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回
有请笑笑先生接着讲
百年诺奖遇尴尬
性侵丑闻毁声名
“语言是思想的外衣。”这是英国作家塞·约翰逊的名言,正如他所说,诺贝尔奖就是衣服上最大牌的商标。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能拿到诺贝尔文学奖是一生的最高荣誉,也是通往文坛巅峰的礼服。所以,当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全国为之骄傲。
但是今年,诺贝尔文学奖不发了,不仅如此,这场世界上最文雅的盛会,竟然变成一场丑剧。
这是什么原因?且听笑笑慢慢道来。
首先,诺贝尔文学奖今年不再颁发的原因竟然是人们想也想不到的:评委人数不够。
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有18名院士,按照惯例,必须有12名院士参与评选才能选出奖项。奇怪的是,在今年的奖项开始评选之前,院士们纷纷辞职,最后只剩了11位。
这些院士辞职的原因让人惊讶,因为谁都知道,这18名院士都是终身制,没有特殊原因可以一直干到生命终点。好好的工作,为啥说辞就辞了呢?他们辞职的“特殊原因”到底是什么?
深挖下去,人们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辞职竟然是因为瑞典文学院诺奖评委中的性丑闻!
媒体一曝光,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了瑞典文学院这个唯一可以评选和颁发诺贝尔奖的机构。
毫无疑问,这里精英荟萃,权威众多,但正是这些权威和精英,却酿成了全世界最羞耻的性丑闻,甚至连瑞典皇室都未能幸免。
事情其实并不是最近才曝出来的。早在去年11月,就有一家媒体披露一桩大新闻。这家媒体报道称,在过去的20年间,有多名瑞典文学院成员的妻子、女儿以及工作人员被性骚扰、猥亵,甚至强奸。
这并非无风起浪,因为从报道刊出,到今年4月份,已经陆续有18名受害者站出来述说自己被性侵的事实。奇怪的是,这些人愿意陈述自己被性侵的遭遇,而不愿意说出性侵者的名字。她们只是闪烁其词地称这个人是“文化界名人”。
这么多女性被性侵,居然没有人敢指出他的名字,无形中让这个淫徒有恃无恐,继续作恶。
终于在4月底,一位女性勇敢地站了出来,指认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坏蛋。这位女性不是别人,正是瑞典皇室的维多利亚公主。
到底是什么人,敢向未来的瑞典女王伸手?
这个色胆包天的人名叫阿尔诺。他本人只是一名摄影师,但他的老婆弗罗斯滕松可厉害了,不光是位著名诗人,关键的身份是瑞典文学院终身院士和诺贝尔文学奖评委。
更关键的关键,是这两个人组织了一个名叫“论坛”的文化俱乐部,这个文化俱乐部因为有文化圈各种名流加入,名声在外,而且,论坛资助方正是瑞典文学院。有钱有权,又手握名利场入门券,这对夫妇在瑞典文学圈中可谓呼风唤雨。
当年,维多利亚公主正是在一次晚会上与这对夫妇打招呼时,被阿尔诺伸出了“咸猪手”。
公主的勇敢,使这个丑闻制造者终于曝光于天下。
前面说了,一个诺奖评委的家属居然敢吃未来瑞典女王的“豆腐”,这不是一般的事件。可以想见,这些诺奖评委手中的权力之大。
有权力的地方就会有腐败,全世界情同此理。
有一位丹麦评论家对媒体评论说,瑞典文学院是个“老鼠窝”,这里面的“乱伦文化”威胁着诺贝尔文学奖,让它在自我封闭中走向堕落。言外之义,这个老鼠窝里的腐败太多。
事情就是这样。
拿这桩丑闻来说,阿尔诺先是和妻子一同建立的“论坛”,实际是一些文化界名流的交际圈。在这个交际圈内部,这对夫妇几乎一手遮天,什么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瑞典文学院的资助也没有用于任何文学项目,只是用在了俱乐部的花销。据许多受害者揭露,阿尔诺所以能接近她们,一是在俱乐部她们要攀附这对夫妇的权势,二是她们发现,阿尔诺总能掌握内部资讯,尤其会提前披露谁获诺奖的消息。
人们有天生服从权威的心理,而阿尔诺依靠诺奖评委妻子得到的消息,足以让自己的“权威”面目非常清晰。这让人们不得不服从于他的威权,因而许多受害者长期隐忍,不敢说出这位绝对权威的名字。
丑闻披露之后,瑞典调查部门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阿尔诺曾经多次将诺奖获奖者的信息提前透露给赌博集团,从中牟利不计其数。
