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与绿树

2018-11-12 21:01
江河文学 2018年4期
关键词:沙土毛驴玩儿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同学大陶高考落榜后,回到农村种了几年地,后来因为家庭琐事和父亲拌了几句嘴,一赌气“闪”了人,他这一“闪”可就再没回头,再后来听说他在某城混得不错,挣了大钱,而且还创办了一家公司。

这次他居然以款爷的身份,人模狗样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真怀疑,十多年了,大陶还是那副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土老帽样儿,在那俊男靓女成群、人才集聚的城市里,他怎么就站得住脚了呢?

“八年了——”我上前拥抱他。

“别提它——”大陶也迎上来拥抱我。

这两句京剧《智取威虎山》里面的台词,是我们在学校时经常把玩儿的话题,今天的这两句台词又让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学生时代的感觉。

“闲话少叙,咱们言归正传吧!”我只跟他寒暄了几句,他就风风火火地截住了话题,“他妈的,在外面玩儿腻了,就想回来找找感觉!”

明人不用细讲,响鼓不用沉棰。大陶回来第一个找的是我,没说的,该出血就得出血了。

“你想找什么样的感觉?”我征求大陶的意见。

“那还用问?就是家乡的感觉呗!”大陶晃动着大脑袋,向他同来的朋友们挤着眼说,“就看你怎么安排了。”

没说的,我同大陶等人坐上他们带来的“奔驰”,直奔距离小城四十华里的旅游山庄。

“嘿!知我者还是同学也。”到达目的地之后,大陶得意地咧开厚嘴唇,露出永远刷不白的板儿牙。

在旅游山庄的包间里推杯换盏之后,我领起醉醺醺的大陶一行,在服务生的陪同下,驾起游船向湖心荡去。

玩累了,又回到岸边的沙滩上。他们要享受一番沙土浴。

“哎吆妈呀!”

吓了我一大跳!

“老板快来!”大陶一惊一乍地叫嚷,让人莫名其妙。

“你们沙土里咋还埋暗器呀?”大陶手中挥舞着一枚尖锐的石头,走向迎来的老板。这时我才看见大陶的另一只手正在揉着屁股。

“实在对不起,我们拉来时没有挑干净。”老板连连道歉。

“咋地?沙土还掺假!真没听说过。”大陶扔掉那枚石头,挤眉弄眼地呲着板儿牙,朝女服务生嘻嘻地笑着。

“没办法,这还是我们在一百多里外的河滩上花钱买来的呐!”老板无可奈何地说。

“啥?这东西还花钱买,真是土包!”大陶摇晃着大脑袋竟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拉回来后我们整整挑了一天一夜!”老板被嘲弄地较起真儿来。

“你信不信?三十里地之内,我让你去车可劲儿地白拉!”大陶板起脸来认真地说。

“现在哪还有那便宜事儿。”老板委屈地瞅着我们嘟囔着。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大陶朝我们几位夸张地耸着鼻子说,“走!他不去,我领你们去,那可是纯天然的沙土面,咱们到那儿好好玩儿玩儿沙土浴。”

我不能扫大陶的兴,结完账,也一同上了车。

“拜拜!”大陶拿着臭架子,头也不回地向老板摆摆手,就上车了。

一路上,大陶借着酒劲儿,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他儿时与沙土的情结。

“那时候,我最喜欢到我三舅家玩儿。他家房后就是沙土坨子,沙土面儿就跟用细箩磕的一样细,我经常在放学后领着一帮小哥们儿到沙土坨子上去张跟斗。”说到精彩处,他开始唾沫星子四溅起来。

“有一回刮大风,我住在了三舅家,夜间睡得正香时,居然被房顶上咕咚咕咚的响声惊醒,我刚要叫三舅,就听扑通、哗啦一阵巨响,顿时屋内尘土飞扬,当时吓得我哭爹喊娘地钻到炕旮旯躲了起来。三舅急忙拉开灯,一看房笆上漏下一条驴腿来。原来大风把沙坨子搬了家,沙土居然把后檐墙给屯平了,毛驴是顺沙堆上的房。”

“毛驴把房顶踩塌了,驴腿也崴断了。这一次毛驴主人和三舅家都遭受了损失,因此二人一合计,干脆把毛驴杀掉,然后一家分一半。我那次夜间虽然是吓了够呛,可白天却让驴肉撑了够呛!”大陶得意忘形的样子,惹得我们一阵好笑。

