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与蔷薇

2018-11-10 01:54米炎凉
花火B 2018年7期
关键词:苗苗

前情提要:文浚帮莹盈解决了与广告公司的天价合同麻烦,莹盈请他吃饭,却不料在街边小吃摊上与阿良和杜芷君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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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魏子良轻轻搂着杜芷君的腰,杜芷君一只手端着一个透明的水果盘,另一只手正用竹签叉着一块西瓜往那高她一头的男生嘴里送,男生似乎很习惯这样的举动,张口将西瓜咬在嘴里。

“甜不甜?”女生声音娇俏。

魏子良一边咀嚼,一边发出模糊的声音:“嗯,很甜。”

眼里瞬间涌起一股热意,莹盈感觉到自己的上牙轻轻地磕着下牙,微微有些发颤。

那就是她第一次喜欢的人,想要全心全意和她在一起的人,他们距离那样近,可是,夜太黑了吗,她竟有些看不清他了啊。

“咦,那不是莹盈吗?”和上次在医院一样,仍是杜芷君率先瞧见了她。

“莹盈。”这一次,魏子良没再欲语还休,而是轻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既然避无可避,莹盈吸了吸鼻子,收住眼泪,与他们对视:“真巧,你们也在啊。”

这一幕尽收文浚的眼底,即使莹盈在很努力地掩饰自己,以示自己的满不在乎,但他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有晶莹的泪光一闪而过。

文浚心如明镜,却不露声色,只是于烟火迷乱的夜色中,自顾自地伸手揉了揉莹盈的头发,嘴角噙了一抹温柔:“吃饱了吗?”

那样的情景,那样专注而宠溺的目光,仿佛他的眼里除了她,其他一切都是闲事,足以羡煞旁人。

莹盈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和忽然变得亲昵的动作,有些不自在地想拂开他的手。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还是不想魏子良看到自己与别的男人那么亲近。

可是,她明明没用力的,他却皱眉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

“撞到桌子角了。”文浚答得快。

莹盈慌乱地抓过文浚的手去检查,他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得整齐干净,只是,手背前不久被她狠狠地咬过,本来结了痂,这下好巧不巧地把痂撞掉了,露出里面没有痊愈的红色伤口。

莹盈自责地连声说对不起。

她哪里知道,就在刚刚,趁着杜芷君和她说话的时候,某人暗暗地,眉头也没皱一下地撕开了自己的伤口。

然后呢?

然后,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他旧伤加新伤,都是她造成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莹盈心里的内疚无处可藏,让她的声音变得格外柔和,“那边有药店,我带你过去上点药。”

文浚喜欢看她对他心怀歉意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她站得很近,身上有淡淡的甜香,在他的鼻间萦绕,让他心情愉悦。

前两次,他以为那是花香,如今却觉得比花香更淡一些。

“不需要,用这个就行。”他像变戏法一样伸出手,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块淡蓝色的手帕,叠得方方正正、齐齐整整,正是当时莹盈在车里给他包扎时用的那一块。

“你还没丢啊?”莹盈讶异。

只是一块不值钱的手绢,她说过让他扔了的,可他堂堂文氏集团的二公子,居然将它细心妥帖地收好,还随身携带着。

“嗯,我怎么舍得。”他像催眠一般说道。

这语气颇有些暧昧,莹盈太担心他的伤,身在其中,却没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她把手绢接过来,和上回一样,仔仔细细地给他重新包好。

整个过程,文某人享受地凝视着,眼里的温柔更加不加掩饰,像海一样漫延开来。

注视着他们的还有魏子良和杜芷君。

他俩的举动在外人眼里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其实,杜芷君一早就注意到了莹盈身边的男人,坦白讲,论外貌,她从小看到大的魏子良算是好看的人了,可是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一比,魏子良在气质何止输了一点。

这样想着,杜芷君有些不甘地剜了莹盈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莹盈,这是谁啊?你都不介绍一下?”

