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北京美丽

2018-11-10 01:54玖月晞
花火B 2018年7期

玖月晞

内容介绍:

关于梦想,人人夸夸其谈;

关于爱情,人人缄默不语。

上期回顾:

自称佛系职场人的纪星就职于AIAI(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医疗企业广厦,做事高效、有条理;有男友一枚名为邵一辰,与她同在北京奋斗,但因上班地点距离较远,而分居两地。日子有条不紊,纪星大概想不到自己的将来会跟发生小车祸时遇见的一个人戚戚相关……

《你比北京美丽》02

车内,韩廷看了车窗外的年轻女孩一眼。

两秒之后,车窗才缓缓降下。

外头天光大亮,韩廷微微眯了一下眼,才放松地睁开。

车窗依然只降了一半。

“谢谢你啊。”纪星一副劫后余生般的语气。

她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但事后回想,她的确语气谄媚地说了一句:“你长得那么帅,心肠还那么好,一定会有钱一辈子的。”

车内,韩廷看她半秒,那双眼睛弯了弯,像是对她笑了一下,礼貌、和气,但笑意不达眼底。

很快,车窗升了上去。

显然,他没兴致接受她的致谢。

纪星感恩的笑脸映在玻璃上,下一秒,流水般一闪而过。

峰回路转,大事件变成小插曲。

纪星和外卖小哥告了别,各自前行。

骑车上班的路上,她脚踩得格外用力。冷风呼呼地吹,她的心里却莫名温暖。

前方,一栋栋写字楼高耸林立,蓝天白云倒映在写字楼大面积的玻璃窗里,与阳光融为一体,美得心旷神怡。

她放下单车,脚步轻快地跑过CBD(中央商务区)中央广场,走进写字楼,和端着咖啡杯的都市丽人、男士们一道进了电梯。电梯到达她的楼层,她走路带风地进公司,打卡,坐到座位上。

黄薇薇见了,竖拇指:“我真佩服你,上个班这么高兴?”

“今天又遇到好人了。”她把路上的见闻讲了一遍。

周围的同事听完,纷纷表示这种事情就该上新闻。

黄薇薇啜一口咖啡,慢悠悠地问:“故事里说巴菲特弯腰捡一百美元的工夫能赚多少钱来着?估计人家就是这类人,交保险理赔,跟小哥理论……这中间浪费的时间就够人家赚一辆车了。”

“没那么夸张吧。北京街头的好车多了去,就不许人家因为心地善良而不计较?”

黄薇薇眨眨眼睛:“什么时候我足够有钱,能轻松买来我的善良和大度就好了。”

“对。”男同事林镇说,“至少让我有钱到能不去计较被弱势群体刮噌的车。”

“……”纪星无言以对。

是这个理儿啊。

如果是她的车,无论她如何于心不忍,也会让对方赔,因为她自己承担不起。

她什么时候才能经济自由到那种程度?

“经济独立”都不够,得“经济自由”。

“你们什么时候能那么有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再不工作,这个月的奖金就有危险。”部门主管陈松林经过办公区,笑道。

众人吐吐舌头,各归各位。

陈松林还没完,自认幽默地指指手表:“上班三十秒了啊。”

众人配合地哈哈笑。

纪星才坐下,便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员工们的内部小群。黄薇薇发了个表情包——一个大白眼。

