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蒙
小时候院子里有一株无花果,只记得叶片挺大,别的没有印象。倒是它的名称——无花而有果,叫人一下记住了。
新疆阿图什一带,以盛产无花果而著名。那里的无花果,成熟到金黄色,由一位姑娘来摘下,吃以前放在手心里啪地一拍,然后再敬给你。这种吃法好诱人。新疆还出产无花果酱,甜得很。
新疆已经阔别,无花果也只保存在回忆里。
大前年在门口买了一盆无花果,已经结了许多果,煞是玲珑可爱。大叶历历,显得高贵。果不甜,孩子们也不爱吃,给他们讲新疆的吃法他们也不感兴趣,他们又没去过南疆。北京的无花果不甜,可能是由于北京没新疆那么强烈的日照与温差。
无花果在花盆里养着,但结的果愈来愈少,叶子也颜色惨淡起来。“花盆太小了,该换盆了。”“该施肥了,不然它拿哪儿的养料坐果呢?”想的说的都清楚,就是没有行动。延宕着。
今年春天,无花果又发芽了,一切充满希望。几天过去,突然发现已发出的芽又枯死了。
是不是忘了浇水?于是连忙浇水,还有些土法施肥,把打过的鸡蛋壳里的残余的鸡蛋清、淘米的水加在无花果盆里。
枯萎了的芽愈发枯萎下去,便决心给它换花盆。这才发现了它枯萎的原因:它的一株主根,竟然不堪小小花盆的桎梏,从盆底的洞中钻了出来,沿着盆底与水泥地生长。五月的阳光已经很强烈,水泥地被照得灼热炽人,把它的根给烫死了。
精心地给它换了大花盆。终于没有挽救过来。
看着它挣脱出来却又成为它的死因的那一截根,我有一种失落感。
后来朋友告诉我说:“你何必换花盆?你就把它栽到院里的土地上就可以了。其实无花果很老实,很好活,很容易过冬。”
我后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