“他是文……文氏集团的人。”莹盈一边回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包好了。”

“文氏集团?你少骗人了,文氏集团的人会来这种地方。”杜芷君是真的不信,要知道文氏在香港几乎是传说一样的存在。

文浚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隐在暗处的人使了个眼色。

忽然传来了一阵车声,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开进了这条狭窄的街,车身在斑斓的夜色中如一把利剑。

车上的人恭恭敬敬地下来,对文浚点头哈腰。

文浚拉开后座的车門,对莹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一刻的他,言行举止都透着一种英国绅士的高贵。

谦谦君子,不过尔尔。

杜芷君简直目瞪口呆,她想不通,才不过几天时间没见,柳莹盈怎么可能会认识文氏的人,而且这人看上去还来头不小。

何止是她,魏子良也觉得意外,他上前了一步,说:“莹盈,对不起。”

他不知道,这声道歉,莹盈等了很久很久,它来得那样迟。

莹盈忽然笑了,见文浚用手扶着车顶,她猫腰上了车,故作洒脱地对着车窗外的人挥了挥手:“没事,再见。”

文浚绕到车的另外一边,上车,关门,从始至终,也没有拿正眼看那两个人一眼。

司机摇上车窗。

轿车的空间很大,但文浚一上来,莹盈便条件反射地往车窗边微微挪了挪,现在的她,嘴里啤酒的味道交织着,遇到魏子良他们的苦涩感,似乎散去了些。

她状似轻松地问出了那句忍了半晌一直想问的话:“这车是什么时候开来的?”

“一直在。”文俊也说得漫不经心。

“啊,不会吧。”莹盈惊呼,所以,从他们坐电车起,他的人就开着车跟在后头了,而她,竟毫无察觉。

“你不喜欢?”他轻声问。

车窗外流光如梦,眼前人的眼神亦像那流光与夜色,像一场梦,不可信,不真切。

“没有。”

“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04

不一会儿,车子开出了市区,开上了一条山路。

莹盈也很快感知到了车窗外景色的变化,鳞次栉比的灯火被寂静黝黑的树和群山取代。

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夜晚,但凡有点安全意识的女人,被男人带到自己完全陌生又人迹罕至的地方,都应该感到不妙了,更何况因为对人不设防,刚被所谓的星探骗着签了合同吃过一次亏的莹盈。

“怕吗?”文浚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想法。

“不怕。”莹盈认真地说。

她总觉得文浚不会害她,她也不知道这种信任到底从哪来的。

很多年以后,莹盈才知自己道行太浅,有些人越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越是危险。

他文浚并不是什么磊落之人,干出几件乘人之危的事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那个夜晚,是美好的。

文浚带着她登上了太平山顶,一下车,她就闻到空气里独有的山间树木的清新,有些陌生,但也有些熟悉。

莹盈喜欢海,也喜欢山,喜欢自然界的一切花草鸟兽。她幼年时去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奶奶在山上种果树和蔬菜,她就拾松果,采野花,编一个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在大草坪上唱歌,跳舞。

她从小就是很有舞蹈天赋的孩子,还会自己跟山上的小动物学一些动作,大雁展翅,鱼儿摆尾……连老师都惊讶地夸她,说她有灵气。

如今,那些记忆,那些属于山、属于童年、属于故乡和亲人的记忆好像隔了半个世纪突然被唤醒。

文浚说:“这里能看到香港最美的风景。”

几个小时候前,莹盈被文浚办公室的窗口看过的美景惊艳过一次,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一览众山小!

从山上俯瞰,香港的壮丽景色几乎尽收眼底,迷人的维多利亚港、九龙半岛、香港市区,远一点的九龙山,都变成一片迷离闪烁的灯海。

这么多年,莹盈为生活奔波忙碌,从来没有机会认真去看看这座繁华的城市。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站在高处,却那样渺小。

平凡人的爱恨、生死、别离在大世界里,都是微小的吧。

“在想什么?”文浚问。

“我的故乡。”

“是个怎样的地方?”

