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占恒
40年的改革开放,为中华民族赢得了历史性复兴机遇,增强了民族生存发展的能力和空间,使中华民族站在了一个新的历史起点上
1978年到2018年,中国进行了一场波澜壮阔、堪称史诗的改革开放,其取得的历史性成就和实现的历史性变革,可以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不仅极大地改变了中国人民的命运,也极大地改变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这40年,有太多的变革需要梳理,有太多的成因需要解析,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化解,有太多的梦想需要实现。
40年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只是短暂瞬间,然而中国的改革开放,使占人类五分之一人口的大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必将载入人类的编年史册。
开启全球最快的经济增长进程,经济发展实现由弱国到大国的变革。1978年到2017年,中国的GDP由3645亿元发展到827122亿元,折合美元由2165亿美元增长到12.24万亿美元,年均经济增长9.6%,是世界经济同期年均增幅2.78%的三倍多。经济总量由全球第十五位发展到第二位,占世界经济比重由2%上升到15%,实现了由经济弱国到经济大国进而向经济强国迈进的历史性巨变。
开启全球最快的居民收入提高进程,人民生活实现由贫穷到小康的变革。按照世界银行的统计,1978年中国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当时的人均GDP只有156美元,还不到世界上最贫穷的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国家人均GDP490美元的三分之一,82%的人口生活在农村,84%的人口生活在每天1.25美元的国际贫困线之下,大多数发展和生活指标排在世界国家和地区170位以外。1978年到2017年,中国总人口在由9.75亿增加到13.9亿、净增加4.15亿的前提下,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由381元跃升到59660元,折合美元由224.9美元跃升到8836美元,在232个国家和地区中排位上升到70位。同时,使7亿多人摆脱了贫困,脱贫人口占全球脱贫人口的76%,城镇居民人均住房面积由3.6平方米提高到40.8平方米,汽车普遍进入家庭,居民普遍享有教育、医疗、保险,人均预期寿命由68.2岁(1949年为35岁)提高到76.7岁,高于2015年全球人口平均预期寿命(71.4岁),涌现出3亿多人口的中产阶层。
开启全球最大规模的工业化进程,产业结构实现由农业到工业的变革。1978年到2017年,中国的产业结构由28.1∶48.2∶23.7提升到7.9∶40.5∶51.6,形成三二一的产业结构,从农耕文明进入到工业文明进而进入到工业化后期阶段。中国制造业产值2010年首次超过美国,占世界的19.8%,2016年占比为25.5%,2017年接近30%,成为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和“世界工厂”。
开启全球最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城乡结构实现由农村到城市的变革。1978年中国城市化率只有17.9%,当时7.9亿人在农村、1.7亿人在城市,俗称“十亿人口八亿农民”。到2017年,中国城市化率达到58.52%,也就是说城市人口超过8亿人、农村人口只剩5亿多人,城乡人口分布实现历史性的变革。
图/新华社
开启全球最大规模的要素流动进程,面向世界实现由封闭到开放的变革。中国外贸进出口总额1979年仅为109亿美元,到2017年发展到4.1万亿美元,居世界货物贸易进出口第一位。中国由单一的外资引进国,发展到引进外资与对外投资并举,目前累计对外投资1.9万亿美元,境外企业资产总额超过5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二位,还拥有居世界第一的3.1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40年来,中国累计出国留学生400多万,占世界留学生总数的1/4,2017年有1.27亿人出国旅游,居世界第一,形成人流、物流、资金流的全球流动。
根据因果定律,凡事皆有因。中国用40年时间走完美国100年多年、欧洲200多年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经济社会发生全面、深刻、历史性的变化,其深层原因是什么?这不是任何一本教科书、任何一个他国模式或任何一种原因解析所能说清的,而必须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历史、哲学、国际等综合因素去探究。这如同一副扶正祛邪、固本培元的中药良方,是多味药材合理搭配煎熬产生的药效;亦如同一盘中国大菜,是多种食材和辅料精心烹饪的美味。概括起来,中国40年快速崛起的成因,得益于十大因子的综合作用。
第一,反思“文革”教训和发展困境的倒逼。改革不是我们的主动选择,就像1934年10月开始的红军长征,完全是形势所迫、倒逼的。1949年新中国成立,竖起了共和国大厦的四梁八柱,但我们对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探索十分艰辛、代价沉重。试验过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超英赶美的“大跃进”、计划经济和平均主义大锅饭,直至发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文化大革命。其结果,越搞越穷,越搞越落后,越搞越背离我们的初衷,与世界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国民经济到了崩溃边缘,放开肚皮吃饱饭甚至成为一种期盼和奢望。
在这样的背景下,“文革”一结束,党中央就果断地停止“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方针,把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接着,恢复高考、放开留学、召开全国科学大会等,为“四化”建设培养人才。邓小平反复强调:“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社会主义的特点不是穷,而是富。”要富就得要发展生产力,要发展生产力就得要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可以说,新中国成立以来的艰辛探索,是我们实行改革开放的巨大学费,这使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由此,促发了第一波“下海潮”和民营经济的崛起。
第二,真理标准大讨论和持续的思想大解放。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不改变僵化的思想观念,改革就迈不出步子。而要解放思想,就必须改变长期形成的“左”的思想。今天说起来很容易,当年做起来异常艰难。1976年到1977年“文革”结束后的这两年,还是有人继续坚持“左”的方针和“两个凡是”。1978年5月,中央党校《理论动态》和《光明日报》先后发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否定“两个凡是”,引发了一场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开启了解放思想的先河。接着,1978年11月10日到12月15日,中央召开了35天的工作会议,就重大问题拨乱反正、统一思想。邓小平在闭幕会上作了题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他深刻指出:“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鼓励要解放思想,要善于学习,要研究新问题。这次中央工作会议,为随即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了充分准备,由此掀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性篇章。
