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终将胜利

2018-11-26 01:53杨时旸
中国新闻周刊 2018年43期
关键词:亲情巴基斯坦移民

杨时旸

这部讲述巴基斯坦移民在挪威的《人言可畏》让人想到土耳其电影《野马》,也联想到那部根据演员库梅尔·南贾尼真实经历改编的《大病》。只是,它没有后者的那种幽默、温情与和解,而更多地像是《野马》中呈现的一样,在无尽的冲突、囚禁、对抗之后,年轻的女孩只能逃离。

《人言可畏》的故事有关移民,但又绝不止于此。一个巴基斯坦的移民家庭在奥斯陆努力生活,家中的小女儿到了青春期,开始和当地男孩恋爱,在这个保守的家庭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父亲为了惩戒女儿,把她千里迢迢送回了巴基斯坦老家,在那里接受教育如何成为一个体面的女性。

很多人觉得这个故事有关于“文化冲突”,但实际上这样的理解遮蔽了很多更加重要的东西——很多类似的事情都被“文化”这样暧昧的、柔和的词汇稀释了。这故事里的核心绝不是文化,而是法律、权利与个人尊严。任何一个人、一个族群都不能以“文化”之名践踏现代法律,法律普遍地对于每一个人有效,它保护每个人也限制每个人,你不能以文化多元作为借口对自己的家人、子女和同文化圈的任何一个人私刑相向。

这个故事中的少女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唯一的“错误”就是被降生在一个保守的家庭,而又被这个家庭莫名其妙地带到了开放的挪威定居。她在两种标准之中挣扎,一方面是自由的、开放的、允许试错、充满无限可能的现代文明,另一方仍然是保守的、固执的、自我封闭的、一切皆有定数的落后文明,一个是大环境,一个是小环境,对她而言都是真实。最初,她并没觉出冲突和困扰,直到恋爱降临,一切不可调和。

在虚伪的政治正确语境中,出于某种表演性的对于多元文明的保护,人们已经不敢说出某些明显的真相——文化与文明形态是有高低之分的,是有先进和落后之别的。落后的、低级的文化形态内部有着强大的自保惯性,他们习惯于把落后、愚昧、残忍包裹上“独特文化形态”的衣装,声称自己所做的是保护和尊崇习俗,而实际上是在触犯现代法律和人类普遍文明。

所以,从这个角度去看,《人言可畏》中的父亲没有动用石刑,而是把女儿送回老家接受规训,在他们的标准看来,这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但实际上,这样的行为本质上是什么?是绑架。更何况,父亲还差一点逼迫自己的女儿跳崖谢罪。在刚性的法律面前,文化的借口是无效的。这是文明得以巩固的基础。

《人言可畏》也好,此前大热的那部《大病》也罢,所有这一类故事的切入口都是移民,而这其中就更加有趣地泄露出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困境,如果那些独特文化族群的人们真的那么热爱、尊重自己的所谓传统,那么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付出代价去往一个自己不认同、不理解、不喜欢的国家定居呢?这真令人费解。《人言可畏》中那個严酷的父亲对女儿说,“我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我甚至在德国蹲过监狱。”是的,他们面临可能的遣返、监禁,面对语言不通和孤独,面对完全不同的食物和需要重新适应的人际关系,可他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这些移民更多的不过是想求一个地方安放旧的肉身,而并不想拓展新的精神,而他们的下一代,却想蜕变成一个崭新的人,一个世界普遍文明之中的人,一个自由的人。这不是文明战争,而是正常人类总会本能地选择更自由、更文明、更尊重权利的生活方式。

《人言可畏》的结尾,女孩还是跳窗逃跑了——她的父亲皱着眉头与自己隔窗对望,一个人穿着背心在炎热的房间,一个人站在大雪纷飞的寒地,这是全片最好的象征,父亲的精神其实仍然留在溽热的巴基斯坦,而女儿却真的融入了冰冷的奥斯陆。人们都渴望亲情,但如果亲情成为了威胁与桎梏,在亲情与自由之中,不得不选择其一,自由终将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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