“没有香港这么美,那里没有海,有山,有江河,有盘子那么大的月亮,还有我的亲人。”

这样说着,她忽觉肩膀一沉,文浚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她的肩上:“山上风大,小心着凉。”

莹盈吸了吸鼻子,受宠若惊:“我不冷。”

“穿着。”他的语气近乎命令,不容拒绝。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来香港多久了?”

“快六年了。”

“我和你差不多。”

“文先生不是香港人吗?”莹盈诧异。

“我是。但我在国外待过几年。”他淡然地说。

莹盈忽然想起她在报纸上看到文浚回国参加他爷爷葬礼的那条新闻。

不过,他没有和她多说,她也没有问。

05

两人就这样慢慢熟悉起来,他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豪车停在校门口十分惹人注目,而他的人比那车更引人注目。

女同学们纷纷探出头来,羡慕地问:“莹盈,你男朋友吗?你在哪找了个这么有钱又帅的男朋友?”

“不是的。他只是……”他只是她的债主啊。

可是,她越否認,越被传得神乎其神。

她们哪知道,这个既有钱又帅的“男朋友”是来让她请吃饭的。

他半真半假地和她说:“我可在你那里存了五十万的伙食费呢,还没吃完吧?”

什么叫人穷志短,莹盈这样就是。

她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可以将其拒之门外的理由,真是哭笑不得:“这么多钱,一辈子都吃不完吧。”

那个时候的她可真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我不介意吃一辈子。”他答得自然轻松,仿佛一辈子于他不过一朝一夕,抑或只是弹指之间的事。

“不行,”莹盈想也没想,正色道,“我一定要赶紧赚钱还给您。”

“怎么?”他漆黑的眉眼原本是沉静的,露出微微受伤的表情,“那么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他这样说着,一张原本冷峻的脸上,带着点秋天月色般的忧伤。大概这也是不经意间的自然流露吧,可他太知道自己哪一面最让女人沉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莹盈傻傻地解释,“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一直欠着别人……”他不假思索地把她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错愕,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窘迫。

“我会读心术。”

没错,文浚并非一个有很多风流情史的男人,却是一个好的猎人,循循善诱,步步为营,直到猎物掉进他设置好的陷阱——

或许这就是上天赐予他们那样出身的人的某种天赋。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给他们上完菜,莹盈反手指指服务生的背影,嘴角一弯:“那你快读一下她在想什么?”

他没有接话,似在沉思。

“读不出来了吧,原来文先生也会吹牛。”

他却忽然看着她,目光灼灼烫人:“读心术只对喜欢的人才用。”

他是说……他……喜欢莹盈?莹盈半晌才反应过来,手上一慌,打落了手中的筷子:“文先生,我……”

他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有意思极了,一边喊来那个离去的服务生重新送来一双筷子,一边说:“和你开个玩笑。”

莹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隐隐有些空落落的。

他总是这样,说话半真半假。

莹盈有时候甚至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里有深情,可是转瞬即逝,她知道那都是她的错觉。

可是,两个人吃饭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她经济拮据,哪怕每次都去吃小吃摊的食物,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她便买了两个金属保温盒,自己在家里做好,仔仔细细地装进去。

第一次拿出来给他时,她觉得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生怕被他嫌弃。

他揭开保温盒的盖子,铺在白米饭上的食物摆得一丝不苟,土豆丝、香干炒肉、菜薹,都是非常家常的中式小菜。

“你做的?”他诧异。

她点头,一双眼睛惊人地亮,又有点不好意思。

“难怪这么惨不忍睹。”果然,他的嫌弃溢于言表。

“不吃算了。“莹盈要把盒子收回来。

“也没说不吃。”他端过饭盒,吃相永远那么优雅,却吃了个精光。

后来,即使文浚在公司忙不过来,也会派谢铭去接她和他一起吃饭,谢铭说:“柳小姐,我们负责订餐的助理让我问问你,你到底给文先生做了什么山珍海味,他现在对食物越来越挑剔了。”

