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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首大学历史与文化学院
人类学和民族学我们都知道,它实际上是一门外来的学科,在中国,如果按最开始的时间算起的话,也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了,从短的角度讲,也有80多年的历史了。那么,在这期间,中国人类学界其实一直在寻找中国式的学术道路,从蔡元培到吴文藻再到我们现在很多从西方留学回来的学者,都在探讨这样的问题,从功能主义到结构主义,再到现在的符号象征体系,都有人在做,但是在这些理论背后,从中国这样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国度的一个国家出发,后来大家寻找了一条道路,即历史要和人类学结合起来。
如何将历史人类学与文化整体观相结合,笔者提出了以下三条路径。
第一个路径族际关系的引入。过去在谈整体观的时候,实际上都是空泛的,就如我们现在谈什么是整体,却无法解读什么是整体一样。当然,在历史学里面,都无法找到什么是整体一样。这样现象在人类学界也是如此,我们人类学界在谈整体的时候,从马林诺夫斯基算起,他倡导的田野调查和他倡导的结构功能主义,到现在的所有理论体系,实际上都是从单一民族内部的结构、文化上去解读该民族文化的功能和价值,或者它的结构和象征体系。那么我们在思考是不是从单一民族的内部出发就能够揭示人类的文明进程呢?或者说文化发展的轨迹呢?我们对此提出了质疑,虽然他们的这套方法在学术界倍受推崇,对人类学的影响也很大。但我们在反省这些流派的时候,我们认为他们的理论都有各自的缺陷。因为任何一种文化或文明被引进的时候,他不仅仅是自身的问题,它有很多的因素扎入其中,有时外界的因素更重要,这样的话,从单一民族文化内部去解读该民族的文化,就很难得到一个科学的结论来。比如,我们今天讲黔东南的苗族,在外界人看来,它一直处于一种封闭状态,但我们在内部看,其实它也不封闭,外界学者认为黔东南是一个封闭的、落后的、原汁原味的一个苗族生存群体。但我们却不这样认为,我们认为,该地苗族也在不断地与外界交流,包括战争、冲突,也包括它的和平与交流,那么这些对苗族的文化而言当然会产生重要的推进作用。
基于这样的思考,仅仅从苗族内部的文化来讲,例如我们老师谈苗族的枫香树、谈苗族的蚩尤、谈苗族的吃鼓藏、谈苗族的歌舞、谈苗族这些零零总总的文化事项的话,那么就很难从这样的研究思路中跳出来谈苗族的整体文化,以及苗族文化演进的历程。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在这种观点里面需要加入一个东西,即族际关系。必须把族际关系植入到里面去,才可能对苗族文化的本质有所了解。否则,我们就很难跳出过去那种研究苗族的思路。因此,族际关系的引入是非常重要的,这一点在过去的人类学界几乎是被忽视的。这即是我们历史人类学研究的第一个路径。
第二个路径是特殊的历史过程。每一个民族在它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尽管在外人看来,苗族是一个无文字的民族,也被认为是没有历史的民族,实际上,这样的理解是错误的。任何一个被认定是民族的话,它都有其自身特殊的历史过程,都有自身特殊的社会命运,那么这种特殊的社会命运将构成这个民族可以保存到今天,还可以继续延续发展的支柱。但这样的支柱是靠很多诸如社会制度、信仰体系等要素组成。因此,对一个民族历史过程的理解也就自然成了我们把握该民族文化整体观的另一个支柱。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过去的历史学家在研究历史的时候,都在谈历史过程,谈阶级斗争、谈改革或经济发展。但在这里面其实也有族群关系的互动包含在其中。以黔东南苗族、侗族为例,它的历史发展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靠自身就建构起来的,它也是在与外界不断的互动、不断的冲突逐步把自己的历史丰富起来,把自己有限的发展进行了文化有限的整合,以此丰富自己的历史。尽管他们有文字记载,但通过文化记忆、通过符号的表述,那么使他们的历史成了他们文化的支撑。
第三个路径是所处自然与生态系统的耦合关系。每一个民族要想生存下去,它必然要有一块生存空间,即自然与生态背景。那么自然与生态背景的存在是一个民族得以延续、发展的基本保障。自然与生态系统的变动是很小的,从古到今,我们所看到的生态灾变也好,生态蜕变也好,事实上它都是一个缓慢的历史过程。文化、社会结构可能变得很快,一场战争或一项政策的出台或由于一项社会运动的发生,可能导致这个社会的变迁,但自然与生态背景并不会因此而发生快速的改变,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每个民族要想生存下去,首先得适应于所处的自然与生态背景。所以从这些文化的迹象、事实都应将与所处的自然和生态系统进行一种耦合运行,进行一对一的认知和利用,进而从自然与生态系统中获得民族文化生存的营养,或者说民族文化生存的基础,那么这个民族才可能站住脚跟。这就成生了不同的生计方式,比如侗族的稻鱼鸭生计方式也好,现在的定居农业也好,其实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针对其特殊的自然与生态背景而建构起来的文化体系。这个文化体系反过来要维护所处的自然与生态系统,才会促进这个民族延续和发展下去,因此可以说,在这样的耦合关系里面,民族文化才会慢慢地走到今天。当然,这其中也会发生奇变,比如说,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些灾变该这么理解,看到这些不满意的现象如山林面积在减少,洪水在暴涨,干旱在肆虐的时候,为什么不那么美好,从我们的角度看,这样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我们为什么敢这样说,原因在于,在这个历史过程里面,文化的强势和文化弱势较量,往往是文化的冲突,文化的冲突就会导致生态系统的蜕变。但这种蜕变不是一时的,而是在漫长的历史积累后表现出来的。所以第三个路径也是我们研究历史人类学必须关注的一个侧面。
