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球崛起》的文化人类学解读

2018-11-14 06:18
电影文学 2018年5期
关键词:猿类凯撒猩猩

张 华

(山西师范大学 戏剧与影视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文化人类学来自于人类学研究的深入。在美国何尔默的报告中,人类学被分为体质与文化两部分,前者包括化石、化学、体质构造等自然科学内容,后者则关系到民俗、语言、经济、政治等人文科学内容。一般来说,人们认为:“文化人类学是研究人类文化的起源、发展及变迁过程,分析比较世界上各民族、各地区或各国家文化的异同,弄清各种异文化相处之道的学科。”在《猩球崛起》系列电影中,猿类因为人类的实验而被赋予了空前的智慧和灵性,成为高度接近人类的生物,在其自身的繁衍以及与人类的相处中,甚至形成了一定的社会学、生命学等文化价值。人们完全可以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对《猩球崛起》进行解读。

一、人与猿的生存环境和生产生活

在鲁伯特·瓦耶特的《猩球崛起》(

Rise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

,2011)中,猿类因为人类的实验而具有了高智商,并且展开了和人类对立的战争。片中的猿类也是完全适用于文化人类学的解读的。文化人类学认为,人的生存环境是研究人类的一个重要外部空间,它包括特定的自然生态环境以及与此有关的特定文化,环境将影响人的性格和思维等。如山区环境有可能影响人的眼界,促使人群形成一种较为保守的性格;反之,辽阔开朗的平原地带则有可能催生出人乐观的性格;温暖的气候有可能间接导致人富于创新精神,而闷热或严寒则有可能令人昏昏欲睡或闭门不出,性格上显得较为怠惰。而猿类也是一样,猿猴必须生存于一定的环境中。在《猩球崛起》中,猿类的生存尽管还很难说已经形成了一种文明或文化,但是它们已经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与人类分庭抗礼的生产生活方式,对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已经形成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在整个系列一开始,电影就交代了猩猩们原来都生活在旧金山的一处红木林里,与人类聚居的市区隔着一道金门海峡。然而人类为了研发112药物以及其他经济利益,从红木林中掳掠了大量猩猩,迫使它们离开了自己的家园,被圈禁起来。电影中总共介绍了四种猩猩的去向:实验室、猩猩看护所、动物园和马戏团。猩猩原本在生理上智力的限制以及这种隔绝的状态使得它们无法团结起来。然而凯撒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凯撒幼年在“父亲”威尔的带领下第一次去到红木林,就认定了这是它的家乡。后来凯撒先是团结起猩猩看护所的猩猩,然后救出了实验室中为研发113药物而痛不欲生的科巴等猩猩,再率领着神出鬼没的猩猩们放走了动物园里的猩猩,纠集起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在摧毁了药物实验室后,沿着金门大桥向着家乡奔去,一路上与旧金山市民和警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在威尔冒着枪林弹雨找到凯撒让其跟他“回家”后,凯撒表示它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而人类也和猿类形成了默契,即市区属于人类,而红木林则是猿类不可侵犯的领土,人类继续在市区中以现代文明的方式生产生活,而猩猩们则带着智慧返回祖先的栖居地,重新探索它们的生存方式。在电影最后,凯撒爬上高高的红木,注视着远方的高楼大厦,作为它对威尔的送别。

值得一提的是,片尾猿类们的攀爬既代表了凯撒们对野性、动物性的回归,又可以视作是《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

War

for

the

Planet

of

the

Apes

,2017)中的重要伏笔。在一场具有天谴意味的大雪崩中,拥有各类现代科技的人类被灭族,而猿类则由于有攀爬的本领而逃过一劫。蒋立松在《文化人类学概论》中指出,文化是具有适应性的,人类会使自己的文化和外部环境相适应。然而在雪崩这种极度恶劣与危急的外部环境下,习惯了居于高楼,早已丧失爬树能力,放弃攀爬文化的人类最终来不及适应而遭受了灭顶之灾,而猿类却得到了生命的延续。

