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彭流萍
故乡的风,游过槐树的指尖,婆娑的树影在地上打滚儿,像极了我儿时的模样,包括母亲在风雨声中匆匆走过的妖娆身段……
这些,统统成了遥不可及的神话。
每当,风雨来袭,我都会像那雨网中的枝条,不停地抖……
三十年后,妻子娩下另一个我,那时正值春耕生产季节。
春夏秋冬,轮回往复。我不停写出新诗,像高产的斡难河不断娩出新的河水,而我却终生无法再缩回她的子宫。
我倚在长条椅上,空有一身疲倦,希望,像株向日葵,探出枝头,窗框,坚硬如铁,决然卡住了脖颈,但我的思绪已流放千里之外……开花结果。
“这是,我一直踩着比低处更低的低处,跋云、飞天的理由!”
话音未落,凉风解开温热的纽扣,突袭了我匿于体内的灵感——无数名词、动词,噼哩啪啦,噼哩啪啦,掉了下来,修饰了我的生活,堆砌成诗。
此刻,我坐在车厢内,思索着如何将苍茫尽收眼底;如何让这些坏人的灵魂晚一点得到报应?
出窍的瞬间,阳光,匍匐,蜗行在青藏高原高低起伏的块垒,飞沙走石,壁虎露出新鲜的断尾,鼓噪的腮,出卖了它的恐惧,痛苦的表情沿着车辙印,逐渐消失在远方的远方……向西,再向西,几只羊羔子,独自舔食猎人留下的悲伤,而,藏羚母羊眼角的泪,晶莹,透亮,像极了一块新生的琥珀……
风停止了呼吸,我又看清许多没有名字的坟。
当复活的情感开满了野花,回眸远眺,枯骨散落一地。
我还有什么理由去奉承悲伤呢?
不经意间,呀呀学语的女儿喊一声 “爸爸”,我也变成了犁。然而,故乡的老黄牛,越耕越瘦;土地,越耕越肥;他的背,越耕越驼。因此,我明白——
父亲不仅仅是犁,还是一位比山还高的农夫,田野有他一生的果实。
十六岁那年,你的巴掌像一条马鞭。我不知该如何拒绝,于是,硬生生将我抽成了一匹“小马驹”的父亲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