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大江潮 被一缕光线照耀得更为明了

2018-11-13 17:44
湛江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组诗

红樱桃(组诗)

□山东 紫藤晴儿

布偶

还可以给它起一个更贴切的名字,小兽,被

我豢养

又可以将我推托的无形之物

也仿佛所有的孤独都是由它来切割,来分裂

又由它来收集到穹顶

正如一切都不会结束,也没有正式的开始

那么我的阐释并不会比它的吼叫多一些更厚

重的

意义。就让它撕裂,对所有的玩世不恭

还有也要被它的温顺所引领

光滑的皮毛摩擦着季节的温暖,不曾醒来的

在黎明时也不想醒来

一直的陪伴,是它给我的,还是我给它的另

一副

肉身。当我伸手去抚摸什么

孤独将我缠的更紧。我只是感觉到

它在跳跃,从不被我禁锢的活着

红樱桃

一个夏天的丰盈染红了一树的樱桃

而扑火的人要把自己包裹的更好些

除去积水中的所滞留的片刻,隐患于生活的

种种小节

纯粹的只是伸长了翅膀,再一次在夏的烈火

铺张开来

你的沉默在六月埋伏,被一缕光线照耀得更

为明了

此时,六月还有不足的三日,樱桃的色彩只

有底色

还没有褪去

时间缩水成一些核加另一些核

我还在翅膀的薄片间寻找着六月的悬念

玫瑰,玫瑰谷

其实它到底是玫瑰还是玫瑰谷,气息总是让

我分辨不清

颜色中的国

早已遍布了整个身体。

还要提及的海水都是无力的。晃动在年月间

如果芬芳溺爱了神经,花朵漫过了生死

玫瑰便会压弯整个枝头,一个季节都会在它

的枝叶间

翻滚着

玫瑰,还是玫瑰谷

它好听的名字在海水中被夏天洗亮

如果我低头也照见了自己,照见了远方和你

一朵玫瑰便会轻轻把人间包围着……

荷花开了

靠近着那一大片的轻盈,生活之重从身体中

沉向了黄昏

荷塘静谧的通向了柔软的心境

许多人都站在池水边观看,拍照

这一再不可歇息的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一朵朵花举着庞大花苞,粉的,白的,用它

的静粉刷着

每个人心底的薄弱

或者坚硬的底牌也要再次软成铁水

浮起来的碎片与记忆在这个荷塘如水波一样

的围拢着

还有莲蓬正在绿着,孔眼在秘密读取着万物

的困果

而我们可以遁形它的细茎

将命运的一切否定

再将想要的一切赎回

一块石头(组诗)

□辽宁 大梁

天堂在上

忽略距离,会有更多的幸福

我不作恶,世界照样雾霾

真的无能为力,我的羽翼

被狂风吹得趔趄,像一个断线的

木偶

曾经想到过归隐墓园。我一直

默念箴言

我确信那箴言贻害过许多失眠之人

你看,我斟酒的瞬间,这个腐朽的

酒桌

一边高,一边低。就像无助的梦幻

一边劝阻非分的念头、一边滋生无尽的欲念

现在,我敬我一杯。把人间无数的悲苦

饮下

然后,呕吐出来

一个人的战争

现在是正午

我在一棵树下跪着,喘息着

箭簇垂直,密麻麻地扎在身上

而斜箭,是暗处之人

射出的。那些箭闪着隐蔽的

黑黢黢的光

许多人弃血沙场,骸骨遍野

我庆幸我暂时幸存

那是一种怎样残酷的战争啊

昏天暗地,敌我莫辨

我不断地砍伐、杀戮

我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我拼命地突奔,在黑暗中

魔鬼一样攻城掠地

现在,我跪在地上祭奠死去的人

他们把我推入战场,他们先我离去

而我,必须藉此喘息。严防四周

冷丁射来的暗器

我在一块巨石上磨刀

那块石头有人叫做幸福、健康

也有人叫做尊严,或者江山

一块石头

夜。暗下来。我绕过偌大的广场

绕过街道、灰尘、刺眼的灯光

我用肉身抵御箭矢,抵御风雨

但不能走得太远,不能离群索居

被人仰视或鄙视

必须隐藏自己的旧伤新痛

在一片开阔树林里,倦鸟一般

不声张,也不避让

我尽量栖于高处。便于回望

便于辨识回去的方向

更多的时候,一块孤独的石头

也会

渐渐地,丢掉自己的河床

与一只鸟对视(组诗)

