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学家的锅略大于银河系》《大豆的N种死法》《花与叶的生存游戏》……史军总有办法勾起你对科学的好奇心,让你不由自主地走进那个令人振奋的世界。
谈到有趣的植物学家,史军一定是个绕不开的名字。身为植物学博士的史军当过科普杂志的副主编,担任过果壳阅读的策划人,现在成了“玉米实验室”的创办人,不久前还以高知学者的身份和李健等人一同参加了人文综艺节目《小镇故事》,他平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带大家一起用舌头重新认识植物学。
在采访中,“有意思”是史军说得最多的一个词。而他所带来的科学世界也正是如此——可爱、生动、有意思。
记=本刊记者 许淑瑶
史=史 军
踏入生物学的时代洪流
记:“植物学家”是您最为人所知的身份,成为一名科学家是您从小的理想吗?
史:对,这是我打小以来的一个梦想。那时大家都说自己的理想是当科学家,那是一件很牛的事情,但是我完全沒想过要成为植物学家。当时我压根不知道科学家具体要干什么,总觉得科学家是很厉害的人,可以改变世界。
记:可以和我们的读者分享一下您中学时期有趣的故事吗?
史:印象深刻的就是上学第一天,我们宿舍的人集体迟到了,哈哈。因为每个学校打铃的规则不一样,有的学校是打预备铃时,你坐在教室里才不算迟到,有的学校是你在打上课铃之前进教室就行。我们以为是后者,就慢慢悠悠地走过去,结果预备铃打完,我们还没进教室,上课第一天就迟到了。这件事告诉我们,当你步入一个新地方,首先得了解它的规则是什么,不要以为自己固有的规则是对的,这个还挺有意思的。
记:中学毕业后,您选择离家乡山西侯马很远的云南大学就读生物学专业,当时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呢?
史:我父亲经常在全国各地跑,有机会就带上我。这些游历至少让我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虽然当时有过对专业的一些思考,但对未来的憧憬其实很模糊,大致的想法就是拼命去上个好学校。我1999年参加高考的时候,生物学这一专业非常热,几乎是各个学校里理科分最高的专业之一。那时大家都说,21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当时大家都觉得学这个挺好的,出来可以从事很多行业,但后来发现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我们根本不知道生物学出来是干啥的。我们缺乏正确的职业教育、职业指导,只是觉得这个分恰好可以上211的院校,又能上一个比较好的专业,然后就作了这样的选择。
记:在您看来,高考意味着什么,改变个人命运?
史:我觉得高考没有改变我的命运,到今天为止,我依然不觉得高考能真正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当然了,对一些同学来说,这是一个走出大山、走出偏远地区的机会。但是当我们回过头看,把时间尺度放大一点,它并没有彻底改变人生轨迹。因为走出大山、走出偏远地区的方式有很多,不见得要高考,只要你有足够的聪明才智,依然可以做出非常耀眼的事业。高考只能说是我们在这个节点上作了一次人生选择。你选择接受高等教育,就偏向于选择智力劳动、脑力劳动的职业,但这并不是说你的人生就被颠覆了。
记:现在回过头看,您最怀念青春的地方是什么?
史:我还没到回忆的时候吧,哈哈。我还在寻找新的好玩的事情。都说40岁左右的人是生命已经到了一定的阶段,但我不觉得。只要你愿意去尝试、改变,其实更好玩的事情在后面。
科学的核心是好玩、有意思
记:大学就读生物学专业期间,有没有做过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史:我参加了一个环境评估课题。当时,澜沧江上要修一个水电站,我和一个同学就过去帮老师采样本、整理信息,调查这个库区里到底有多少种现存的植物,其中有没有珍稀物种,来来回回花了将近十天时间,每天都灰头土脸的,期间就洗了一次澡。我这才第一次真正知道科学工作是怎样的。
记:您为什么选择在大学本科毕业后依旧坚持科研并攻读完博士学位?
史:在研一、研二的时候,对科学充满了憧憬,现在我也觉得科学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它的核心是好玩、有意思,探索未知的世界,以及提供一些对已知世界的解释,这都是科学的魅力。科学家的工作其实比大多数机械性的工作更让人享受。
记:您博士毕业后,先去科普杂志工作3年,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了果壳网?
