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洲洲

2018-11-26 10:58禧年
花火A 2018年10期

编辑推荐:禧年笔下的故事,青春感一直非常强,每次看完我都有一种“啊,真想回去看一看开满了三角梅的高中校园”的感觉。不知道你的青春里有没有这样一个陆洲洲?

01 气死那个陆洲洲!

“季小羽,屏住呼吸啊,胳膊使儿劲!”

“你的腿是僵了么吗?,身体向上运气,快!”

我发誓我已经屏住了呼吸,脸也涨得通红,用尽了全力却怎么都蹬不上去。我悄悄转过身,瞪旁边的陆洲洲一眼。

万分庆幸,他没注意到我喷火的眼神,不然惨的还是我。

他手握生杀大权,决定着我的体育成绩。还有两周的时间,如果我爬不上去,就会挂科。真不懂学校改革的意义何在,这一次期末考试全由学生负责,考试题目也是学生来出。陆洲洲负责体育,我们明明练了一学期的太极拳,最终成绩却以爬单杠来计。

绿叶悠悠,蝉鸣阵阵,灼灼的烈日酷暑煎烤着我,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脊背上。跟陆洲洲讲了半天的道理也不通,我也很无奈啊,胳膊就是没劲,爬不上去是我的错吗?

忐忑了一会儿,我决定先斩后奏,捂着怦怦砰跳的胸口索性放弃了。

“不努力,就放弃,”陆洲洲鄙夷地笑出了声,“季小羽,倒真符合你的个性。”

听他这语气,今天应该今天会放我一马。我拿起扇子,谄媚地帮他扇起来:“理解一下我呀,大学霸,大帅哥,放小人一马呗。”

体育成绩占比虽然不多,但也不能不及格。况且,我和陆洲洲认识那么多年了,不信他不卖这个面子给我。

他嘴角微翘:“你比之前已经有了很大进步,我相信你两周之内一定能拿下!”

还记得最初宣布爬单杠的时候,大多同学都欢呼起来,这对她们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只有我,苦不堪言。我非但上不去,还用力过猛,直接被单杠甩了下来。

摔了两次后,陆洲洲就专门来指导我了,生怕我再出什么幺蛾子。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其他同学已经合格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凭良心说,我一直觉得陆洲洲长得不错,以禁欲系的长相俘获芳心无数,此刻阳光明媚,更衬得他五官精致。可我怎么看怎么讨厌,我忍住内心的愤恨:“你以前还不是虚的跟那什么似的,还是我帮你练出来的,可现在你却这样对我。”

我吸了吸鼻子,眼泪几欲落下,强装出来委屈的模样,可陆洲洲不吃这一套,他揉揉我的头发:“你说的我不否认。”又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别的事都可以妥协,但这件事不可能。”

“为什么?”

他欠揍地看了我一眼:“哪那么多为什么,要不咱们接着练?”

我摇头如拨浪鼓:“我回去要告诉陆叔叔,你欺负我!”

“随你。”他拍了拍裤腿,看了眼我脚上的凉鞋,“记得换双舒服点的运动鞋。”

我气呼呼地回了寝室,捞起在床上躺着吹空调的舍友:“走,跟我去收拾一个人!”

舍友一听就激动了:“谁?”

“陆洲洲!”

她跟着我走了半天,绕到了大学城外面,直到我迈进了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舍友才问:“人呢?”

我弯下腰,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系着新鞋的鞋带:“我这次体育非要拿个优秀,气死那个陆洲洲!”

02 为什么要捉弄我?

我相信“风水轮流转”这个词,所以,对于现在的我成了陆洲洲砧案板上的鱼这件事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初中那会儿,陆洲洲皮肤很白,人又瘦,陆叔叔觉得他少了点阳刚之气。可他忙,没时间盯着陆洲洲训练,就找到了我。至于为什么是我,大概因为我是小区里最活泼的孩子。

我有一颗侠义之心,再三保证绝对让陆叔叔验收成果。于是我大手一挥,首先将陆洲洲的自行车锁了起来,并且把钥匙藏起来,说从此以后,我骑车,他跑着。他微微皱了下眉,略显不悦。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陆洲洲背起了书包,跟在我身后,乖巧的模样很不寻常。我慢吞吞地骑着车子,突然感觉氛围不对,一转头发现,他倒了在地上了。