□四川 胡昕

挡不住涌来的黑

一阵风路过灯芯,一盏油灯仍然亮着

我站在月光下,单薄而岑寂,挡不住

涌来的黑。薄刀石锋利如刃,捅向

天空,白晃晃的进去又白晃晃的抽出

想象中的血红早已在体内耗尽

我庆幸迷途,避开了惊悚的一幕

并在一个岔路口,见到了成群的羔羊

与一只鸟对视

鸟站在明处,背景是树叶和湖水

我窝在黑色的仿皮沙发里,背后无景

只有暗淡的光线。鸟豁然地叫了一声

我不敢回应,如果来点潮湿

苔藓就可以爬上我的心跳

这是不公平的对视,鸟敛起的羽翼

酷似一张登机牌,它是随时可以飞走的

门外

一盏油灯,坐在纸窗下,想念

窗外的夜色;竹林深处的小河,打从

带走王昭君后,就不曾漫过堤坝;夜莺

安眠于浆声里,远方的客人总在雨歇后

上岸,不解花开花落原是花的一生

如果你不敲门,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和月色早已候在我的门外

雪落在煤山上(外一首)

□四川 龙小龙

雪花飘落的世界很安静

一切杂音自动消失

休息的矿工在工棚下烤火,讲笑话

挂在安全帽上的眼罩和嘴里哈出的热气

特别醒目

堆成山的煤,巨大的黑被静静覆盖

仿佛天空感觉煤炭也会怕冷

给它盖了一层鸭绒被

我从煤矿经过的时候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些单色的花朵,是春天的预言,那么白

嘉阳煤矿的小火车

火车小得已经装不下高速变化的时代

但能装满那段伟大的曾经

斑驳的锈迹,仿佛是星罗棋布的煤矿之眼

炉灶通红

小火车卸下了重负

在春天的油菜花海里奔跑起来

跟一条愉快的青蛇一般

所有的旅客,都醉了,中了一种怀旧的毒

已经有更小的火车了,小得盈盈可握

不少游子带回家里

放在他们日夜可见的案头上

祁连山(外一首)

□甘肃 万有文

车驶过玉门关的时候

我的心是荒芜的,也是急迫的

我,就像一个离家已久的游子

归心似箭

又像一个丢失了故乡的人

早已六神无主

眼前是一个又一个关于历史的或

地理的风光

但这些风光仍然不足以填满我内心的空虚

当返回时,再次见到那座大山的背影

和它山头的雪

那雪就像一支稳定剂,注射进我的身体

那一刻,我的内心那么安稳,那么踏实

两只黄羊

戈壁上蹲伏的灌木和杂草

像窥探的猎人

猛然跳出的两只黄羊

扰乱了戈壁的视线

雪山在远处

山洼里的村庄

享受着宁静

河流静止

唯有这两只黄羊

将戈壁的荒芜和孤独

再次拖入雪山深处

那些花儿(组诗)

□山东 冷吟

桃花

请让我用半坡欢笑

换你十里春风

十万马蹄

倘愿意

请让我以燃烧的方式

为你安排一场

千古绝恋

不吟唐诗

不读宋词。此刻

天下所有的爱情都是你的

所有的幸福都是你的

倘你愿意

与荷对视

可以不要蝉噪。蛙鸣

但要允许那只蜻蜓

借你的小小的心房

完成那首古诗

水是必须的

那个名叫亭亭的女子

也是必须的

如果愿意

天下所有的绿色

你尽可拿去

但要允许我

如一阵风

把你的今生慢慢吹开

梨花泪

一个词哭泣的时候

她的身子是洁白的

即使这哭泣会发芽。会传染

她的灵魂也必是孤独的

在春天

多少绿色的笔触

都修改不了一个词对自己的伤害

这让那些柔软的蜜蜂。蝴蝶

以及那些心怀利器之人

隐隐有些不安

秋梦(外一首)

