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雁
新买的几本书到了,带回家,淡淡地对他说:我的书都别动哦,都是好书,以后要留给子孙后代的。
话出,方知奇怪。什么时候起,惯于别有忧愁暗恨生的憎达换成了淡淡;什么时候起,自己心爱的东西就想着要留给子孙了!
时序的流光里,执着的人已经暗被年轮所转换。
从前的许多时光,留下结结实实一架书,都是由我淘了又淘,洗了又洗;不值得留的,果断扔掉。从前的时光,时光里的得与失大都忘记,朝前走,走得累了懈怠了,就一任自己滑到恬美的记忆里:小儿子坐在炕上,满床单的饼干碎屑,扫了再撒;满炕的玩具,理好了再散乱。那凌乱又温暖的时光。再长,抱着、牵着走在小道上,满天满地的问与答。拉着手走着,问天问地问花鸟,问猫问虎问人道,我们说着远方和长大后,谈着诗意和将来,各自皆沉醉于己而浸融于彼。闲谈如同歌咏,各自腔调,愉悦适意,这对答的之妙恰似与智者的对答。童心对慈心,天真对痴醉。一一回想起来,妙似禅对。
童心里,自发出无限原生提问。
慈爱里,自生出许多妙喻回答。
这对答,偶尔回想,足以叫人沉醉人世的美好!
简单肤浅的热闹与名利,仿佛酷热、严寒时那不及皮毛的吹拂,有聊胜于无。那一抹流云似的有是给他人看的,不能畅人以怀,熨人深心,甚至叫人觉得凌乱。
夜读书,颇有一种急切心情,一时想叫醒古人,想叫醒王国维,你何苦忙着去死呢,赶紧抖干湖水上岸,问遍诗词,哪个为上。我一生深憎游词,再憎游文,那是专门用来糟蹋文字的。
再想叫醒托翁,那么多的思量与反醒,那么多关于社会人生的理想状态设计,怎么把自己给设计进去了呢!老了,就不能不再自问,不再矛盾,就不能平静灵魂,安安静静地等着死神前来接引吗?
展读维克多·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惊叹这才是才子文章!一个似高山流瀑,一泻千万里,飞花四溅,辽阔壮丽。一个似涧底幽泉,将呜咽作滔滔,荡涤尽心灵的曲折回环,深山险壑。
独自面壁,僻处存活,竟然也忙得晨昏仓促,如同蚂蚁忙于急行军,好不操劳。操劳而无功,不免使人愁苦。致力而不至,能不使人倦怠。但走过街头,偶尔看到一只猫,俊美恬然地懒卧,天真痴醉地玩闹,我的心一下打开了,乐了!
猫的每一根毛须里都有着我童年的触摸,童年是那般毛绒绒地真实可感,它“喵”的一声,打一个滚,就将我带回童年。
而童年,一切的无意义都在眼里充满了奇趣,美妙!
意义在哪里?名利是意义吗?成功是意义吗?成败在转瞬,名利岂是全副其实。
不再追问意义,只问耕织,偶尔读书,常常随一只猫回到童年。在童心痴眼里, 让一切任其自然而趣味无限。
我心凉薄亦深情,我心淡然也安然,我心渺小亦辽阔。
阿迷陀佛!喵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