二、人与猿的社会组织结构

人类文化学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包括社会组织结构、组织制度、风俗习惯以及种种社会事实等。在《猩球崛起》中,上述问题也是剧情发生的关键。

一般情况下,人类发展至今,已经取得了不同程度上的组织和控制社会的经验。人类社会中存在各种制度与手段,能够被人类用以维护自身内部的秩序,协调社会各个方面的关系。人类的大部分流传下来的制度也最终形成了具有文化人类学意义的文化现象。在第一部后,凯撒回归了红木林,将红木林视为自己的家以后,就开始带领猿类对一个猿类社会的建设。凯撒的横空出世以及这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成为这个新型猿类社会诞生的历史条件,凯撒和红毛猩猩毛里斯等猩猩的友情则是该社会最初的渊源关系之一。在马特·里夫斯的《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

Dawn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

,2014)中,凯撒从第一部的青年猩猩变为一只中年猩猩。可见整个猿类社会还未得到长足的发展,其制度文化还不足以被总结出理论与演变轨迹。但是猿类社会人和猿之间的社会形态已经相对于第一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猿类的生活已经是高度制度化了的,猿类能够实现相互协调与合作。如红毛猩猩毛里斯在群落中主要负责文化教育,当外出打猎的猿类们回到家里时,小猩猩们好奇观看,而毛里斯则提醒它们注意听课。墙壁上写着一个个字母,那是毛里斯上课的内容,字母最终合成一句句话如“知识就是力量”“猿类不杀猿类”“团结就是力量”等,凯撒则带领着猿类狩猎、建设,母猩猩则在家中抚育幼崽等。不同性别、年龄段的猿类能够遵循一定的行为规范,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电影中着重表现了凯撒有了两个儿子,一是长子蓝瞳,二是刚刚诞生的幼子科尼利尔斯。除此之外,猩猩火箭和儿子灰灰之间的父子之情也十分感人。可以说,整个猿类社会主要是在生存、发展这一利益的驱使之下,以亲缘关系为主要纽带构建的猿类共同体。

而在猿类社会逐渐成型的同时,人类的社会却在解体。在《猩球崛起1》中,由于实验中出现纰漏,一种被称为“猿流感”的病毒开始出现,到了《猩球崛起2》时,猿流感已经夺取了世界上大部分人类的性命,整个旧金山已经陷入了无政府状态。人们聚集在一个破旧的街区中。原本依靠核能运行的城市只剩下足以维持两周的能源,人类需要电力来照明、取暖,保证秩序,更重要的是取得与外界的联系,以重建家园。而唯一能让旧金山的人们获得电力的途径只有一座必须经过猿类栖居地的小水电站。人类领袖在派出马尔科姆等人去与猿类接触,维修电站的同时,又命人整合从原来的军警那里获得的军火,随时准备与猿类开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社会制度的脆弱与不健全被充分暴露了出来。猿类社会因为凯撒的存在而有了第一束智慧的光辉,因此猿类臣服于凯撒的领导。但在凯撒被科巴设计陷害后,猿类就不得不奉暴戾专横、近乎疯狂的科巴为首脑。而人类社会这边则由于管理上的混乱,被科巴袭击了军火库,拥有了机关枪甚至坦克的猿类对人类开始了大屠杀。如果不是马尔科姆等人救回了奄奄一息的凯撒,让凯撒夺回政权,并制止了人类领袖炸毁猿类聚集塔楼的行为,那么人类和猿类都要遭受更惨重的损失。尽管最终科巴被杀死,但是猿类这种建立在对凯撒“个人崇拜”下的社会制度无疑是问题重重的。无论是人类抑或猿类,其社会组织都一直在建设和破坏中,其命运也浮浮沉沉。