纪星抬头看她,她冲纪星撇了下嘴,以示对领导陈松林那句话的不满。另外几个同事也意会地传递眼神。

纪星耸耸肩,无奈地一笑而过。

这群专做吐槽之用。除此之外,每几个人都有各自的小群。

刚上班那会儿,他们几乎天天都要吐槽。

但后来纪星发现,小群众多,那些吐槽上司的同事也会在上司面前吐槽别人,在她面前吐槽某同事的人,也会在别的同事面前吐槽自己,她就很少在群里发言了。

况且,吐槽归吐槽,她工作依然尽力。她见过同事里有人浑水摸鱼,有人实力不济,有人想方设法走捷径。虽然她觉得不公平,也因此烦躁,但不至于让环境影响自己。

紀星名校毕业,专业素质过硬,工作态度认真,是他们部门同批应届生中的佼佼者。加上部门主管陈松林很器重她,她便更加卖力。

对自己职业规划清晰又能时刻获得肯定的人,总能在工作中给自己无限动力。

她便是如此。

只是,纪星前一秒还斗志满满,后一秒便无语凝噎。

黄薇薇昨天计算的数据出现失误,所有人都要等她重新核算后再进行下一阶段的数据整合,耗时一个上午。这意味着其他人都得等一上午,即,纪星今晚又得加班。

黄薇薇不好意思地道歉,众人除了扯出一丝微笑之外,说声“没事”,还能说什么,然后眼神交流一下对她的无语和愤怒,也无济于事。

几个新来没多久的员工为了早点儿完事,也为不耽误自己的时间,迫不得已过去帮黄薇薇重新核算。

而帮其他人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的纪星这一次却有些厌倦,她不想帮了,她也光明正大地摸一次鱼。

点开邵一辰的对话框,她敲了四个字过去:“哥哥,哥哥——”

他这个时候都很忙,一分钟后才回复:“嗯?”

她想象得到他此刻一边皱着眉忙碌、一边迅速给她回复的样子。

她本就没事,只是故意打扰他一下,所以不回复,笑着起身去茶水间,泡了一杯红茶回来,屏幕上多了两个字,

邵一辰:“又来?”

纪星回了一个做鬼脸的贱兮兮的表情。

那头知道她没要紧事,就没理会了。

纪星却没忍住笑,心情愉悦。

她关掉对话框,也没事做,一大早的,朋友们不是在上班,就是在睡觉,这时候不适合聊天。

算了,她喝完茶还是去帮黄薇薇吧。

她正慢慢喝茶之时,那位摆谱的王博士经过,笑:“纪星,很有闲情逸致嘛,一大早就泡茶喝起来了?”

她哪里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解释:“哦,在等黄薇薇核算完数据。”

“既然你没事,就过去帮一把嘛。”王博士道。他和纪星职位一样,但学历更高,年纪更大,入职时间更长,总以前辈自居,“要有团队意识,這样效率才高。工作中就不要把你我分得那么清。”

纪星无端恼火,正想理论,余光却看见领导不知什么时候从办公室出来了。

“嗯。”她放下茶杯,看一眼被一群人围绕着的黄薇薇的办公桌,抱着笔记本电脑过去。

起身的一瞬,她想起涂小檬辞职做网络达人的原因——讨厌工作。此刻,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涂小檬说讨厌工作。

工作本身不讨厌,工作的那些人很讨厌。

韩廷下车的时候,看也没看一眼车上的刮痕。

按理说,今天是他第一天入主东扬医疗的日子,一大早碰上刮车的,是人都觉得晦气。

韩廷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这人,向来不信什么运气。

东扬集团由韩廷的爷爷韩于坚创建,历经半个多世纪,如今发展成拥有金融、地产、科技、医疗、教育、休闲等众多产业链汇集的庞大商业帝国。

东扬医疗作为东扬集团旗下第二大分支机构,此前一直由韩于坚的二儿子,也就是韩廷的二伯父韩仁成一家管理。

韩仁成没有儿子,只有个女儿韩苑,今年三十六岁,是商场女强人,势力遍布集团网络各公司。东扬医疗这一利润大头更是直接归她管辖。

可前段时间集团内部风云诡谲,不少人听说权力要交替。毕竟,韩老爷子一女二儿,大女儿就不说了,二儿子生了个女儿,只有三儿子韩事成有个独子——韩廷。

关键是,这韩廷还不是个二世祖,高学历,高智商,有魄力,有胆识,有能力,有手段。早年老爷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将他派去海外,他年纪轻轻就管理海外核心研发制造工厂。

一晃多年过去,直到老爷子年事渐高,处理国内事宜渐渐力不从心,韩廷才回来入主东扬集团董事会。

前几年韩廷还非常低调,毫无存在感地打理着集团内部的琐事杂务,一副与世无争、无心权势的样子。直到今年,突然间风扫落叶,集团旗下金融、科技、医疗、教育等公司重要职位重新洗牌。东扬医疗前一秒还在韩廷他堂姐韩苑的手上,转眼龙头位置就被韩廷夺走。

此刻,东扬医疗总裁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后,韩廷一身黑色西装,气定神闲,显然对他刚坐上的这个位置要处理的事情游刃有余。

一行公司高管分散着坐在沙发上,表情稳重,内心惴惴。

听外头传,韩廷和韩苑表面上姐弟俩相亲相爱,暗地已为争权夺利极度不和。而此人行事之厉害手段,比他堂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肃清异己方面,更可谓是心狠手辣。

