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坤(苏州大学)
闲情突然给生活加播了新的节目:
掷出三五个朋友,漫不经意地
布置给羞涩的湖面。
我们。被水下一场关乎耐性的拔河,
垂钓着;在钓线的两端,
鱼的角色需交换扮演。
安静时,朋友们就像岸的花瓶,
插满了月色和蟋蟀之音。
或会和树叶一起,讨论人间绵绵的掌声——
我最骄傲的,童趣将湖面摆弄成称盘,
在其中饲养了几两星星的坠影。
而我暂作观客;鱼群在咬食星光。
万物停止思考的夜里,
我和它醉心于各自的游戏中。
晚些时候,高空把游云悉数下架。
头顶上错时的闪耀,
钓取几个迟归人。
霜一般的日子。你从前一天里
毫无障碍地推理出今天。
“致敬我们毋庸置疑的生活。”
习惯着钟表:时间狡猾的拥护者。
每次致命的扭动,就会将一枚新的刻度
上膛。你握紧你偏僻的重心,
但并不能拒绝它,兼任着靶之涟漪。
表盘成为锋利的案俎。
你:一只濒死之鱼,出卖着呼吸。
嗒。现在是,晚七点一刻。
你正从一家小餐馆里苍蝇般踱出。
来自预报外的雨牢,降临了所有退路,
新近种下的街灯按序结出黄色的茧。
稍远处,并肩着人声鼎沸的大饭店;
在它们慷慨的内部虚设良辰好景。
不妨等一等。等雨,先于母亲
的电话撤离。等灯火自阑珊处走出,
为夜色赶制飞蛾的情网。
而你漫入雨水的后遗症中,云雾突然
不辞而别:这剩下的人间——
异客在参月光的禅。
是谁为我们种下金色火焰?
不是你。在这样的时日,
目睹飞蛾扑向火的
宿敌:视线交织处结出袖珍之海。
湛蓝的游泳馆,它固定的位置
消化着空气四十度的体温;
这已足够吸引我们,将随身的黑影
投进去濯洗。注定不再是
水波不兴的镜面。
水中的慈悲托起透明的重量;
参禅的喜意。源自与水之间
百分之七十的亲缘。
几番深潜后,水揭去了人面,
群兽得以借水赋形。
于是我们表演蛙;两翅蝶;或者是狗。
我们也更亲近了些。
轻盈地使自己镶嵌在不安的蓝宝石中。
直到日色上岸,游泳池隐退。
此时余下的百分之三十,我们体内
蓄养的贝壳。正遁入夜的新海,
那一片宜眠的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