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汉成(哈尼族)
上初中时,学校没有食堂
我小,不会自己用罗锅煮饭,我住外婆家
外婆家距离学校近,一公里不到
去学校的路上,有一条沟
平日里无水流,亦无蛙鸣,夜晚有蛐蛐叫
这条沟有个血腥的名字,叫“杀狗箐”
外婆说,很久以前,这里有一泉眼,汩汩冒水
泉水清冽,养育一方百姓,一群鱼虾
后来有几个闲汉,从三乡偷了狗,在这里宰杀
很长一段时间,那水
烧开三遍都没法喝,喝下去就作呕
那血腥味儿随水流出好远
狗闻到干咬,牛闻到干嚎
后来水就不出了,只留下这条干沟
还有这个名字和传说
沟上担着一根黑心树木头,约2米多长,40公分宽
上百年了,不朽不腐,不摇不晃,长了些藓苔
我的同学和往来人等,似乎
谁都没有看到那里,有一座独木桥
都不眨眼,不迟疑,从容过去
换我就不同了,我刚一只脚踏上
那桥就摇晃得厉害,沟似乎也深不见底
我只好,四肢着地,狗一样爬过去
同学们的笑声,将我扒得一丝不挂
之后几次,是表姐牵着我过的
后来我感觉,作为一个男人,这样
并不比爬过去,好看多少
就鼓着,不愿再去学校
表姐只好陪着我,多走一公里,绕道去上学
我没有算过,三年,我们多走了多少的路程
当你说“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或者说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时
我能想象出的形象
也只有外婆家和学校之间的
那根担在干沟上的木头
去学校的路,我的同学,还有很多不知名字的人
都从桥上从容走过,而我,绕了很远
要是你对我唱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我就迷糊了,会出神,魂不守舍
我无力想象出,那么美好的景象
因为我出生的时候
桥下已经没有水,无法行舟
而外婆,也已去世多年
她的笑脸,也渐渐模糊了
赵汉成 哈尼族,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宝石文学奖”。有诗歌、散文、杂文、文学评论等作品在《边疆文学》《绿风诗刊》《南国诗报》《大地文学》《天涯》《岁月》等报刊发表。
管民桦(土家族)
立于时间之外
一切都在彼岸
草长莺飞
夜深儿女灯前
漏断人初静
竹篱茅舍
犬吠月圆
春天的脚步渐行渐远
岁月如画
生命如歌
麦芒攒动耀眼的光泽
枝头摇曳醉人的青果
烧一炉旺火吧
柴禾噼啪作响
煮酒论英雄
拔剑舞山河
天生我材必有用
豪爽当如孙仲谋
某年某月
潮落潮起
厚厚行囊上肩
弯弯山路逶迤
七八颗星挂天外
两三点雨湿柳堤
管民桦 土家族,诗人,现居湖北来凤县。
沉 石
河在河的对岸 如同
翩翩起舞的飞鸟 蜿蜒着身躯
水流缓慢而迂回
水在深处 静静的
没有一丝风声
路在路的中央 一匹牛车走过
远远望去 云衫与发髻 抖动的双肩
背过身去 你没看见那些风吹玲珑的响尾草吗
一声声催讨 晚霞的美 落红的泪
一行飞翔的小鸟
我曾独坐窗下 夜的深处
细数眼前一缕缕光阴
像我们幼时手抚书页
又有谁知道这些毫无生命力的页码
竟然穿越我们的瞳孔
而瞳孔幻化了肥美的春色
乡愁或歌谣 总会由远而近
一步步 爬上头顶那些
干涸的眉睫
该怎样走向我们的旅途
蹒跚于陡峭的山道 茂密的蒿草
我无法将自己从自己的脚底拔高
眼前的河山变得愈加的混沌
我的双手 已然不能支撑世俗的喧嚣
后来 你对我说
所有的故乡 老井 父母 姐妹
连同那些山花与野草 都是最好用来怀念的谎言
还有那些杯盏 倒在屋子角落里的所有茶具
我得认真对待
你眼里全部的慌张 全部的期望
你的双手 一簇簇苜蓿正结在手臂
露着幽蓝的光亮
沉石 原名周春文,四川省作协会员,长期从事散文和诗歌创作,有200余作品发表在各级报刊。
崔湛
茶叶是妖怪
水变成绿色的是绿妖怪
水变成红色的是红妖怪
没有变色的是没有放茶叶
我们要趁热吃掉他们
我们的生活可比神仙
如果隔了一晚上
他们就成了老妖怪
这只流浪的小猫
不喂他,他会死吗?
他有九条命
那我为什么喂他
一边喂他一边想
这也许是他第九条命
卖冰棒的是骗子
专骗小娃娃,外婆告诫说
骗小娃娃的钱还卖小娃娃的人
骗子怎么还敢大声吆喝?
骗子为什么只骗一角钱?
我怎么就在家里长大了?
崔湛 诗人,供职于云南大学图书馆。
施建玫(彝族)
穿透一朵松茸的清香
倾听一个个有温度的笑容
傈僳族,纳西族,藏族,白族,彝族
或者汉族
这是我未来的家
当心中长满幸福的苗
我是如此欢喜
如此沉静
请原谅我的沉默
你知道我很少说起
只深深铭记
恰好我在这里
遇见还没有离开的你
攒下一段一段的岁月
我们是彼此的记忆
然后大声说:兄弟
带着太阳的光辉
施建玫 女,彝族,做过报社记者,杂志编辑,现在澄江县人民检察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