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永洋
2018年,注定是刻骨铭心的一年,不仅于我,从机关来到连队,成为一名政治指导员,更因为,我的老领导孙克勤光荣退休了。
说光荣,完全名副其实:从军38载,从一名战士成长为一名师职领导干部,先后被表彰为“全军优秀党务工作者”“优秀团主官”,出版了我国第一部全面反映志愿兵生活的长篇纪实文学《中国志愿兵》,5次荣立三等功……
如果说,这些荣誉还不足以证明孙克勤是一个光荣的人、一个优秀的人、一个值得敬佩的人,那么,不妨来听我说说有关他的故事吧!
该从哪里说起呢?我想,还是绕不开与他相识的那个下午。彼时,他是团政委,我则是一个刚刚下连的新兵。下面,便是我和他的对话。
“小戴同志,刚刚参观了我们单位的荣誉室,心里有什么感想?”他问。
“您——出的那本书!”我答。
现在想来,那时的回答真叫一个尴尬呀!原以为,如此狼狈的初见,几乎可以宣告两人缘分的终结,不承想,一切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师里组织新闻报道员集训,他安排我跟随一名新闻干事前往参加,给了我一把打开文字大门的钥匙;解放军报社的编辑来单位采访调研,他又安排我代表义务兵参加座谈,亲自帮我引荐编辑;原南京军区《人民前线》报新开“军营故事会”栏目,他又第一时间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找素材、理思路……
是不是有些意外?说实话,这还不算什么。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亲自为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列兵改稿子。没错儿,确实是改稿子,而且是不遗余力、细致入微地改稿子,不然怎么会连一个不起眼的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当然,这正是他的行事风格。在他的眼里,只要关乎官兵的切身利益,特别是成长进步,就没有小事,再小也值得倾力而为。就像他在自传中说的那样:“做人,不一定要风风光光,但一定要堂堂正正;处事,不一定要尽善尽美,但一定要问心无愧。”“每离开一个岗位,我都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官兵盼着离开的那个人。”
接着说我和他的故事。他不仅帮我改稿子,而且还不吝赞美,甚至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小戴的文笔不错,比我们政治处的一些干事都要好!”
怎么可能?政治处的干事们可都是单位的“笔杆子”!但是,一次不信,两次不信,说了三次,我心中就难免有些动摇了,毕竟,一名团职领导干部实在没有理由和一个列兵说假话。自那以后,我便如走火入魔一般,除了正常训练和业务工作,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写作上,“生产量”也由起初的一周一篇向一周两篇前进。那真是一段忘我的时光。然而,让人难过的是,只见挂号信一封封寄出去,却不见自己的名字见诸报端。难道我不是这块料?我想放弃了,但耳边又忽然响起孙政委的那句话:“小戴的文笔不错,比我们政治处的一些干事都要好!”我决定相信他的话,再坚持一下。终于,在将近一年的坚持后,我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接二连三地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甚至还有作品登上了期盼已久的《解放军报》。
不得不相信,命运就像河流,只要勇敢地转过一个弯,以后便顺风顺水了。这不,第二年,我又如愿考上了军校,成为了一名“准军官”。
光阴荏苒,岁月之河悄悄流淌了10年,我早已走出了“象牙塔”,成为野战部队的一名一线带兵人。然而,时间越久,心中的疑问越深:当年,老领导为什么总是夸我的文笔呢?
我决定当面问问清楚。
今年夏天,得知老领导即将解甲归田,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邀请他来驻地。可谁知,见了面,话就在嘴边,却就是问不出来。目送他登上返程的汽车,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那个疑问被我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天晚上,我有些失落,一个人无聊地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电视剧《士兵突击》,一个场景映入了我的眼帘:初入军营的许三多因为受不了装甲车的颠簸,一下车,就吐了一地,众人都摇头叹息,唯有班长史今走上前,拍着他的背,笑着说:“今天不错,下了车才吐!”许三多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对着史今问道:“班长,你为什么总是说我不错?”
看到此情此景,我觉得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我的眼睛莫名地有些湿润,原来,现实生活中真的有“史今班长”,而孙克勤于我,便是“史今班长”呀!
时至今日,我仍时常在想,如果我的“兵之初”没有遇见孙克勤,我的军旅生涯乃至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我还会不会像今日这般阳光自信、这般踏实肯干、这般满怀希望?
当新兵成了老兵,便是老兵离开军营的时候——即使是军衔已至大校、军龄已满38年的你。我想了想,要不就把你光荣退休的这天作为我们的一个纪念日吧——从今天起,我不再叫你 “首长”,咱就按部队的规矩来,兵龄短的一律叫兵龄长的为“班长”。对!就叫“班长”,而且还是“史今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