文》

季羡林:知己之感,油然而生

董先生是我在济南高中时的国文教员。在课堂上,他出作文题目很特别,往往只在黑板上大书“随便写来”四个字,意思自然是,我们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愿意怎样写,就怎样写,丝毫不受约束,有绝对的写作自由。

有一次,在董先生的作文课堂上,我在“随便写来”的启迪下,写了一篇记述我回故乡的作文。感情真挚,自不待言。在谋篇布局方面却没有意识到有什么特殊之处。作文本发下来了,却使我大吃一惊,董先生在作文本每一页上面的空白处都写了一些批注,不少地方有这样的话:“一处节奏~又一处节奏”,等等。

我的苦心孤诣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却为董先生和盘托出。知己之感,油然而生。这决定了我一生的活动。

——季羡林《我的老师董秋芳先生》

贾平凹:要我头脑冷静

1972年我在西北大学中文系读书,蒙老师教授现代文学,他穿黑灰的衫子或中山服,蓬着头发,讲授最易进入境界;得意忘我,一笑,嘴挺大,言辞和模样都很幽默。

他最不喜欢刻板的生活,常要做些很憨的动作和说许多趣话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如果不了解他的学问,谁也看不出他是教授。他对自己从来不讲究,但却极认真地办理别人托他的事。我几次在学校碰见一些请教学问的和办什么私事的人,在一旁的人就说:“你去找蒙老师!”蒙老师在中文系是最忙的人。

毕业之后,我练习创作,他已经是知名的文艺批评家。作协陕西分会在太白开会,会上大家对我的创作说了许多鼓励的话。那一个晚上,他却叫我一块儿去散步,严肃地指出我创作中的许多不足,要我冷静头脑,扎实创作。我们在一条窄窄的街道上走过去又走过来,一直到深夜。

——贾平凹《念蒙万夫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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