□浙江 冯金斌

潦草的心事,给了画景,我的小村

已笔锋斗转。一朵梦落进广天,

这苍茫绕过时光。越来越近的暮色,

颓废了云烟和过去的风。低低的

吟唱,却躲进了小小的野花里,

做梦都化成一茎睡莲,是那样平展。

也许醒来,就在十月的晴光里,

躲不及云水依偎。旷野有夕颜夕辉,

于风的孤独,有回声,那么高远。

落下花草,盛开在风里。这风也香,

欣然把丰收喜获。抱着秋天,

努力深爱,还有深处的情谊已给了

梦。多少打盹的时间,与生活

纠结,老了这微凉的秋夜和梦夕。

远离炊烟,仿佛我感觉亏欠了什么?

卧在田头,我就爱上了秋天秋景,

谦逊的爱情,疼于小村每一声呼喊。

奔赴

听说昨日投靠于过去。而渺小的我

还剩下多少火焰?时间惹是生非,

就把我伤害得愈加苟且,一场忧郁

逃不过一个人的荒芜。愿望颤抖,

淹没一丛念头。漫开的夜,为一个

尘世,铺满谁的厮守?逼出爱的

样子,把光阴弄响。整个曲谱很远,

低侬方寸那空旷,影子正襟危坐,

已破碎成梦。那该是多么大的虚度,

再多的风,也吹不走我的苍老。

凡心轻抚,整个妩媚还在草木之间

游走。几番摇曳,乱了我的宿命。

多少痴念成了爱恨?一个红尘

露出破绽,陷入暗示,泛滥的敬畏

交付给茫然的十面。霸占了热土,

把星辰阅读,暗香沁入。奔赴

江湖,几声曲弦,远了对视和拥抱。

时光里(组诗)

□甘肃 花盛

冬天来了

山那边,夕阳一点点下沉

父亲背搭着手

夜,一步一步的黑

风渐冷,花瓣一片片飘落

大坪梁像父亲的头发

在月光下,一秒一秒的白

那年雪落

三十年前,我在庙山放牛,捡柴禾

一座座山,像我的光屁股的穷亲戚

穷到没衣服穿

秋后,老天实在看不下去了

黑着脸,扔下一床床棉被

刚好遮住,人间最丑陋的部分

把黑夜当做白天

把异乡当做故乡

把你当做杯中冰凉的液体

把我当做你未曾遗忘的记忆

饮下月亮,用孤独安慰悲伤

吐出星辰,让浑浊埋葬自己

故乡

叶子落光了,树枝还在

树枝折没了,树干还在

树干被砍掉后,树根还在

树根被拔掉后,树坑还在

我们跳进坑里,填满土

又有了新的家,那些家

像一座座小山

长成故乡的模样

花是蝴蝶的梦(组诗)

□广东 袁志军

青萍之末

时光的涟漪

漾到心里。让九月之末

开满花朵。让每一朵花

都不错过阳光和月色

而不息之风

吹不尽言外之意

花是蝴蝶的梦

从春天出发。一朵花

以飞翔的姿势深入五月

能否赶上

一只蝴蝶的轮回

蝴蝶泉

一群仙姬盛放的霓裳

从宋词的韵脚里翩翩而来

春风嫩绿的缱绻拂过

白的泉。古筝呜咽的拨响

旋律。一圈一圈

荡开心湖

翅翼扇动。将阳光里明灭

挽我以梦。清澈的涟漪

映一池前世的倒影

而花沉睡

枕水灵灵的摇曳

我将唇吻

印在你燃烧的寂静之上

夜葬(外一首)