我被吓到了,停下来就去扶他,谁知我刚蹲下,他就像弹簧一样弹开了,迅速蹬上我的车子,把我远远地甩在后面。

我使尽全身力气跑回学校,还是迟到了,在教室门口站了一节课。

但道魔高一尺,魔道高一丈,我怎么可能轻易服输。本来还想着在锻炼的过程中放水,现在来看,根本没必要了。

每天放学,做完作业,我便会去把陆洲洲揪出来。我不怕他不同意,毕竟陆叔叔是我坚强的后盾,然后拉着他围着小区跑步。晚风温柔,吹在人身上很舒服,楼下浇花的爷爷感叹:“小小年紀,有锻炼身体的觉悟是好事啊!”

我停下来,郑重地摇摇头,指指陆洲洲的小细胳膊:“爷爷您看,他太瘦了,拉低了男生的身体素质,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跑步。”

爷爷就笑:“洲洲,你一个男子汉,还没人家女孩子壮实!”

我心里得意,还拉着他多跑了几圈,跑完的时候,陆洲洲气喘吁吁地喝了一大瓶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一个女孩子,被夸壮实很开心?”

他不说我真没发现,只默默地把这笔账加在了他身上。

等放了暑假,我专门挑最热的正午,让他跟我一起扎马步。对此,我义正词严义正言辞地说:“你皮肤太白了,多沐浴阳光,有利于增加阳刚之气。”

夏天的太阳太毒了,站上十分钟就会汗流浃背,我以为陆洲洲会坚持不下去,没想到,两小时的“太阳浴裕”他坚持了一周。我又在别的地方挑刺,嫌他动作做的不好。不料他偏头看我,那表情有几分怪异:“季小羽,你有没有发现,你晒黑了。”

我心头一跳,赶忙找来镜子,皮肤确实黑了几度,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陆洲洲毕竟是男生,而且之前就白,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下午,谁也不见。后来,他问我来要不要继续,我咬牙切齿地说:“当然要!”

哼,这回我要看着他练!

但这次我纠正他姿势的时候,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我脸上擦着什么,凉凉的,仔细嗅嗅,能闻到一抹扑鼻的薄荷香。我抬头,听到陆洲洲轻咳了一声,神情专注:“别动,是防晒霜。”

算这个家伙有良心。我悄悄闭了眼,莫名有些紧张,心跳像是漏跳了一个节拍。陆洲洲抬着修长的手臂,动作轻柔,我把声音放低:“陆洲洲,你不觉得我在捉弄你吗?”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抿唇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啊,就是纸老虎,故意摆样子。”

被说中心事,我撇了撇嘴:“……那你呢,为什么要捉弄我?”

他不紧不慢地笑:“好玩罢了。”

倏忽,他的身影如一束光在我面前闪过,关门的声响震动颤了我的心扉,我才陡然间反应过来——今天的训练任务还没完成,可陆洲洲这个坏家伙已经逃脱了。

03 如果我再优秀一点点

那管防晒霜被我用了一个暑假,我的脸因此幸免于难,而陆洲洲凭借晒不黑的体质,还是那副白面小生的模样。我问他防晒霜哪儿来的,他说是他自己的,我就没多想。

一天晚上,我磕着瓜子听陆阿姨唠嗑,她说起一桩灵异事件——假期过去,家里的一管过期的防晒霜竟然被人用完了。到最后她唏嘘道:“过期快一年了,希望别不知情的人用了……”

我胆战心惊地摸着自己的脸,时不时冒出“我不会要死了吧”之类的念头,连气息都弱了几分。我暗暗为自己打气,气势汹汹地跑去陆洲洲那里,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

他呆滞了几秒钟,二话不说就带我去了医院,一路汗流浃背。当医生说我皮肤比较耐受,没什么事时,他明显舒了一口气。其实刚刚是我太慌张了,才会以为陆洲洲会蠢到用这种方法来害我。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宛若新生,而陆洲洲的额角还是有些湿,云朵舒展,落日的余晖侵染了他半侧身躯,有种奇异的温柔。