可现在这汇报会开了快一个小时,在座的人没看出韩廷有何不妥。

各部门给他做汇报,他认真地听着,仪态相当礼貌谦逊,目不转睛地盯着发言人,很专注的样子。他很少打断别人的发言,只在有疑问的时候问上一两句,得到解答后便任之过去,每每给汇报的人备受尊重之感,几乎是如沐春风。

如此,自然他便赢得好感,当然,能这么快就给众人留下好印象,他的外貌有三分功劳。

韩廷真的长得一表人才,样貌出众,气质绝佳,尤其是眼睛,清亮分明,注视时便给人一种重视之感。

起先,这帮人接到韩苑离职、韩廷上任的消息时,唯恐天下大乱,决意夹起尾巴做人。可一番会晤下来,他对前朝旧臣似乎没有任何异议,交流沟通异常顺利。

很快会议结束,韩廷道:“以后还请各位多指教。”说话时,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扣上西装扣子,颔了一下首。

众人更是倍感荣幸之至,俯首称臣又寒暄一阵才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回归安静,韩廷解开西装扣子,重新坐下,下颌微微绷起,笑容尽收。

唐宋关上办公室的门,回头见韩廷拿了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沙沙作响。

唐宋返回桌前,桌上那张印有管理层人员名单的纸上,王充、张鑫华等一个个名字全被韩廷手里的笔画掉。

唐宋低声劝谏:“老爷子交代了,说……你做事太狠,要收一收,不要赶尽杀绝。”

韩廷手里的笔停下,抬眸看他:“韩苑的人,我会留?”

唐宋还要说什么,韩廷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曾荻”二字。唐宋见状,出了办公室。

待室内只剩一人,韩廷按了下接听键:“嗯?”

女人轻笑:“怎么样,韩总,一切顺利?”

韩廷靠在椅背上,松了下领带,反问:“不然?”

“是我多此一问,自然没什么事能难为你。庆贺你拿下你最想要的东扬医疗,周末请你吃饭。”

“哪天?”

“周日?”

“行。”

“叫上你那帮发小?”曾荻问。

韩廷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说:“你是给我庆贺呢,还是让我给你拉人脉?”

“一箭双雕呢。”她直言不讳。

韩廷讥讽地笑了一声,没答。

曾荻遂放低声音:“廷,你就帮帮我。”

韩廷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说:“地点我选。”

纪星一上午都在帮黄薇薇收拾烂摊子,吃过午饭后又得开会——周五下午是内部例行会议,讨论产品开发。

工作得留到晚上加班了,想到此处,纪星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进会议室。

黄薇薇跟她吐槽:“都快忙死了,还开这种无聊的会浪费时间。”

为什么这么忙,你心里没点数?

纪星看她一眼,也是无话可讲。

不过,她有句话说对了,这例会的确无聊又浪费时间。

开会的目的是braiAI(人工智能)nstorm(头脑风暴),交流创新想法。无论是全新的大产品、大项目,还是现有产品的新功能新改进,只要有idea(创意)就行。

可创意点子哪里是那么容易想到的,一个月想出一个都难,何况一周开一次这样的会。每到这时,会上之人都一脸便秘的表情,心中暗骂这会议是哪个讨厌的上司想出的招。

至于主管陈松林,他和所有当领导的人一樣,不会理解过程有多难,只看结果,估计心里骂了无数遍这届员工不行,并一再督促:“要观察生活,从生活中去发现细节和灵感。”

大家会上不敢说,私下里大吐苦水:“我成天累得跟狗一样,还生活呢?说得那么好听,能不能放一个星期假让我们去感受生活?”

纪星一边往会议室走,一边思考今天尚未进行的工作,现在梳理一下要点,到时有条有理,事半功倍。

其他人也一脸茫然沉默,做好了浪费时间的思想准备走进会议室。

临开会时,进来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妆容精致,面容姣好,一身黑色针织长裙,身材高挑修长。眼睛扫一眼室内,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会议室角落的一张椅子前坐下,等待开场。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出。

谁都没料到老总曾荻会来。

纪星不禁多看她一眼,心想,自己三十一二岁的时候能否混到她这个地步——拥有一家已步入正轨的新型创业公司,且是有实力、有发展前景、拥有行业尖端科技的公司。

想想,纪星都觉得相当困难。

她上学得早,现在二十四岁,可也快二十五岁了。三十而立,她还有五年多的时间。可她没车没房,还“月光”,最近的生活目标是多拿点儿年终奖,外加拿个优秀员工的荣誉,明年好升职。如果按部就班这么下去,她到三十岁时,最多沾到高层管理的最下层,而那已经属于精英阶层,相当优秀了。