史:我和果壳一直很有渊源,后来挺想探索一下有没有可能把科普变成商业化或者产业化的事情。我从果壳出来,还是想做更多这样的探索。
记:您是果壳阅读的策划人,在这份工作中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史:最初我们接触科普绘本,觉得做这个东西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写写文字,配配图。但真正进入这个领域之后,你会发现这完全不同于传统的科普写作。实际上,我们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把我们的第一套科普绘本《生活习惯简史》做出来。能把中国的原创科普绘本做下来,这是我在果壳阅读那几年特别大的收获。
记:后来为什么想到创办科普工作室“玉米实验室”,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史:那个时候,因为有了孩子,我更想去做跟少儿有关的事情,做一些新的尝试。“玉米实验室”的名称来自于狗熊掰棒子的故事——留住你手中的最后一根玉米,不要把玉米全丢了。我们不奢望孩子把所有东西都牢牢抓在手里,但是至少应该留下点什么,而不是听着一乐呵,然后什么都丢了。
有趣的想法都是日常
记:在不久前江苏卫视热播的人文综艺节目《小镇故事》中,您与纪连海等“高知学者”一起组成智囊团,和“小镇推介人”李健一同探索中国的12座特色小镇。作为一名科学家,参加这样一档节目有什么特别的体验?
史:这很有意思。之前我一直在科普圈,不太知道其他圈子,比如娱乐圈,是如何跟公众交流的。参加这档节目后我就发现,科普圈和公众交流的方法真的非常非常落后。我们想要向公众传播科学,必须借鉴其他圈子优秀的方式。比如说,娱乐内容为什么那么容易受到大家的喜欢和追捧,而科学的东西就放在那儿,冷冰冰的?原因除了与内容有关以外,与形式和传播方式也都有关系。包括明星效应这件事,毫无疑问,这档节目很多人是追着健哥(李健)来看的。为什么我们没有一个科学家明星?到今天为止,我们都没有科学家明星,如果非要选的话,袁隆平先生可以算一个有影响力的科学家,但你也没有见过一个人像追星一样追袁隆平先生。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记:现在是一个知识付费的时代,“玉米实验室”也是采用这样的方式,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史:这很正常啊。知识付费并不是一个新生事物。以前,我们花钱去买磁带,买光盘,这些都是知识付费,并没有区别。只不过很多人在接触互联网的时候,最早接触到免费的内容,颠覆了我们之前对内容的理解。实际上,这些内容从纸质到音频再到视频,一直都是有价值的。我觉得知识付费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你获取了知识体验、技能和愉悦感,付费是无可厚非的。从90年代末到如今,原来知识付费的观念和体系被打破了,这是不正常的。我们默认了之前的盗版,或者说在互联网上窃取他人资源是正常的,这才是不对的。
记:您有很多有趣的想法,譬如吃苹果的体验报告,逛长沙当地的菜市场。这些有趣的想法都是怎样产生的呢?
史:这不是突发奇想或刻意设计,就是我的生活日常。别人爱打游戏,泡吧,逛夜店,我的乐趣就是逛菜市场(笑)。
记:我看到您的行走理念是:用美食家的舌头品咂出植物学的味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怎样提高我们这些吃货的技术含量?
史:真正的吃货,是对吃有执着的追求的,而不是你什么都吃得下,成天在那吃吃吃。我觉得一旦对吃有了理解和追求,你自然会去做更多的事情,比如了解相关的事情,找更好吃的东西吃,找更有意思的饭搭子一起吃,这才是一个吃货真正的自我修养。
记:很多同学对科学有天然的恐惧感,您能否给他们出出招,怎样发现科学的好玩之处呢?
史:同学们对科学的恐惧,很大程度就源于之前对科学家形象的错误描述。至少我一直以来接受的科学家形象就是不苟言笑,很严谨,很正统,非常怪,除了吃苦耐劳、艰苦奋斗,就没有别的人生乐趣了。我觉得这些是不对的。科学家的生活也是很丰富的,科学家也是正常的人。
记:在中学阶段,您觉得同学们该具备哪些科学素养?
史:科学知识、科学方法、科学精神、科学思维,这都是互相嵌套在一起的。知识是最基础的,方法是解决问题的,科学精神指导你的人生观、世界观,科学思维帮助我们理解和看待整个世界。这些东西都需要逐步培养,没有说哪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