“季小羽。”他很认真地叫住我,语气笃定,“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一定会补偿你。”

我说根本不怪他,可他的唇线抿得很紧,漆黑的瞳仁像是要望进人的心里,他一向倔强。

那年的中考,我落了榜,陆洲洲则去了最好的三中。他很聪明,不需要太努力就能轻轻松松地坐上第一的宝座。

可自打进了高中,他就很少和我玩了,除了周末不可逃脱的训练,其他时间我都见不到他。我去他家找他,他连头都懒得抬,淡淡一个字:“忙。”

我凑过去,发现他胳膊下压着的习题我看都看不懂,人和人之间到底有差距。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一方面是因为陆洲洲的疏远,另一方面是恨自己没能力考上三中。我想,如果我再优秀一点点,那么一定可以陪在他身边。

高一上学期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圣诞节那天下了雪,楼下有很多打雪仗的小朋友,我看着她们,心生羡慕。爸妈都不在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是陆洲洲。

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我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他冒着风雪过来,头发上也染上了细细的白屑,被浸湿的五官有种湿漉漉的好看。我担心他感冒,就想进房间拿毛巾,他一把攥住我的手心:“季小羽,跟我过来!”

我脑子里全是问号,跟着到了他家,他塞给我一摞习题,让我先做,实在不会就背答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照做了。我问他,这是要干什么,他说要参加一个竞赛,没多解释。

一周后,我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一所陌生的学校,那里正在举行青少年物理大赛,进入考场,我们拿到了一份试卷。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拉拉手比赛”,两人一组,共同完成一份试卷,分为笔试和实验两大部分,考验团结能力。我只能做最基础的题,然后看着陆洲洲用最短的时间把剩余部分完成。

最后,我们得了一等奖,领奖的时候,我和陆洲洲共同捧着奖杯拍照,我特别不好意思。

这场比赛难度特别大,评委老师夸我和陆洲洲是最佳搭档。而我得到的奖励是,被三中破格录取。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眼圈一红,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我悄声问他,他脸上爬上一抹红晕,罕见地没有否认。原来,陆洲洲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是为了帮我换来入学的机会。

这年的圣诞节,没有祝福,没有打雪仗,也没有吃苹果,更没有圣诞老人的礼物,可我觉得,我比任何一天都要幸福。

04 陆洲洲,绝交吧!

高一下学期,我风风火火地转入新学校。陆洲洲在重点班,我在普通班,中间隔了一整条走廊,进入新班级的第一天,大家像看国宝一样围住我。众所周知,三中从不收插班生。

日子不徐不疾地推进,我交了新朋友。有天晚上学校停课,我和小伙伴去操場玩,她突然说羡慕我,我没反应过来,她托着腮又说:“你和陆洲洲关系不一般吧?”

“你可能没注意,那次比赛我就坐你旁边,我亲眼看着陆洲洲一个人完成的难题。他带你参加,应该是为了你吧,他对你可真好。”

这时候,我莫名想起了一个细节,一个被我遗忘并且忽略的细节。随即,我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回答她:“没什么好羡慕的,可能因为那次过期的防晒霜事件,他说要弥补我。”

周围静悄悄的,盏盏孤星嵌在漆黑的天幕里,我紧盯着很久,直到远处的钟声扰乱了我的思绪,陆洲洲应该在停车区 等我。

意识到刚才的事,我突然不想见他了,有种后知后觉的别扭。理智又告诉我——季小羽,好歹是人家帮了你,你管那么多缘由干什么?

好在我善于自我安慰,这件事并没有扰乱我的好心情。

帮陆洲洲训练的计划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我进了三中后,陆洲洲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作业草草地画划上几笔,自信满满。但他早就失去了自由,毕竟要跟着我去跑圈。

为了锻炼肌肉,我和他一起报了个拳击班。就这样,我们放学后的日程,又多了这一项。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都扮演着严师的角色,也总算有了成效,陆洲洲的五官坚毅了不少,手臂和小腿都隆起了肌肉。

我让他展示学习成果,他瞥我一眼,似是不可理喻。

我实现了对陆叔叔的承诺,他笑得合不拢嘴,非要奖励我点什么,想了半天,他一拍手:“我帮洲洲找了个奥数班,陈教授可是非常有名哪,我也想办法送你进去吧?”