如果我们把这三个路径叠加起来,就可以当作我们历史人类学研究的一个文化整体观。过去我们谈整体观的时候,从马林诺夫斯基开始谈整体观,但我们看他的原著的时候,或看后人对其著作的翻译文献也好,其实,他提到了整体观这个名词,但却没有看到他是怎样去解读整体观的概念,虽然他也讲到了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用的,把每一样东西连成一个整体,这就是整体观。但他没有看到外面事项的一个整体性。今天,我们在作人类学调查研究的时候,从这三个路径出发,我们认为这样的一个整体性才可能把握这个民族文化的实质,也才能把握人类文明的演进历程,以及将来会展现给我们的一些文化事项。基于这样的思考,我们就会知道今天所看到的民族现象既有古代的,也有历史过来不久的,也有当代的元素,就是说,在一个民族文化中,它可能包含着众多的元素,而不是单一的元素,它是经历了历史过程不断积累的一个综合体。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苗族文化,既有它最古老的宗教信仰体系,也可以看到苗族人今天穿西装这样的文化现象。通过这样的文化想象的一种变迁,我们也就可以知道,文化变迁其实也是文化整体观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因为任何一种文化,它的变化都是无法抗拒的,都会在历史过程中发生变迁,那么在变的时候,并不是等速的,有些要素可能会遗存到现在,有些要素会在当今的社会里面或历史上某一个时段里面没有价值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残留因子而退缩到文化中去。有些是文化内部没有的,而外界有的东西,对本民族有用的因素,文化就会向外界借鉴过来,冲破原来的文化结构,再从外界补充一些东西进去。
在文化变迁的过程中,文化要素并不是一味地淘汰,也并不是一味地接受,也并不是说创造是随意性的。那么在淘汰、接受与创新或创造中,都是在特定的背景中去完成的,这也是我们作为文化整体观的另一种考量。那么在考量文化变迁的文化事实的时候,我们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也就是一直在争论文化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有关文化的定义实在是太多太多,据60年代美国人类学家克拉克洪统计,全世界有关文化的定义有160多种,现在有人统计有200多种,但各国对文化所下的定义,都有一定的差异,但我们在想,既然文化作为一个学术术语,或者说作为一个规范性的定义来说,应该是唯一的,那么在这个学科当中,对这个具实用型、涵盖面最广的文化概念而言,为什么都没有做准确呢?那么,我们就通过上述讲的三个路径来探讨什么是文化。
我们现在对文化的定义和前人对文化定义有什么样的差异?这正是我们也在思考的问题,吉首大学杨庭硕教授和罗康隆教授对文化的理解是“文化是人类为了求其生存、发展和延续的人为信息体系。”那么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这些现象,包括宗教也好、语音也好、工具也好,也就是说前人所定义的文化,我们都认为它都是一个文化事实。
笔者很赞同吉首大学杨庭硕教授和罗康隆教授对文化的解释。因为过去所有的学者都把文化事实当作文化本身,把文化事实的定义当成文化的定义去看的时候,由于文化事实千差万别,当然对文化也就会下千姿百态的定义。而我们怎样去解释我们所理解的文化呢?又回到了我们前面所讲的三个要素中去了,因为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中,在特定的自然与生态系统背景下,在特定的人群交往中,它都会为了求生存、求发展而建构出一整套的文化事实来,靠这些文化事实来支撑这个民族的生存、发展和延续。比如,杨庭硕教授和罗康隆教授提到他们在藏区调查的时候,这些雪域民族都生存在海拔3500米以上,他们所面对的生态背景和贵州黔东南民族所面对的自然与生态背景是不一样的,这些民族所走过的历史过程和黔东南生存的民族所走的历史过程也是不一样的,它发生的族群关系也是不一样的,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即都是为了要生存下去,都是要发展下去,由于背景不同,创造的文化事实也是不同的,雪域民族以放牧而求生,那么他们的信仰以及他们的宗教观和黔东南民族的宗教也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社会结构和这里也是不一样的,雪域民族就在这样的族际关系,这样的自然与生态系统和他们特有的历史过程中建构起了完整的藏族文化体系。内蒙古的蒙古族所处的生境与雪域民族所处的生境不一样,也与南方的不一样,那么他们也是在那样的生境下,他们建构起来的文化事实也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们的文化都是一致的,即就是要让这个民族生存下去,要发展下去,这就是文化。
但各自的文化事实是不一样的,南方的苗族、侗族依托的历史、所发生的族际关系和面对的自然与生态背景是不一样的,所以南方的苗族、侗族所建构起来的文化事实和上述的两个民族所建构起来的文化事实也是有差异的,但是文化是一样的,都是要指导人类求生存、求发展、求延续的人为信息体系。如果我们把文化的概念和文化事实的概念所学术上的一个分野的话,显然很有必要,这样我们才能对文化的整体观作全面的把握。因此,就是文化的这样体系支撑着民族的发展、延续。从这样的背景看,文化的整体观也就有必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去加以思考。
注释
:①[美]何天立.差异、耦合及诠释:多维视角下中美消费模式的比较研究[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2014:81.
②杨庭硕,罗康隆,潘盛之.民族文化与生境[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
[1]何天立.差异、耦合及诠释:多维视角下中美消费模式的比较研究[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2014.
[2]罗康隆.文化适应与文化制衡:基于人类生态文化的思考[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3]罗康隆.论民族文化与生态系统的耦合运行[J].青海民族研究:社会科学版,201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