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民
“署名”这件事,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将它和人格、境界这样一些操守联系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在“署名”这样一件小事上,也能展现出大的人生境界来;虽然只是小事一桩,凸显的却是大人格、大境界。
崔群是唐代大臣,为人正直,被选为翰林学士。唐宪宗对他特别信任,下诏规定,今后凡翰林学士奏事,都必须有崔群的署名才可以报上来,否则不可以上报。得到皇帝如此的信任,是一件大喜事,一般人早就洋洋自得乐昏了头,可崔群却很清醒,他连忙对皇上说:“此事万万不可,翰林院的做法,往往会成为一种规矩,如果照此办事的话,将来万一有阿谀奉承的人担任了翰林院的长官,那么官阶低的人直言进谏就无法上达了,所以请陛下收回这个承命吧!”宪宗一听,也感觉有道理,就没有执行“连署”的旨意。
著名科学家钱学森也曾拒绝过署名,那是1986年,钱学森阅读了一位学者的科学论文,读后给这位学者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这位学者很感激,便主动提出在发表论文时,准备把钱学森的名字同时署上。钱学森立即回信说:“把我的名字放在文章的作者中是不对的,我决不同意。这不是什么客气,科学论文只能署干实活的人。要说我曾向您提过一两点有用的参考意见,那也只能在文章末尾讲上一句。这是科学论文的原则,好学风,我们务必遵守!至要,至要!”
1981年,孔祥吉从人大毕业后,开始参加《清代人物传稿》的编写工作,孔祥吉就是从那时开始与林增平认识的,因为林增平是这套书的编委之一。《清代人物传稿》下编的稿件,都是由全国各地的名家学者撰写的,每篇都有确定的署名,但全书封面主编的署名,按照最初的约定,是由五名编委轮流署名的,每卷署两个人的名字。这样一直出版了三卷,都是按照这个约定办的,没有任何人提出过不同意见,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可是到1985年夏天,第四卷审稿结束时,需要确定第四卷封面主编的署名问题了,大家都认为按既定的方案办即可,但林增平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说:“过去的几卷,我们这些年长的编委,每人都署过一次名字。现在,我有一个提议,可否从第四卷开始,主编署名以老带新。署名不要忘了年轻人嘛。”这个方案提出来后,得到其他几位老编委的一致同意,都觉得应该为年轻人的成长创造条件。于是,第四卷的封面主编的署名,就变成了苑书义和潘振平;而孔祥吉和郭汉民则分别成为第五卷和第六卷的封面主编之一,这几个人都是年轻人。这件事,成了学术界以老带新的美谈,而林增平热心提携后人的精神,也被学界传为佳话。
林增平长期致力于辛亥革命历史的研究,并取得了丰硕成果,成为研究辛亥革命历史的权威。后来,有关部门决定出版一部《辛亥革命史》,林增平便受邀担任其中部分章节的撰写工作,而且,他还与另一位历史学家一起负责这本书的统稿工作。在这本书第一卷出版前,有的编委提出,要將林增平署为第一主编,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同意,大家都觉得这是实至名归,没想到,林增平却坚决反对,坚决不同意将自己作为第一主编,极力要求将别人作为第一主编。事后,林增平曾与孔祥吉谈及这件事,他感慨道:“做学问切不可争名逐利。眼睛盯着名利二字,文章就不可能行之久远。”就这样,在林增平的一再坚持下,这本书出版时,将另一位学者署名为第一主编。林增平这种淡泊名利、推贤让能的人格风范,感动了许多人。
就如一滴水珠可以折射出太阳的七彩光辉,署名这样一件小事,也可以反映出一个人令人仰望的道德品质,这是一种已经稀缺的人格修为,但这种修为却不会被历史的尘埃埋没,而是永远闪耀着光芒,影响着我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