可是,在莹盈看来,他从一开始对环境对食物的挑剔讲究,变得“好喂养”多了。因为每天都在思考明天做什么菜,少了胡思乱想的时间,莹盈人也跟着变得开朗了些。

秦淑雅很快就发现了莹盈每天都用两个饭盒带饭,以为她给魏子良做了一份,说:“阿良是个好人。”

是啊,他是个好人,却不是她的好爱人。

秦淑雅看了看自家女儿,说:“最近气色不错,胖了点儿。”

女孩子哪个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胖,可是长辈刚好相反,总嫌自己的儿女太瘦。

莹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慢慢地从魏子良带给她的伤心中缓了过来,慰藉她的不知道是食物,还是文浚。

第四章 空城与约定

01

周末的旺角,一眼看去,能看到红的、黄的、绿的等各式各样的广告牌,在那些广告牌下面有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那是一个小小的卖花摊。

莹盈还是和往常一样忙碌着,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对面新开了一家高级海鲜酒楼,生意很好,每天宾客络绎不绝。

此刻,二楼贵宾包厢挂着厚重的窗帘,丝绒帘子挨着地面,有一只修长苍劲的手挑起窗帘一侧,男人站在窗前,他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紧闭着嘴唇,一半脸正对着光,一半脸藏在阴影中,光影将他精致的五官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让人想到四个字——粉雕玉琢。

他的另外一只手里拿了张照片,眼神却落在对面那不起眼的卖花摊上。

他身侧的女人开口说道:“看清楚了吗?就是这个女人,这阵子,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你那个好弟弟文浚一有时间便和她纠缠在一起。”

“找人查过底细吗?”

“查过了,湘城人,现在和她母亲在贫民区住着,是来寻亲的。”

“有点意思。”镜片后面的眼睛似笑非笑,那明明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有些让人探不明的阴沉。

“小旭,我早就提醒过你,光顾着和文劲森较劲没有意义,你要提防着文浚,你就是不听。文浚的心思比你的复杂得多,城府又深,他才回国几年,文劲森已经把半数生意交给他了。你呢?说是要让你接手娱乐城,却挂了个闲职。”

文旭金丝边框眼镜后面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站着。

“你要是早点娶了简小姐,也许文劲森还会对你另眼相看。”

“小姨。”文旭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不悦。

“你别怪小姨多嘴,小姨也是为你好,明明你才是文家的大少爷,是他妈妈那个小贱人害死了你妈,我可怜的姐姐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现在这小狼崽又回来抢你的东西。”

“我知道怎么做。”文旭把照片收了起来,那只手指节微微泛白,食指上戴着一枚乳白色的鹿角手工狼头戒指,鹿角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只是那戒指似乎戴了很久,戒指指圈被磨得十分光滑,戒面上的狼头雕得极其精致,栩栩如生。

他长腿一迈,往楼下走去。

“先生,请问您需要买花吗?”莹盈把一枝剪好的白玫瑰放回小篮子里,她这里红、白玫瑰最是好卖,买主大多都是年轻男人,就比如眼前逆光站在她的小花摊前的这一位。

这位的身后跟了个年长一些、戴着珍珠项链的女人,女人满脸挂着讨好的笑容,对男人说:“简小姐喜欢粉玫瑰,你买了送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男人的眼神却飞快地掠过各色抢眼的玫瑰,落在角落不太起眼的一束线捆马蹄莲上,那花因为无人问津许久,已经有些不新鲜了,被莹盈搁在角落里,准备晚些时候丢掉,可是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要买它。

“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您要马蹄莲,您明天这个时候过来。”

“就这束吧,包起来。”文旭倒是有些好奇她为何放着生意不做,以为是那花已经有人预订了,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可以出两倍的价钱。”