□贵阳 邹子然

这条夜独自着。我看见,他一步步走上

水的道路。像水一样,后退或消失

月光的模样,朦胧、温泽,很像

小时候唱出的故事。灯光独自着,像水一样

后退或消失。夜的脉搏,清晰可见

我走下楼梯,楼梯在身后。一步步

缓慢、或消失。鲜亮的

只有夜色里的一片叶子。也可能是几片

镜像

刀刃有些迟钝,只能刮掉岁月的表层

我像一个孩子,站在路口。或许在更早些的

时候,一条流水就叼走了我的鞋

以后的春天,跑着跑着就会被另一个所接替

没人会接替我。我得继续抖落灰尘

其中有一粒,后来居上

月亮留在了屋顶,是因为她有时会让人想起

一朵红花

之所以鲜红,或是嘴唇之所以精致

最后,我走过镜子。镜子并没有应声碎裂

而我也没有获得关于真相的标准

从低处往上看(二首)

□山西 王志彦

缺席者

开始是一列火车,在深爱中崩溃

接着是飞鸟惦记的事物,在野草间隐身

错把芍药当牡丹的人

在英雄中路的尽头,送走了自己

小雨霏霏,从书中下到脑海

一首诗读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灵魂的影子

从低处往上看

其实,从低处往上看

也看不到什么。一缕光线垂下来

多像一个人的悲悯,刺眼又无声

一只鸟飞过去,从不多看人间一眼

那些鱼刺在喉的云,满腔冤屈

只能诉求于江河。群星寂寥

恍惚着,迟疑着。蓝天中的宝石

多像我们无尽的欲望

披上了海盗般的盔甲

钟声(组诗)

□江苏 卞云飞

寂静之地

门刚打开,有僧人在扫地。

其实寺院里也没什么落叶,

只是一些灰尘,被扫帚上的竹枝

一小撮一小撮归拢着。

这些灰尘,有点像来自我们心底。

一串鸟从风铃跌宕的塔尖飞来,

像珠子落地,又弹起……

在这里,再精致的台词都显多余。

在这里,接近自己,就等于

接近了佛。

给四丫头

你回皖南。你用你的旗袍

把皖南的峻岫和扬州的别致连起来。

我在扬州,无法送你,只能帮你

把油箱添满,

只能在此刻取文字把扬州遥寄给你。

你看城市公园里灯影迷离、人头攒动,

可我在其中

整个世界只我一个人啊。

你不在,我真的有些耐不住寂寞,

我正要把那些走过的地方

回走一遍。

你也别总怪我多情。——

诗人嘛,一旦孤独起来

天空就失去了月亮。

钟声

钟声在雨中响起。所有的雨

瞬间成为钟声的音波。黄昏被一度震颤。

一只丧情的狮子,在音波中睁开眼,

目睹光明褪去的无助。——

它失去了一件人间孤品,打破了令它绝望

的记录。

雨蹭过臃肿的眼皮,划过白森森的獠牙

滴入黑暗。它没死。它爬起来抖落音波,

向荒原奔去……

晴朗一种心情(组诗)

□广东 曾新友

阳光

戴着热能的头衔

亮出锋芒

给云层通透的脸面添光

刷新地上的暗淡

一些翅膀 一些鸣唱

动静的弦外

膨胀暖流 升温情感

月亮

用眼神 翻越“围城”

爬进窗口

顺着温馨的绳

把夜的喜悦探个究竟

踏云而行的潇洒亮色

晴朗一种心情

朝向

花开的方向

朝着温暖

你站的地方

竖着春光

心的起点在路上

落入飞鸟归巢的地方

午夜的星辰(组诗)

□江苏 黑马

渡口

渡口的青苔,一遍遍加深

目送水边的芦苇,带去铜的光辉

泛出永远的美丽乡愁

有船只,从运河里经过,灯火如深情的眼睛

此刻,有小股的风

有蝴蝶的翅膀,有闪动的美

彼岸的落日,像在布施,那些碎金子

足够信徒们享用一生

渡口,多少希望从这里出发

又有多少结局在这里消逝东流?

