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崖墓

■徐 进

墓葬是我国古代文化的重要遗存之一。在中国墓葬史上，从竖穴土坑墓到椁墓，再向横穴室墓的发展过程，暗示着黄泉微观世界观念的演变。通过形制不一的墓葬可以了解古代的葬制、葬俗，根据墓葬中的出土文物还可了解古代的工艺水平和社会生活状况。

永川高洞子崖墓位于永川区板桥镇。崖墓，顾名思义就是在崖壁安葬遗体的一种葬俗。所谓“凿穴筑室，藏棺其中”，高洞子崖墓就深藏在山岭草木之间。这里车不能驶入，只能步行前往。

一路上，我顺着农家几点依稀的灯光，穿过入睡的村舍，伴着几声犬吠和田里的蛙声，走向了黑夜的深处。随着手电扫去，我终于看到了山壁上三个并列着的崖洞——高洞子崖墓群。我不由自主地走进去，在手电的照射下，看到了崖洞内的一切。置身墓中，瞬间颠覆了我对古墓葬的认识。我无法准确地描绘当时的心情，惟有引用霍华德·卡特在1922年开启埃及帝王谷图坦卡蒙法老王陵时的记述：“我完全惊呆了，当卡那封勋爵急切地问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当时我惟一的一句话就是‘是的，简直妙不可言’。”

在编号为 M1 、三座崖墓中空间最大的墓里，我甚至产生了幻觉——这哪里是墓葬，明明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地下宫殿。这座弧形八边仿宫殿式建造的墓洞，每面壁上都采用了浮雕技法开凿龛位。在每根立柱和壁面上还分别雕刻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中国神话故事中的羽人、仙鹤、天鹿、麒鳞、天龙，及象征富贵的牡丹、荷花、瑞草。它们最终阶梯式层层上收，归于八个棱形图案的穹隆顶，展示出无尽的空间想象。

这座崖墓仿佛是一张古代建筑样图。墓中保存的枋、梁、斗拱、歇山式筒瓦屋面、半开门、棱格花窗等，充分彰显出中国古代建筑形制特征。墓里还保存着能化灾驱邪的镇墓兽以及荫泽福祉后人的吉语。如此种种，内容之丰富，寓意之深刻，技法之精湛，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崖墓正龛左右立柱上阴刻有楷书“南阳氏天凤郎寿堂”“大宋开禧春造记匠”字样，说明它是中国南方晚期崖墓代表之一，具有重要的考古研究价值。作为纪年墓葬，高洞子崖墓的发现对于宋代墓葬的年代学研究具有标型作用，同时为探讨崖墓的使用下限、宋代永川地区的丧葬制度以及雕刻工艺水平等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