人们这才知道,参与诺奖评选的院士是个肥差,除享受非常优厚的学术津贴外,他们还有旅行补助,配有豪华轿车,而且在首都斯德哥尔摩中心地段有免费的工作室或者住房,在世界时尚之都巴黎和柏林都有免费的宿舍,每周还有免费的工作餐。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一旦获得院士地位,便可以终身享受这些待遇。
以上种种,比国际奥委会委员的待遇一点儿不差,二者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是:熟人好办事,这个奖给谁不给谁,每个人投出的票都很值钱。
更有趣的是,作为评委,他们个人还有机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个诱惑可不是虚的,有先例为证。1974年,瑞典文学院的院士就把当年的诺奖颁给了自家人:艾温德·拥松院士和哈里·马丁院士。哈里·马丁得诺奖后曾受到外界质疑,最后,这位特别敏感的作家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奖,长期抑郁,终于切腹自杀。
不过,人的贪婪之心永远不得满足,如果没有制度的约束,再优厚的待遇也挡不住腐败的滋生。不要以为诺奖是神圣的文学殿堂,在这里,一样有对人性的考验。而人性,通常是经不起考验的。
诺贝尔文学奖自1901年开始设立,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饱受争议。
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范围和评选标准,一直是有歧义的。它遵循的是创始人诺贝尔留下的遗嘱:“此奖授予在文学领域创作出富于理想主义的最杰出作品的人”。但最杰出作品从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一定之规与标准,这就给腐败滋生留下了非常大的空间。
有人统计过,诺贝尔奖一直倾心于高产且长寿的作家。比如,德国小说家君特·哥拉斯32岁出版《铁皮鼓》,获奖时却已经72岁;秘鲁作家巴尔加斯·略萨29岁出版《绿房子》,获奖时已74岁。在全球范围内有影响的塞林格和普鲁斯特的小说成就并不在那些诺奖获得者以下,却没有机会获奖。
201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鲍勃·迪伦,就更受非议,人们认为这个歌手获得诺奖完全混淆了音乐与文学的界限。他的获奖,是那些摇滚乐粉丝评委们把他“扭送”而去的。
如此看来,诺贝尔文学奖已经并非最初的诺奖,它受个人好恶、流派、潮流左右太多。
这次性侵事件的曝光,表面看起来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实际上却隐含必然:一个评选标准过于浮泛、评委权力又没有边界的奖项产生腐败是必然的结果。这次性丑闻,已经给文学院敲响了警钟。在官方的声明中,学院承认,停奖决定的原因是“学院减员和公众对学院的信任度下降”,而后者,可能会迫使文学院真正开始改革。
如果没有信任,这样的诺奖评选可能会让有些精神洁癖的作家们退避三舍,如果作家们“嫌脏”,而不愿再入诺奖殿堂,对于诺奖来说,会是致命的打击。
笑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已明确表示,诺奖评选将变更制度,允许离席院士在去世前辞职,以腾出席位,增补新人。
人事制度改革只是一方面,要紧的是怎样铲除老鼠窝中的腐败。这非常容易让人想起蕭伯纳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的感言。他说“我发现,原谅炸药这种邪恶工具的发明者很容易,可你怎能原谅那个发明了诺贝尔文学奖的邪恶的人?”
有时候笑笑会想,如果没有诺奖,世界会怎样?想来想去,如果没有诺贝尔文学奖,世界也还会和过去一样运转;或者,如果诺奖像过去一样颁给那些配不上的人也无所谓,至少那还是一锅人们寄托着美好理想的粥汤;人们只是不愿意看到,性侵事件中这一粒十分恶心的老鼠屎在粥锅里晃荡。
这正是:
诺奖风云一世纪,
混入老鼠披人衣。
百年声名毁一旦,
叫人嗤鼻又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