瞧这个词用的,送……像是送进监狱似的。我干笑两声,还没说话,他电话就已经打给了我妈,我妈当然同意,还“老陆老陆”地夸赞了半天。

陆洲洲送我回家,我看出来他想嘲笑我,素来的好教养让他憋了一路,嗬,真不容易。夜色升起,路灯懒洋洋地亮着昏黄的光,到了楼下,他强装淡定:“季小羽,和我一起期待暑假吧。”

月光淌过他的眉眼,他浅浅地笑出了声。

我硬生生压制住打人的念头,哼了一声:“陆洲洲,绝交吧!”

当然是不可能绝交的,因为很快,就到了我求陸洲洲的时候。临近毕业季,我们班要出一个节目,可主角的人选却定不下来,班长说要我去找陆洲洲,他适合那个角色。

于是,我每天像个狗腿子,差点儿就挂在陆洲洲身上了,又是接水又是带饭,他察觉到了苗头,我就不好隐藏,当他问我什么角色时,我揪紧了衣服,怯懦了半天:“女……女主角。”

果然,他翻了个白眼,不等他拒绝,我一脸殷切地说:“其实这是对你颜值的一种认可,我们的女主,有种少年气,就是比较中性的那种……”

他气鼓鼓地说:“再中性也是女生!”

他利落地骑上车子,疾风一般远去,这可是从没有过的情况。我以为要泡汤了,悲哀地琢磨明天该怎么给班长交差。到了十点钟,陆洲洲来敲门,冷淡地注视我半天:“剧本给我。”

我有幸目睹一次打脸?当然我可不敢笑出声。他草草地翻了几页,我严重怀疑他有没有看进去。

演出那天,他眼波流转,深情演绎,收获了一堆喝彩,也捕获了一堆迷妹。而我也只专注于他的美貌,一颗眼珠子几乎要镶在他身上了。

他下了台来找我,掏出一张纸巾,俊秀的眉头皱起:“流那么多汗也不知道清理一下。”

到底是异性靠近,我后退了几步,讪讪地笑:“怪你表现得太精彩,我完全忘我了……”

陆洲洲微挑眉:“是觊觎我的美色吧?”

他鲜少开这样的玩笑,我应该义正词严义正言辞地否认,可我的嘴像被什么东西封上了。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可真是色令智昏。

05 我想喝粥粥。

到了暑假,我和陆洲洲一同被送进了陈教授的家里。

我开始以为,至少有陆洲洲在,我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可我想错了。那陈教授简直是从上世纪穿越来的人物,戒尺不离手,谁做错就会被打手心,次数多了就不许吃饭。

苦不堪言的日子里,我认识了卢栖。他和我们一个学校,爽朗少年一枚,也不是自愿来的,不过没我那么冤屈。

陈教授喜欢听戏曲,经常会去楼下的戏班子转几圈。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就成了我和卢栖的欢闹时间,我们时不时来一段歌曲串烧,活像两个智障儿童。

每当这时候,陆洲洲就会敲敲我:“安静。”

“你又没做题!”我怒瞪他一眼,如果他要学习,肯定会戴上不放音乐的耳机。啧,学霸的奇葩习惯。

“没做题也不能吵,”他冷眸一瞥,“你俩安静点,陈教授来了。”

我和卢栖吓得灵魂归位,可几分钟过去,陈教授的身影还是没出现。经历了诸如此类的捉弄后,他被我和卢栖评为最无趣的人。当然,我们只敢在背后说。

渐渐地,我就不想去那里了,想起陈教授我心里就发怵,他太严厉,我总挨罚,而陆洲洲次次满分,却不愿教我。

出门之前,我借口上厕所,数着时间,静待迟到。陆洲洲不死心,敲门问我怎么还不出去。

我拼命挤出几滴眼泪:“厕所里有大水怪。”

“说重点。”

“大水怪特别可怕,要把我吃了。”

他不依不饶:“说重点。”

我呜咽几声:“我不想上学。”

他嗤笑一声:“季小羽,你都多大了,还学幼稚园的小朋友?”