三、人与猿争端的呈现

猿类的崛起对人类的影响自然是全方位的,在三部电影中,人类都和猿类发生了争端,并且一次比一次的影响更为严重。甚至如果我们将目光放得更为长远,便不难发现,《猩球崛起》实际上在叙事上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系列电影《人猿星球》有着重要的联系。《人猿星球》系列来自于法国作家皮埃尔·布尔的小说,包括富兰克林·沙夫纳的《人猿星球》(1968)、蒂姆·伯顿在2001年的翻拍版、泰德·珀斯特的《失陷猩球》(1970)、邓恩·泰勒的《逃离猩球》(1971)、J·李·汤普森的《猩球征服》(1972)和《决战猩球》(1973)。《猩球崛起》三部曲或是《人猿星球》系列的前传,或是其类似剧情的重新阐释,或是设置了大量一一对应的彩蛋。但无论是哪个系列、哪一部影片,人与猿以及人类内部、猿类内部都有着惊心动魄的斗争。这一方面是电影在艺术性上戏剧冲突的需要,另一方面则是电影在思想性上对人类进行生存危机方面的警示的意义。

首先是人与猿之间的斗争。拥有高智慧的猿类是人类为了自身需要创造的,然而这却使人类遭到了反噬,在《猩球崛起》中,人类一次又一次地被猿类在力量上击败,在疫病上几乎被灭绝,以将军为代表的人类也想凭借自身的科技力量彻底消灭猿类。而在《人猿星球》中,人和猿的优劣势地位则是颠倒的,猿类才是地球的主宰,在《失陷猩球》中,猿类中的一位将军也曾想过让猿类杀死全部人类。“只有死的人类(猿类)才是好人类(猿类)”成为人和猿的共识,这无疑是极为可悲的。这种对峙体现了,弱势的、缺少权势的、处于边缘地位的文化,其实有可能曾经是强势的、发达的、处于中心地位的文化,文化与文化之间存在差异,且一种文化并不能保证一直处于固定的优势地位,尤其是在科技日益发达,各文化不断渗透,争夺发展空间的今天。

其次,在猿类内部、人类内部也有着可悲的自相残杀。科巴和凯撒分别代表了“仇人类”与“亲人类”两种政治态度,对此科巴篡权,不惜残忍地杀害了灰灰,囚禁了毛里斯等猩猩,最终失败,科巴的死也成为暮年凯撒的一块心病。而在人类一边,以上校为代表的人则坚决屠戮已经感染了猿流感的人类,而当上校的爱子也患病时,上校则发出了“我为了拯救人类,牺牲了自己的儿子”这样显然以上帝自居,带有渎神意味的话语,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当上校已经陷入如此极端偏执、残忍冷血的状态中的时候,他已经人性泯灭,和动物相去不远。反之,凯撒则一心为了给自己的妻儿复仇,并且在复仇途中抚养了一位因为猿流感而失去说话能力的人类小女孩,凯撒比将军更接近“人”。当人类都在上校这样的人领导下时,人类文化势必出现消极转型,最终文明退化、消亡,而凯撒虽然身死,猿类的文明却因为有人性而出现积极转型,最终保留了下来。失去语言机能的小女孩最后在下水道中用手语与猿类沟通,询问自己究竟“是人还是猿”。此时人类群体已经不复存在,猿类给出的回答为:“你是诺娃(Nova)。”诺娃在《人猿星球》和《失陷猩球》中都曾出现,代表了人类在能源枯竭,被大自然优胜劣汰法则抛弃后在地球上生存下来的文明火种。小女孩在这里代表了人类的希望。

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看《猩球崛起》系列,可以发现电影赋予了猿类在生物链中的另一种命运,以及猿与人的相处模式,拓宽了新的影像表现对象和表现空间,为观众提供了一种新的影视面貌,敦促着观众进行对人类文明的自省与改进。

猜你喜欢
猿类凯撒猩猩
我们和猩猩是亲戚
猩猩教你玩“越狱”
浅论《裘力斯凯撒》中的凯撒形象及其意义
人类每天比猿类平均多消耗27%的卡路里
法医出手凯撒瞑目
猩猩也有『中年危机』?
猩猩的拥抱
古罗马最负盛名的统帅——凯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