——时光在拉锯

水的苍穹,水的宇宙,水的灵魂

冲洗着人生的底片

有船只

从湖面上静静地滑过,如孤单的熨斗

请允许我赞美雪

请允许我,赞美雪

雪花是诗人用荆棘编成的花冠

雪,在空中飞散,破碎,组合

与雾霾作战

成就着大地上的美意

雪花,不需要制度,不需要审批手续

雪,将用美貌摧毁一切黑暗

请允许我,再一次赞美雪

让热情,来到我们的心头聚集

让自由者

来弹奏天空的竖琴

啊雪,默默无闻的雪

曾温暖了我的心窝

也曾盖住了归乡人的脚印

它还将成为多少人胸中的遗忘之词

午夜的星辰

百合,与秋叶

黑马,与河流

地平线上,红日下坠

它把经文,刻进湖泊的内心

谁还会用一生的时间

来等待一场雨的合奏

重返田野的欢乐包容了一个人的孤单

白雪飘向郊外,隐没了群星

在黑夜中歌唱的夜莺,鸣叫代替了流泪

民间艺人也走失了曲调

我是人世间的一粒尘埃

在预言的迷雾中打捞沉醉的星辰

甘把功名,换作了低吟浅唱

啊午夜的星辰,你是田野的野花

是群山,是古寺,是溪流,是旗帜

是草木苏醒,是黄昏的蝴蝶轻扣大地之门

带着细小延绵的呼吸……

向大海(外一首)

□江苏 季风

她有许多孩子,像水分子一样被海岸线揽在

怀中,

没有一个不是她之所爱。

那些鸥鸟,那些海藻和鱼,那些船帆……

都是她内心的象形文字,被细浪一遍遍抚

摸。

还有那些岛屿,那些漂浮的土地,

没有一寸肉体是多余的。

她太宽阔了,像天空被倒扣在地表上。

她的爱如此泛滥,让我时常走不出东南和西

北。

向大海,大海是一个老者,是亲娘。

她用蓝,顶起头上的一片天。

向大海,海水经常会在我的脸上痒痒地挂

着,

那是东方日出时被照亮的指引。

我是一个身体盛满大海的人,

祖国所有的酸甜苦辣,我都不会拒绝。

筷子不是兄弟

筷子不是兄弟

筷子应该是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

我的父亲就是母亲的另一只筷子

正月,一只筷子拄着春天的黎明走失了

母亲的手总夹不稳生活的斤两

她的嘴角一动就落下一些饭粒儿

父亲在的时候

两只筷子一唱一和——

一只筷子为天地撑起了腰杆

另一只筷子便加入锅碗瓢勺的队伍

领唱或伴唱,敲打着生活

偶尔两只筷子也会吵出火星的词

飘着饭香的炊烟,便吐出浓墨

将之涂抹泼灭

此时,八十岁老母亲正微笑地望着我吃呀喝

我嘴里的筷子突然想流出泪——

其实,我们才是父母时刻含在嘴里的一双筷

匍匐在这布满皱纹的土地之上

我诗歌的竹简,它不敢不长出绿叶

乡村(外二首)

□湖南 剑君

我把身体和方言

带回乡村

乡村客气的

打发我

炊烟与蛙鸣

桃花

三月,将桃花

缓缓铺开

一朵,两朵,三朵……

春风一吹

桃花的芬芳

就在枝头

长出翅膀

寺庙

几位老人

从这个佛

拜到另一个佛

他们成了寺庙里

一柱柱,流动的

香火

浮世绘(组诗)

□江苏 黄挺松

就像她茫茫不见的一生

红灯路口,坐电动轮椅的老妪

顶着瑟瑟的花白头发,靠着简单技术

熟练而迅速地,穿街而逝的

多么像她拥有的,茫茫不见的一生

而我,并不能追随

去看看她怎样度过她,有或无的苦欣

沿着不能预设的行程,我

赶着车流,和这匆匆一日

我比她消失得,必须更快,更彻底

冰河边

冬暮的冰河上,那只小野雁

孤寂,稚弱,叫着,跑着

寒冽的岸石上,我坐着,坐着

河面旷远,孤寂起来,稚弱起来

许多年过去了,如果我们

正在加速,落入融水漫深的来路

我不会哭泣,你也不应哭泣

这浮世上,泪水本就不值得解冻

作为单位时间的花

每一朵花,只抱紧自己

单位时间的开放,和萎落

没有一朵花,会抱上你,或放开你

你的眼光,它总在遗忘

你的眼光,它从不带走,哪怕一片

一幅画(组诗)

□湖南 胡平

馈赠

是你的敌人在处处帮助你进步

是你的仇人在教你学会宽容

是你身边的小人在无意之中成全你

因为他们,你变得忠诚,坦荡,无私

是阴影让你看见了光

是寒冷让你察觉了温暖

是痛苦让你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是石头的坚硬让你知晓了鸡蛋的脆弱

你因此变得理智,清醒,富有耐心

是坎坷让你感悟了跨越的意义

是失败让你理解了成功的欢乐

你对生活所做的一切准备

皆来自于苦难对你的馈赠!