最后的结果是我被他押到了车上,我欲哭无泪地发短信给卢栖,让他带来游戏机,顺便帮我想想逃课的理由,然而他回复我——他生病请了假。

我内心不岔,噘撅着嘴腹诽了陆洲洲一路。到了那里,陈教授说他今天要去参加戏曲节目,让我们上自习。

我乐呵呵地和陆洲洲靠窗而坐,他笔下生花,一套试卷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完了,可我连第一大题都没想出来。

我打开窗户,夏天的热气铺天盖地涌进来,眼前一阵眩晕。我愣怔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陆洲洲看出了我的异常,问我怎么了,我不说话。

他大概以为我被题目打击到了,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挪了挪:“我不是不愿意教你,是你太不独立了,让我预测一下,估计你接下来恨不得把所有的难题都丢给我,总不能永远不长大,对吧?”

我闷闷地问:“你永远帮我,难道不可以吗?”

他耳根红了红,须臾,才回答我:“可以。”

那声音有几分罕见的暧昧,我正纳闷,又忽然反应过来,把试卷再次堆到他面前:“快快快,我还是独立吧!毕竟高考那天,神仙也救不了我呀!”

他被我神经质的反应弄笑了:“你的人生信条不是不劳而获吗?”

我摸了摸鼻子:“你走得太快了,我得加把劲追上你的步伐。”

但我到底是学渣本性,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我趴在桌上,递给陆洲洲一记可怜兮兮的眼神:“我饿了。”

“好。”他合上课本,“想吃什么?”

“陆洲洲,”我语气里带了些不自知的撒娇意味,“我想喝粥粥。”

旋即,他丢下笔,用余光扫视我,几分无可奈何的情绪浮上他疏朗的眉眼。

06 傻瓜。

陆洲洲这个名字,不知道被我嘲笑了多少次,叫起来实在太女气了。以前我喜欢追在他屁股后头:“陆洲洲,陆洲洲,我想喝粥粥。”

他单纯,就信了,还把我带到了粥铺,后来才识破我的真面目。

不过,我知道,他是不会记仇的。

比如,后来,他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出来,说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聚会。一听聚会,我双眼放光:“有沙滩鲜花蛋糕巧克力蜡烛吗?”

他唇畔绽下一抹笑意:“当然有。”

我又问他邀请了多少人,他说很多,总之不需要我操心。我便猜测,里面肯定有卢栖,毕竟卢栖是我们的好战友。到了那天,我特地把卢栖喊了过去,因为陆洲洲的聚会有蛋糕,这种奶油制品在卢栖的家里被严令禁止,他真是个小可怜。

去到时是傍晚,晚霞漫天,绚丽如诗人焚烧的手稿。陆洲洲负手站着,看到我手边挽着的卢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卢栖意识到不妙,说了声“古德拜”就走了,而我和陆洲洲最后也不欢而散。

他蹙著眉:“季小羽,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我一脸懵蒙,可他怎么都不理我。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冷战,就像夏天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放了暑假,为了避免见他,我找了一份兼职,在超市当收银员。我清晰地记得,那天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我满心欢喜地看手表,突然接到了陆洲洲的电话。

原来我爸突发急病,住了院,还好不严重。我妈在国外谈项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陆洲洲帮着交钱,拿药,和医生沟通,我在旁边倒像个局外人。我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照顾我爸。”

他垂眼看着我,面色微微愠怒:“我留下来又不是为了你。”

这话就着实让人难堪了,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不留余地地怼回去,可现在我爸还躺在病床上,我根本没心思多费口舌。

打了针,吃过药,我爸睡了过去。他生着病,不能开空调,不出半小时,我出了一身汗,热得难受,即便这样,我居然也合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一阵清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撑着将眼皮睁开。陆洲洲不知从哪里找的旧式的蒲扇,正上上下下地为我扇风。那风力并不大,可霎时,我觉得内心的燥热都被驱散干净了。

细碎的灯光落到他的眼睛里,他眼神晶亮,我压低了声音,委屈地喊道:“陆洲洲。”

“怎么了?”他比了个手势,让我再小声一点。

我十分乖顺地坐直身子:“你为什么要跟我冷战。”

“傻瓜。”他扬唇笑,手里的动作加大了些。

他一笑就破了功,代表着我们可以和好。想着想着,我终于安下心来,索性闭上眼享受清凉,过了很久,我无意抬头,竟然发现我爸正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们。

我下意识地落荒而逃,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四个字。在钻进卫生间的前一秒,陆洲洲追上来,他皱起眉,手臂撑在我的肩头:“胆小鬼,你跑什么?”