能三十岁做到曾荻这个程度,必定是极端优秀,凤毛麟角。

一番思索,纪星惊惧地发现,她虽然毕业名校,能力超群,跟同事们横向一比,站在顶端;可纵向一看,山外有山,她脚下只是块小土丘。她远非“凤毛麟角”的那类人。

忽然间,她就有些丧气,隐隐慌张。

读书时,她没考虑这些问题,进入社会才发现,想要挣很多钱,太难了,难如跨越阶层。

成天自诩“精致girl“精致女孩”有什么用?

什么精致女孩girl?

背着名牌LV包挤地铁,涂着YSL(圣罗兰)口红租又老又破又小的房子,穿着Max Mara(麦丝玛拉)过“月光”生活的精致girl女孩?

她从未觉得现实竟如此讽刺。

陈松林正要介绍,曾荻抬手打断,示意不必。

会议很快开始。

大老板的突然造访起了一定的刺激作用,会上不少人踊跃发言,想给老板留下好印象,但大都围绕“DR.DR小白”(医生小白,后同)现有功能进行阐述,没什么创意。

坐在后排的曾荻面不改色,从容地听着一堆废话。她猩红的指甲盖拨弄着手机,偶尔低头在屏幕上打几个字,像在跟人聊天,低头时,耳垂上的祖母绿坠子闪出幽幽的绿光。

陈松林见状,脸上挂不住了,扫视一圈后,忽然问:“纪星,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纪星一直有想法,但想法很私密,也不适合在这个层面的会议上讲。可今天老板来了,反而能发挥一下。她委婉地说:“我不知道合不合适,貌似不是我这个级别该考虑的。”

陈松林来了兴趣:“讨论会而已,有什么都放心大胆地说。”

“那我说了。”纪星道,“我们公司目前的精力基本上都放在AIAI(人工智能)诊断和数据库的建设上。但是,人工智能医疗领域这块儿,国际上前有谷歌Deep Mind,后有IBM(万国商业机器公司)智慧城市,国内还有个东扬医疗的DOCTOR CLOUD(医生云在线服务),有几十年研究历史。而我们……”她耸耸肩,“竞争压力挺大。不是挺大,是巨大。其实我们有能迅速发展起来的强项——customize(定制)!结合智能的私人化和定制化,这是未来医疗的发展必然。因为医疗行业的特殊性,信息化私人定制的要求会更迫切。我们的强项在于信息和制造,何不加以利用呢。比如,我们现在正在给DR.小白做的牙科疾病诊断,在现有基础上多加一项制造工艺进去,转变模式,也做定制器材,利润能翻倍吧。说到底,在未来,所有的生产制造商都会变成服务商。”

众人皆一脸谨慎无言:纪星这是在开董事会呢,还是把公司当成她的理念试验场了?

陈松林的表情晦暗不明,没赞成,也没反对。

纪星说完,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况且符合工业4.0的国家规划,还能申请政策倾向和税减支持。”

陈松林观察着曾荻的扑克脸,揣摩不准,咳嗽一声,说:“想法很有意思。但就像你说的,这是方向决策的事,不适合讨论……你有想法,还是值得鼓励的。”

曾荻没说话,若有似无地笑一下,起身出去了。

陈松林没再多说,讨论会继续进行了一会儿,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就散了。

会后,纪星去茶水间冲咖啡,同事林镇也在,说了句:“没经验吧,你得罪领导了。”

纪星一愣:“曾总?”

林镇摇头:“她那位置的人是不会跟底下的小人物生气的,级别相差太远。”

那就是……

她低声:“不至于吧。”

“不至于?大老板过来视察,先不管你那番话说得对不对,至少有条有理,视角独特。你一小工程师比部门主管还出风头,是个人心里都不会太舒服。最关键的是,你提的问题,让他无法回答。他赞同吧,和公司理念相悖;他不赞同吧,谁知道未来会不会采用?”