“先生,坦白和你说,这花已经枯了,您买它,并不划算。”莹盈当然想赚钱,可是做生意也不能完全昧着良心。

她刚说完,那女人一句话堵住了她:“让你卖,你就卖,哪那么多废话。”

他们正在僵持的时候,突然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莹盈,快收摊,跟妈去个地方。”

“妈,我今天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怎么到这来了?”莹盈惊讶地对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人问道。

“你爸有消息了。”秦淑雅的声音是急促的,可是脸上有一点掩饰不住的喜悦。

是的,也只有她爸爸的消息能让她这样了。

“这次是什么消息?”莹盈把手放在母亲的背上,来回几次帮她顺气,并小声地问了一句。

在寻找父亲的过程中,她们走过太多弯路,失望过太多次了。

“我听人说,在深水埗的窝棚底有个流浪汉,每天都咿咿呀呀地唱著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曲调,莹盈,你陪妈妈去看看。”

莹盈想说“那流浪汉怎么可能是爸爸,咱们要找我爸,但也要理智一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秦淑雅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以前教过你爸唱花鼓戏的呀,他喜欢喝酒,醉酒了就会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莹盈知道秦淑雅曾经是个花鼓戏演员,还会唱越剧。她不止一次和莹盈讲过她和柳开明的故事。

当年柳开明跟着他舅舅做学徒,陪他舅妈一家去看花鼓戏,唱的是湖南的名曲小品《刘海砍樵》。

秦淑雅开口唱“我的夫,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眉眼流转,顾盼生姿。

柳开明直愣愣地看着,他舅妈喊他去买水,喊了几声,他也没有听到。

舅妈平日就爱看戏,看完后,热情地邀请演员去家里玩。

喝茶聊天,光阴飞逝,演员离开的时候,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柳开明突然冒出来,拿了一些水蜜桃塞了秦淑雅一个满怀:“这……这是我在树上刚刚摘下来的,新鲜的,很甜的。”

他满头大汗,脸几乎红到耳根。

小城莺飞草长的五月,空气中流动着植物旺盛生长的气息,夹着泥土和不知名花朵的芬芳。

都说五月杏、六月桃,七月梨、八月枣,这个时节,还只有最早一季叫五月脆的桃子熟了。这种桃子清甜多汁,最是好吃,秦淑雅欢喜地接下了。她手边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把道具扇子,见他说话时不敢看她,就盯着那扇子,说:“那我把它送给你吧。”

这是他们的故事,一见钟情,投桃报李。

在柳开明离开后的很多个深夜里,莹盈从睡梦里醒来,还能听到母亲倚着墙咿咿呀呀地唱着……

莹盈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不露痕迹,说:“好,我这就陪你去看。”

她说话间,手中摆弄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既然客人执意要买那接近枯萎的马蹄莲,她也将利弊说明了,那么,她便不再坚持了。

她将花包好,双手递给客人,笑得礼貌又客气:“先生,您的花。”

02

这座城市日新月异,车如流水,马如龙,放眼望去,广厦千万间,遍地是黄金。只是,也并非人人都坐享着这盛世。在繁华的背后,还有不少无家可归的人连一个几平方米的“棺材房”都买不起,他们衣衫褴褛,露宿街头。

秦雅淑特意带着莹盈绕道去超市买了食物和水果,挑的都是柳开明以前爱吃的。莹盈能感觉到在去深水埗的路上,母亲的不安。她知道,母亲一定害怕那个人就是柳开明,怕他吃不好,睡不好,过得比她们还要落魄一百倍,可母亲更怕那个人不是他,那样,母亲便只能继续找下去,永无止境地找下去。

就这样,母女俩带着复杂矛盾的心情抵达目的地。

几经打听,她们才来到那个流浪汉经常露宿的窝棚。

这窝棚底下,有不少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有的佝偻着身子,面前放着一个碗,有的躺在地上,然而,无一例外的是,每一个人都衣衫不整,头发又脏又乱地蓬起来,身上散发着难言的味道,让人心酸不已。

