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因伪造数据而被撤稿的科学家

李婷婷

10月14日，哈佛医学院和布莱根妇女医院要求撤回已离职教授皮耶罗·安佛萨（Piero Anversa）的31篇论文，撤稿原因是论文涉嫌伪造、篡改实验数据。

美国波士顿，布莱根妇女医院

根据美国生命科学媒体 STAT数据显示，皮耶罗·安佛萨的撤稿数量在全世界可以排进前20名，排名第一的是日本麻醉学者 Yoshitaka Fujii 保持的183 篇撤稿纪录。

皮耶罗曾经为全世界编织了一个完美的医学梦幻。2001年和2003年，他分别在《自然》和《细胞》杂志上发表论文，宣称存在心脏干细胞。实际上，他所采取的方式是从骨髓中提取干细胞，然后再将之注射进心脏，他在报告里写道，“就像变魔术一般，那些干细胞不可思议地转变成心脏细胞，并修复受损细胞。”如果这个结论成立，这意味着人类心脏在承受了巨大创伤之后都能修复。

这个“一鸣惊人”的重大发现奠定了皮耶罗在心肌再生领域的权威地位，也为他获得了意大利帕尔马大学医学博士学位，让他成为哈佛医学院布莱根妇女医院的麻醉和医学教授、再生医学中心主任。更重要的是，皮耶罗的发现直接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心脏病研究和医疗产业，即“干细胞疗法”，成为了心肌再生领域最热门也最有商机的研究方向。

当全世界都沉浸在干细胞疗法带来的希望之中时，2004年3月，《自然》上有两篇论文指出无法重复皮耶罗的实验结果。皮耶罗的回应是，那是因为“你们这群人不懂怎么做”。

即便后來者依然无法重复实验结果，但这并不妨碍皮耶罗实验室继续发表论文和申请基金，他的研究工作促成了好几个医疗企业的成立，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更是注入资金以供他们做临床实验。

今年80岁的这位老先生脾气暴躁，在实验室里，没有任何人敢对皮耶罗提出质疑，否则下场只有滚蛋

今年80岁的这位老先生脾气暴躁，在实验室里，没有任何人敢对皮耶罗提出质疑，否则下场只有滚蛋—事实上，根据皮耶罗实验室一位前成员的说法，实验室论文中所有数据几乎都经过了人为的、有目的的筛选，并不能支持所提出的实验假说。在任何学术会议上，只要有人质疑他的假说，都会被他骂为“蠢货”（这也是他的口头禅）。在论文发表前经同行专家评审时，大部分人都忌惮于这位老先生的名望和脾气，论文中即便有实验不足的地方，都会默认为之前已经验证或者无需验证。

没有人能扳倒这位学术权威，直到另一位权威发声。2014年，被喻为心血管科学的新领军人、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的教授Jeffery Molkentin公开质疑皮耶罗，“细胞基本上无法再生心肌。”2015年，皮耶罗教授在布莱根妇女医院的实验室被关闭。2017 年，布莱根妇女医院向美国联邦政府支付1000万美元，用于赔偿皮耶罗实验室以欺诈手段获得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基金拨款。

离开了布莱根妇女医院的皮耶罗现在还任职于瑞士苏黎世大学，这位白发苍苍的科学家依然拒绝承认他的研究造假，甚至把出现的问题全推卸给了实验室的一位资深研究员。

这个长达10余年的骗局直到今年还没有落幕。和皮耶罗一样固执，一些医疗机构至今仍然不愿意承认整个心脏干细胞医疗领域可能都构建在学术欺诈基础上，也不愿意接受所有的资金全都浪费在了一场骗局上，仍然继续推进着“干细胞疗法”临床试验，不愿意从幻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