“……”

他这一分析,纪星顿时也知失策。她只想着在大老板的面前表现,哪里想到这层关系。

林镇见她茫然无措,又安慰道:“小事儿。别往心里去。以后注意就行。”

纪星却没法不往心里去,不仅因为陈松林平日对她相当好,还因为他是她的直系上司,掌管她的生死。

职场一言一行,当真如履薄冰。

纪星很快找了个理由去汇报工作,跟陈松林对接聊了一会儿。见他还和往常一样和煦,她便松了口气,猜想是自己想多了。

纪星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才有时间叫外卖,随便点了餐,同事们聚在一起吃饭,饭后还得继续加班。

闲聊中,王博士问:“你们周末准备干什么?”

林镇道:“睡觉啊。累死了,睡个两天两夜。”

“纪星你呢?”

“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当然和男朋友一起,不像我们一群单身狗。”同事A说,“纪星的男朋友可帅了,还特有才。”

“真的?一直不知道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呢。”黄薇薇说,“有照片吗,我看看。”

纪星从手机里翻了张照片给她看。

“天哪,真的很帅欸。你们怎么认识的?”

“大学同学。”

“校园恋情啊,羡慕。我就读的大学很差,也没有好男生。”黄薇薇遗憾地感叹。

林镇笑:“主要是你也没纪星漂亮。”

“人艰不拆!”黄薇薇嚷道。

众人笑成一团。

同事B忽然问:“欸,你们说明年会涨工资吗?”

纪星喝了口汤,说:“公司政策是按通货膨胀涨百分之五吧?”

“但你们知道吗,”同事神秘地压低声音,“我那天去HR(人力资源管理,后同)办公室,无意间看到明年的应届生招聘条款。应届生的工资和我们这帮工作一两年的老员工差不了太多。你们也知道嘛,我们这行发展快,应届生起薪一年年地涨。”

大家都沉默了,各自吃饭。

工作三四年了的同事C不满道:“老员工的涨幅没见有那么大。”

纪星说:“企业都是这样。宁愿高价招聘年轻的新人或跳槽的,也不会给现有员工加薪,除非是升职,很正常。”

大伙儿叹了口气。

黄薇薇道:“加薪什么的,我不想了,现在就指望快点儿发年终奖。”

众人又没接话。

公司各部门年终奖的分发方式不同,销售部根据提成,他们产品研发部则需要根据参考项目、入职时跟HR谈的合同条款、上级建议等多方面考核进行发放。每人都不同,且保密。所以,大家从不交流年终奖多少的问题。

但黄薇薇一时嘴快,说:“四个月的工资,够我回家好好过年了。啊,快点儿过年放假吧。”

大家都没吭声,纪星心里一个咯噔。

四个月工资。

她的年终奖也是四个月工资。

她以为,不论根据工作能力和各方面表现来看,她的回报至少会比同事们高。哪怕是以入职时的条件来看,她的学历背景也摆在那儿,怎么竟和黄薇薇同等待遇了?

纪星低头吃着外卖,忽然觉得今天菜里的水煮鱼格外腥,她吃不下去了。

或许黄薇薇的月薪比她低吧。她强迫自己不再纠结这事,好好工作才是正道。

毕竟,DR.小白一期的项目完成后,不仅有丰厚的项目奖金,还是她履历上光辉灿烂的一笔。

纪星用一顿饭的时间调整好心态,饭后继续加班到深夜。

可由于白天耽误太多时间,半夜零点前,工作是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了。

纪星想加班到凌晨,熬一熬,把事情做完,留一个完整的周末。但有几个同事不愿熬夜,想星期六来加班。

王博士说:“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接着来。”

同事A道:“我们都是单身狗,周末加班无所谓啦。但纪星……周六是不是有安排?”

一群人困倦地看着纪星。

黄薇薇哀求:“明天吧。我已经没有半点力气,脑子都麻了。”

几个同事已经直接关了电脑。

纪星只能笑笑:“行吧。明天再来。”

工作真是块磨刀石,一天一天,把她直来直往的硬脾气生生磨软了很多。

众人迅速作鸟兽散。

纪星瘫坐在椅子上,一瞬间也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这才发现,她也很累了。她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某个同事唤了声:“拜拜!”