一幅画

抬头可以看见深蓝的天空

几朵云彩像棉花一样挂在天上

没有太阳,但是可以看见阳光

一根根从云朵里抽出来

顺着金色的光线看过去

是一座安静的村庄

所有的屋舍掩映在树林后

树林旁是一条弯曲的小河

如同一把绷着的弓,仿佛要把

小村,从对岸奋力射出去

河滩上,牛群和羊群都在吃草

放牧的孩童,仅仅只有两个

一个坐在牛背上,正吹着一首

不知名的曲子;另一个蹲在

小河边,正在清洗自己的手臂

河水肯定在流动,画面之外

我听见水波激荡的声音

在寂静之中源源不断地响起

天空

我曾经失落在她轻盈的怀抱里

我现在依然深陷在她透明的胃囊中

我坦然地接受着她的分割

我静静地等待着被她消化

我臣服于她的浩瀚

我惊叹于她的遥远

我的傲慢被她无边无际的虚无吞没

我的贪婪为她静寂的空旷平息

面对她的深邃,我愿意失去我的浮躁

因为她的宽广,我承诺交出我的狭隘

我明明看到她却对她视而不见

我仅仅想起她而她来到我身边

我承认是一只鸟儿的叫声提醒了我她的存在

我相信是一枚落叶的飞舞造成了她无端的崩

我经常带着她到处行走

我偶尔会将她握在手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仰望她

她用几亿年前的星光将我温柔抚慰

旭日东升的时候我注视她

她用恒久的沉默将我紧紧包围

什么事情都可能在梦中发生

比如伸出双手,在浑水里摸鱼

比如脱掉衣服,赤裸着身子在天上飞

又比如坐在夜晚的月光下

装模作样,对着空荡荡的大地发表演讲

抑或沿着一条长满荆棘的道路奔跑

一直跑进喧嚣的剧场

演戏的人刚刚散去,唯有烟雾还留在空中

唯有皇帝使用过的道具,七零八落地丢在地

什么事情都可能在梦中发生

而做梦的人,有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就在梦里

时光的心脏(外二首)

□辽宁 牧北

有时看不见的事物会突然出现,

不知道它们存在于身边多久,

这些由童年、梦、往事、身体、姓名组成的

虚幻结合体

附着在每个角落,

不需要太多感慨,只需要夜晚

和安静。我常常听见它们

轻声低吟,为此,

我终于相信除了肉身的尘世,

还有一个并行的世界属于我,

那是时光的心脏。

我只想

“诗意地栖居”。这是古人的想法。

我只想进入一种状态:从每段旅程中看到意

义,

去过醒来后的颓废生活,远离

所有异样的眼神,用光反射光,

以世俗的方式反世俗。不断提醒自己——

我很幸福,我正走在通往自由的路上,

相信自己执拗的真诚,狭隘的行走,

渺小的执着具备足够的价值和意义。

在山上遇见灰喜鹊

槐花落后,灰喜鹊成群

多少年了,你习惯了平淡,

习惯了日子像无声的河水

默默流淌,多少年

你把每一次的别离当作重逢

时间到底有多广阔,

写得下你全部的悲伤?

你繁衍着时光的影子,

槐花和时光落下来,

覆盖一些声音,你

跑过去,河水在不远处

粘满光和看不见的灰尘离去

我们习惯了远望和沉默

习惯漠视灰尘。多少年

花瓣、叶子和无法言说的等待

反复从树枝上落下来

灰喜鹊欢迎雪花,它们欢叫着说

我们不够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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