秦淑雅双眼瞬间红了,她一个一个辨认过去,最后对莹盈摇头。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们都不是柳开明。

莹盈还是把带来的食物分给他们,看着他们捧着食物狼吞虎咽,鼻头一酸。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起了文浚,想起了那栋摩天大楼里,他那豪华得让人咂舌的办公室。

上天真是不公平,都是第一次做人,有些人注定一出身就拥有大富大贵,而有些人唯有颠沛流离地讨生活。他们食不果腹,衣不暖身,不止无家可归,很多人有病都不能医……

她心里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声。

一想到文浚,莹盈马上抬腕看了一眼手上的电子手表,一看吓一跳,竟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完了,昨天文浚和她说,中午带她出去吃饭,顺便给一个做节目的朋友捧场。

莹盈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节目,但她当时爽快地答应了他一起去。

文浚见她没有拒绝,似乎心情不错,说:“那我到时派人来接你。”

她怎么会忘了这事,她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此时的文浚却坐在车里,眉头深深地蹙起,在他旁边空着的座椅上静静地摆着一个礼物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件他为莹盈精心挑选的小礼服和一套简单的首饰。

这天是叶柏伦的舞剧即将在香港首演的日子,文浚答应了冯苗苗去给他捧场。

冯苗苗是他姑姑的女儿,文家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家里长辈和哥哥们都疼她疼得紧。

上回见到她,她抱住文浚的胳膊:“二哥,你们男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啥?”

“怎么?和姓叶的小子发展不顺利?”文浚不动声色地拿开她的手。

冯苗苗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人生里唯一的烦恼来源就是叶柏伦。对此,文家人都了然于心。

“别提了,柏伦现在比你还忙,他的舞剧快要首演了,一天到晚都在筹备,恨不得和那些练习生们同吃同住。”

叶柏伦和文浚是截然不同的人,文浚十几岁被送到国外念金融,天生便是要成为文氏接班人的,而叶柏伦的祖上都是艺术家,他从小便被艺术熏陶着。

“首演定在哪天?”文浚随口问道。

冯苗苗惊讶地说:“二哥这种分分钟做几千万生意的人,怎么突然对舞剧感兴趣了。”

文浚声音轻浅:“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你的眼里,你二哥已经满身铜臭,不能有点高雅的爱好了。”

冯苗苗连连摇头,巴结地说:“不,我二哥那是英俊多金,往那一站就是高雅本人了。”

“……”

“对了,二哥有空去给柏伦捧场吗?”冯苗苗见缝插针地说,“我这就通知他,给二哥预留好座位。”

说着,她也不等文浚回答,生怕他拒绝似的,补上一句:“说好了啊。”

“让他把最好的两个座位留着。”

“两个座位?”冯苗苗捕捉到了关键词,“二哥要带人去?难道是女人?”

说着,她暧昧地挤了挤眼睛。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几声轻咳,两人抬起头,看到文旭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文浚和冯苗苗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大哥。”

冯苗苗说:“我正在和二哥说柏伦舞剧的事,大哥有空来捧场吗?”

文旭若有所思地看了文浚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家里谁都清闲不过我了,难得阿浚有空,一起去。”

文浚没有在意文旭话里话外的深意,他甚至没有去细想如果文旭也去的话,柳莹盈这次与他这两位家人在所难免地见面是否妥当。

从冯苗苗提起舞剧的那一刻起,他的脑海中就一直萦绕着一个跳舞的身影,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那一幕还是时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紧接着,他又想起那天在广告公司楼下见到的情形,柳莹盈不自觉地踩出却又悠悠地收住的舞步。

看得出来,这不是没有舞蹈功底的人会做出的举动,如果她会跳舞、喜欢跳舞,是什么让她却步?

下期预告:莹盈与舞蹈家叶柏伦初次见面,却遭遇文浚的表妹冯苗苗百般刁难。面对活得努力又艱辛的莹盈,文浚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路,你可以不用选择走最艰难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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