她回过神,办公区已是空空如也。灯光璀璨,照得偌大的空间一片白。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CBD无数亮着灯的高楼大厦,写字楼里一盏盏灯光像星星般闪耀。夜景美如星空,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远隔千里。

玻璃里头,异常安静,有种诡异的落寞在流淌。

纪星疲惫地收拾东西起身,看见楼下三环路上车流如织,红色白色的车灯像流动的银河,安静无声,隔绝着,远离着。

她下了楼,出门的一瞬间,冬夜的冷风吹得她只打寒战。

一进地铁站,广播轻声播报:“开往巴沟方向的末班地铁将于三分钟后到达本站,请乘客……”

她匆匆跑下站台,地下空气凉,寒意从脚底漫上来。

深夜的地铁空空荡荡,纪星坐在座位上,和寥寥几个乘客一起随着摇晃的车厢在这座城市的地下穿梭着。

车内暖气很足,却也偶尔有冷风刮过。

纪星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玻璃,黑色的玻璃窗映出她的脸庞,年轻女孩的神情呆滞而麻木,早上化的淡妝,此刻应该不在了,只剩苍白的脸颊、无神的双眼和眼睛下的黑眼圈,一张脸又干又枯,毫无生机。

她盯着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苦累和愤怒,毫无缘由地突然想哭。

她咬紧牙关忍着,鼻子却越来越酸。

分明这一天没受委屈,也没发生什么让人承受不了的大事,可她就是觉得她快要崩溃了。

出了地铁站,寒冬的冷风直涌。

她裹紧大衣,冻得瑟瑟发抖。

巷子里没有行人,冷风卷着几片枯叶和塑料袋从她的脚边扫过。

她迈着碎步跑进小区,小道旁枯木成排,花坛里一片萧索。

一排排单元楼门口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盏接一盏地应声而亮,将她的影子缩小又拉长。

半路手机响,是妈妈打来的电话。真是不合时宜,她烦心地接起。

“星啊,还没回家呢?”

“回了。”她心情不好,实在不想讲话。

“怎么听见风声,在外头?”爸爸插了句话。

“小区里。”

“今天加班了?”

“嗯。”她闷哼一声。

妈妈有所察觉:“心情不好呀?”

她顿时就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已不耐烦:“没有。”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跟妈妈讲讲。”

“说了没有!”她烦躁地抓头发,积压一路的怨气快要忍不住爆发。

那頭还在轻声哄着:“星啊,要是有什么不高兴,就跟妈妈说说。是不是和同事——”

“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纪星陡然声音尖锐地说道,“工作的事,问什么呀?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行不行!”

妈妈嗫嚅:“就是问一下——”

“有什么可问的?你知道什么呀,就问来问去的!每次打电话都问,每次都问!烦不烦啊?!”

她一通发火,那头顿了一下,又好脾气地哄道:“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你别不高兴啊,你早点上楼休息。对了,吃晚饭了吧?”

“吃了!”

“嗯,好、好、好,那先挂了啊。”

电话挂断,纪星看着安静的手机,喘着气。她前一秒还恼火,可下一秒想着另一端的爸妈,瞬间又内疚又心疼。她用力抓一下额头,觉得自己真是个浑蛋,在外头受了气就往父母身上撒。

她打开微信,准备给妈妈发一条语音,却看见妈妈白天发来的几条信息:“星啊,下班了给妈妈打个电话啊。”

她看到过,但忙得忘了这事。

强忍着鼻酸,她打字道:“对不起。”

妈妈打字慢,过了一会儿回复:“没事。你累了,早点休息。(微笑)晚安。”

她的眼睛霎时就湿了,吸了好几口冷空气,才把那份心酸压下去。

她低着头,继续在冷风中前行,走进自家单元楼,靴子沉沉地踏在楼梯台阶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缓慢。

感应灯一层层亮起。

她家在顶层六楼。

要不是房租便宜些,她也不会选那么高,每天累死累活地回家,还得爬一道天梯……

顶层感应灯亮,一道人影出现。

邵一辰插着兜站在她家门口,看着她。灯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落进他的眼里,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纪星惊呆:“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说话,只是微笑,朝她伸出双手。

她几步跑上楼梯,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还带着寒冷冬夜气息的身体,瓮声瓮气地道:“我以为你明天才来找我!”

邵一辰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想早点儿见到你。”

她扑在他的怀中,眼睫一下子就湿透了。

今天还是完美的,真的。

下期预告:

纪星想辞职单干的想法越来越明显,本以为头脑风暴的会议上自己太冒进,不想晚上却接到曾荻的电话,要带她赴一个局。也就是在这个局上,她又碰到了那位“长得帅、心肠好、有钱一辈子”的韩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