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再见时（组诗）

鲜红蕊

当我们再见时

话语中

真快呀，我们回到十年前，十五年前，二十年前

真好呀，那时的我们

让一些年轻的事物，发出声音

去感受，并借助它们

记录我们曾深藏于这些鸟啼虫鸣

像两株发声的植物，俯下身来秘密呓语：

哪一个是曾经过往的村庄

哪一个是奔赴了的远方……

唏嘘，唏嘘，注定绕不开的我们

从旧梦里离散，又在晨晓相见

现在，依然

一根筋地回在原点

在记忆窸窣闪动的往返里

一点点喜，一点点伤，一点点柔软

这些细碎的旋涡在落日金黄中，摇动我们

那时候

我遇见你的时候，雪正下在天上

我仰起头，打量雪的方向和深度

行云爱着流水

流水开着红花

无声上涨着一种寂静

那雪，从你的手指走近我

必有深深的用意

长天一色

比看雪更好的是在雪中的想象——

雪中伸出一条隐秘的路，好像

正被两个涉世未深的人爱着

梦

似一件衣服

影子把我脱落在房间里

径直去了湖边

鸟鸣里。我的耳朵伸过去

听见雨打在鸟鸣里

我不知道，那些年轻，是不是就在雨滴里

沙沙走动，走动万物的声音

走动心灵，走动新的生命内容

声音振动空气，花旁若无人地落下

仿佛是从前的我回到了那儿

中年书

我已安然。任镜子

长出我鬓角的白发，不去漂染这截光阴

任皱褶打在眼角，岁月给的姣好

被拿掉。任人世苍茫，尘土寂静，我小小的身子

穿上大大的薄凉

梅子香，堤上柳，踮脚在

中年的词典里听河水落下

走在路上的人，我祝福你们的青春

鸟儿，清风，草木，蝼蚁和花朵

坐在我喑哑的声音上

它们爱上我的颓败，在瞬间

一次人间已是幸运

不多的时日，我用着黑夜和黎明阅读

内心跌跌撞撞的山水。破碎，完整

完整，破碎，听：我们一生

沙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