汽车漫荒落草地颠簸了将近三十华里,前面被一片茂密的树林挡住了去路。这回大陶不像刚才那么神气了,他茫然四顾地下车前去探路。呆有二十多分钟,他嘟嘟囔囔地又从树林子出来了。

“你这是把我们领到哪儿去?”我环视着这处陌生的地方,询问大陶。

“嗨!这可怪了,这可怪了……”大陶不回答我,仍旧叨咕鬼话似的一个劲地满树林子边上乱转悠。

“我说你这是得了转窝子风了,还是在树林子里被人家整转向了?”我这一句不耐烦的玩笑,惹得车内一片笑声。

大陶被嘲笑得有些尴尬,他用手挠着脑袋说:“原来这里全是沙窝子,我三舅他们屯子就在前面,现在怎么全是树了呢?”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小子以为咱们家乡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样子呐!”我挖苦大陶。

“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三舅他们屯子咋还不见了呢?”

“是不是地方搞错了?”和他同来的朋友问。

“没错!没错!这个地方我太熟悉了,扒了皮我都认它骨头。”大陶肯定地说。

正在这时,前边走来一个人。

“走,咱俩问问去。”我说完,就和大陶朝那人走去。

“这不是外甥吗?找不到我的家了吧。”我们和那人相遇后,那人惊讶地盯着大陶问。

大陶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弄蒙了,他朝着那人张着嘴、瞪着眼,半天没有回答。

“我是你三舅,怎么挣了大钱就不认亲了?”那人很不客气地数落大陶。

“哎呀是三舅哇!”大陶这才缓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说,“看你现在打扮得这么精神利落,我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你以为你三舅还是当年在沙窝子轱辘得和土驴子似的样子,现在变了。你看!”大陶三舅用手指着东边那个村子说,“我们都搬迁到那边去了!”

“我说在这里咋也找不到你们屯子了呢。”

“唉!这得感谢共产党的好哇。先不说这些了,走,领着客人回家。三舅现在住的是明光铮亮的大瓦房。”大陶三舅的邀请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陶领着我们是到这里来玩沙土浴的,没想到当年的沙窝子竟变成了绿洲,此时他三舅的盛情邀请,倒让他有些难为情了。他呲牙咧嘴地用手挠着脑袋,斜着眼来征求我们的谅解。

“那就走吧,你千里迢迢到这里不就是来看三舅的吗?”我为大陶打着圆场。

“是啊,我这次带着朋友是专程回来看你的。”大陶也就坡骑驴拉上他三舅上了他们的“奔驰”。

汽车启动后,大陶三舅兴高采烈地讲起这里的变化。他说,过去这里也曾经是一片绿草地,后来由于无计划地乱开荒种地,造成土地沙化,逐渐地变成了一片沙漠。这里的人们吃尽了苦头。在全县大兴植树种草防风固沙的时候,上级派来了飞机在这片沙漠上飞播上草籽,由于雨水好,当年草就长到齐腰深。风沙被固定后,第二年就开始在这里植上了树苗。几年后,这里就形成了大树林子。从此这里再也见不到滚滚黄沙了。有了树,有了草,山绿了,水清了,人们的生活也富裕了。由于新农村建设,他们原来小屯的几户人家,后来也搬迁合并到东边的大村去了。为了保护好山林和草地,村内成立了护林队,他也是其中的一名护林员,所以他们护林员每天都得到林内转悠几遍。

“嗨,我离开家乡都十多年了,谁知道这里竟变化这么大呢。”大陶感慨地望着车窗外边疾驰而过的绿色。

“是啊,人家光顾在外边挣大钱了,家乡变不变化,对人家来说无关紧要。”我乘机又开始挖苦大陶。

“嘿嘿!”大陶这回泛过沫来了,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字一板地阴笑着说,“你还有脸损我呐?身为本县政府官员,全县搞了这些年的生态建设,哪块地方有什么变化,你难道都不知道?”他看了看他三舅,这才把让他劳人费马地白跑一趟这句话给咽回去了。

是啊!这么多年的生态建设给全县带来的巨大变化谁不知道?可是我作为一名县政府办公室分管后勤保障的负责人,下乡的机会是不多的,特别是一些村落我光顾得更是少之又少,但是对外人来说,作为一名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对全县经过多年轰轰烈烈地生态建设之后,再说不知道某某地方的变化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此时大陶这么一责问,我还真的是有些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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