我嘴唇打着哆嗦:“我爸……他……他看到……”

“这有什么。”男生毫不在意地轻笑,我扯扯嘴角,又听见他说,“季小羽,你这么怕,莫不是心里——”

还没等他将最后的字说出来,我就越过他的臂弯,一溜烟躲进了卫生间。

07 不挑明,对两个人都好。

我花了几天时间,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熬夜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写完后心头释然,我亦不能免俗,将信装在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里面。我约了卢栖,把信交给他。不巧的是,陆洲洲半路杀了过来,以杀人于无形的眼神扫过我的手,以及信封。

背后忽而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气,我瑟瑟发抖,捏着手里的信逃也似的奔向了教学楼。

那封信最后被我藏在了桌肚里,可第二天,我来到学校,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班主任在班里搜出了一封粉红色的信,说要严惩。

我吓得够呛,颤巍巍地跑到桌前,把桌肚翻了个底朝天,很遗憾,那封信不翼而飞了。

一上午的课我一点儿都没听进去,想象中班主任的传唤也迟迟未到,我努力让自己镇定,在大脑里搜罗着七零八碎的线索,这才想起来——我没写收信人也没写寄信人。

也就是说,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松了口气,到了下午,班主任把陆洲洲叫了过去,先把一摞作业本丢给他,让他熟悉全班同学的字迹,再利用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找出写信人。

听闻此计策,我安下心来——相信陆洲洲不会供出我。何况,如果他能读到那封信,不正如我所愿吗。

我没料到的是,这件事竟然不了了之了,因为天才如陆洲洲,也没认出写信人的笔迹,班主任就没再追究。

我本以为陆洲洲是为了保护我,故意这么说的。可放了学,我们一起回家,他竟然如往常一样,甚至还冷淡了几分。难道他看完那封信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后知后觉的难过涌上心头,我和他那么熟,他肯定能认出我的字迹。他装傻,那么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回应我。

我人生第一次少女心的萌动以失败告终,只好叹口气,还是放弃吧,命里无时莫强求。

情场失意,考场得意。没有了那些小心思的我在学业上用尽了百分百的努力,竟然成了老师眼里的黑马。

临近冲刺的那段日子,我在学校坚守到最后一刻,没再和陆洲洲一起回家。我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活像青天白日下的鬼,陆洲洲仍然神采奕奕。不管是智商还是别的,我们都差距太远太远。

熬过了紧张的高考,总算有了一个长长的假期,可我和陆洲洲之间,弥漫着一种尴尬。时间久了,再好的感情也会疏远。有时下楼买东西遇到他,我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他似乎也不愿多言。

那天家里停水停电,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陆洲洲突然来找我,说邀请我去他家看电影。

他买了一台崭新的笔记本,放了一部外国的爱情片,里面有个情节,我找到了共鸣,思考了很久,才歪头问:“男主早就知道女主喜欢他,为什么还装傻?”

他想了一会儿,淡淡地回:“应该是不喜欢吧,不挑明,对两个人都好。”

“哦。”我听到自己嗓音里的沮丧,最后的一丝期待也随之烟消云散。

出了成绩,我考得还不错,但是离陆洲洲肯定有些差距。我没问他志愿填哪里,他也没问我,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我本以为与他的交集到这个夏天就为止了,没料到,居然会在A大遇见他。

我无法否认,相遇的那一刻,欣喜大过其他。

08 喜欢就是你的名字——陆洲洲。

可再多的欣喜又有什么用,眼下更重要的是,我期末要挂科了。

这次我换了一双豪华版运动鞋,双脚跺地,暗自发力,发誓不让陆洲洲看轻我。可我到底高估了自己,这次我用力太猛,手臂突然脱离单杠,再次被甩了出去。好在陆洲洲眼明疾手快,接住了我。

我特别沮丧,有种深深的挫败感:“陆洲洲,你为什么非让我们爬单杠?”

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眉眼,他唇线锋利,冷冷地反问:“你不知道?”

被他寒凉如冰的眼神一扫,我心乱如麻。还没到下课时间,我只能靠着树休息。

我有些口渴,就跑去买冷饮,正巧碰见了一个高中同学。学校实在太大了,平时很难遇到,她拉着我聊了几句,说了一个惊天八卦。

“还记得写信事件吗?前段时间破案了,根本不是咱班同学写的,怪不得陆洲洲没查出来啊。其实是外校一个男生写给班长的,她可是大学霸哎欸,居然食人间烟火!听说两人现在修成正果了。”

我紧张地喘不过气来。既然班主任手里的信不是我写的,那就意味着陆洲洲根本没看过,如此说来,我那些自以为是的试探都是无用功?

我强迫自己冷静,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我突然想起,写信事件的前一天晚上,陆洲洲让我先回家,他说要留在教室写作业。那么有可能,那封信被他拿走了?

我马不停蹄地赶到树下,陆洲洲正望着远处出神。我拍拍他,开门见山:“我写的信被你拿走了吧?”

他嘴唇动了动,我整颗心似乎都被提了起来。须臾,他反驳:“没有。”

语气却是极不自然的,我咬咬唇,索性豁出去:“那是我写给你的情书。”

几秒钟的惊愕过后,陆洲洲忽然笑了,眼底满溢流光:“那我回去得好好看看。”

我心头狂跳,那封信既然真被他拿走了,他为什么没有拆开?

他说:“我当初看到你把这封信交给卢栖,以为是写给他的。我怕里面有我不能承受的东西,就把它压箱底了,翻出来估计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他长身玉立,眉眼染上笑意,“不过,累也值得。”

他不知道,我交给卢栖,是因为胆怯,想让卢栖当我们的传话人。

“陆洲洲。”我上前一步,抓住了一个字眼,“你也会怕吗?”

他在我眼中一直天不怕地不怕,样样都好,条条都棒。可现在,他无奈地叹口气,声音如呓语:“怕,当然怕。”

——怕很多事情,比如,怕我不喜欢他。

——至于为什么爬单杠。

陆洲洲讲了一件被我忽略的小事,有一次,我们谈起一个话题,他问我怎么不暗恋他。那时我年纪尚小,就随意指着操场的单杠说,如果我能爬上去,就喜欢他。

众所周知的是,我季小羽遇到单杠就怂,更别提爬了。

可陆洲洲记住了我这句傻气的话,在几年后的现在,将之贯穿到体育课上,假公济私非要指导我。如此处心积虑,只是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还告诉我,其实那次所谓的聚会是想表白,可我却带了别人过去,他便以为卢栖在我心里比他重要。

可我再清楚不过,栖居于我心上的男孩,从来是陆洲洲。这一点无法改变,我也不打算改变。

我把果汁放到地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撒娇般地说:“陆洲洲同学,这次我肯定不及格了,你要不要黑幕我?”

他抿嘴唇轻笑,眸中盛满了无可奈何的笑意。

我想起最初帮他训练的时候,他认真地问我他是否真的缺少阳刚之气,我捉弄他,就点点头。第二天,他给自己粘了个假胡子,还骄傲地问我是不是很man。我气得不行,说自己最讨厌留胡子的男生。他一愣,立刻就揪掉了胡子。

或许,年少时的喜欢大多都有踪迹,不似月光缥缈,也不似星星遥远,更像被大雪覆压的蒲草,经过时光洗礼倾轧,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喜欢是什么?

是人间幸事,是久违的欢喜,是想起你来嘴角微翘,是风里雨里万千,只有你朝我走来。

喜欢就是你的名字——陆洲洲。

很想把书里的一句话送给你,深深的話啊,我们浅浅地说,长长的路啊,我们慢慢地走。

编辑/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