特别强调的是,解放思想不是一次性的,而是长期的过程,不时需要新的思想突破。1989年政治风波、苏东剧变和苏联解体后,改革处于停滞状态,中国面临新的抉择,这直接引发了邓小平1992年初的南方谈话。他深刻指出:“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形式主义多。”“判断各方面工作的是非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抓住时机,发展自己,关键是发展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这次南方谈话,直接推动了新的思想大解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也促发了第二波的“下海潮”。
第三,和平与发展的国际环境和承接国际资本转移。中国实行改革开放需要两个外部条件,一是和平环境,二是国际资本。十分幸运的是,这两个条件当时都具备了。1978年中国开启改革开放的时候,虽然冷战还没有结束,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逐渐取得强势,而以苏联为首的阵营处于衰落和解体状态,中国则加快发展自己,形成二战以来国际环境相对稳定的时期。邓小平高瞻远瞩地提出“和平与发展是时代主题”。1981年3月,邓小平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强调:“我们不要自己吓唬自己,造成人为的紧张。如果当前老是强调战争马上打起来,使我们的精力都集中到打仗上面,就会影响四个现代化建设”。1987年5月12日,邓小平会见荷兰首相吕贝尔斯时说:“对于总的国际局势,我的看法是,争取比较长期的和平是可能的,战争是可以避免的……一九七八年我们制定一心一意搞建设的方针,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判断上的。要建设,没有和平环境不行。”
至于国际资本,西方完成工业化后,积累了大量的过剩资本,正在渴求新的国际市场。1978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谷牧率领建国后向西方派出的第一个政府经济代表团赴西欧考察。在与法国总统德斯坦会见时,法国驻华大使对谷牧说:“听说你们要建120个大项目,我们法国愿意有所贡献,给我们10个行不行?”在联邦德国,一些州长表示可以提供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美元的贷款给中国。放到今天的时代背景下,简直不可思议。假如今天再有国家要搞改革开放,就难有中国当时的条件。1979年到2017年,我国累计吸引外商直接投资达18966亿美元,是吸引外商直接投资最多的发展中国家。外商不仅带来充裕的国际资本,而且带来了先进技术、人才和管理经验。
第四,摸着石头过河和实行渐进式改革。上世纪80年代社会主义国家的改革,大体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改旗易帜,搞休克疗法,结果造成经济硬着陆和引发社会动荡,大多不成功。一种是中国摸着石头过河的渐进式改革,这大概得益于中华文化反复提醒的过犹不及、欲速不达、揠苗助长、一蹴而就的哲学理念。1980年12月在中央工作会议上,陈云说:“我们要改革,但是步子要稳。随时总结经验,也就是要‘摸着石头过河’”。邓小平对陈云提出的“摸着石头过河说”完全赞同,提出“我们的方针是,胆子要大,步子要稳,走一步,看一步。”这对既大胆解放思想、杀出一条血路来,又积极稳妥、保持社会稳定,正确处理和把握好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起到了巨大的指导作用。
“摸着石头过河”是一种大胆试、大胆闯的试错法,先搞试点,投石问路,对的就坚持,错的就改过来,避免走弯路,避免犯颠覆性的错误。在实践上,从农村家庭联产承包制到国有企业承包经营、从价格双轨制到市场化定价、从企业股份制改革到设立股票证券交易所、从设立4个经济特区到开放14个沿海城市、从浦东开放开发到长江经济带开放、从引进外资到对外投资、从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到走共同富裕道路,等等,不断把改革开放推向深水区。这种渐进式改革,避免了因情况不明、举措不当而引起的经济硬着陆和社会动荡。
第五,强烈的致富欲望和少有的吃苦耐劳精神。改革的动力从何而来?一句话,利益驱动。马克思有一句名言:“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中国人历来勤劳勇敢、聪明智慧,具有强烈的致富欲望,自古向往小康生活,追求“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改革开放以来,老百姓为追求致富,可以说“走遍千山万水、历经千辛万苦、说尽千言万语、想尽千方百计”,焕发出无穷的创造力。
中国改革几乎所有的源头探索,都来自基层和老百姓追求利益的创造。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农村全面改革、从“走私”“倒爷”到破除价格双轨制、从“大逃港”到设立4个经济特区、从“前店后厂”到民营经济崛起、从“承包经营”到国有企业改制,甚至从“农民工”到产业工人、从“简单模仿”到“世界工厂”,等等。数亿农民背井离乡,风餐露宿,甚至没有休息日、没有节假日,真是“五加二、白加黑”地干,把别人用来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打工赚钱了。这是一个致富的过程、实干的过程,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改革的过程。其实,改革不需要太多的设计,只要充分尊重和发挥基层和群众的首创精神,按照浙江省委总结的“三个允许、五个不”,即允许试、允许闯甚至允许犯错误,不争论、不攀比、不张扬、不气馁、不动摇,坚定、清醒、有作为,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就行了。
第六,摈弃计划经济和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过去由于受苏联计划经济模式的影响,新中国成立后我们曾长期固执地实行计划经济体制,恐惧和排斥市场经济,把计划经济等于社会主义,把市场经济等于资本主义,企业的一切生产,人民的一切生活,政府都试图用最严密的计划来安排和保障。其结果适得其反,严重束缚了人民的创造力,严重束缚了企业的生机和活力,严重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严重束缚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1979年11月,邓小平对这种传统观念提出了挑战。他指出:“说市场经济只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只有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这肯定是不对的。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可以搞市场经济……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1992年初,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进一步指出:“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由此,中国才走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实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探索。1992年10月,党的十四大正式提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随后,中央又进一步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变了政府的职能作用,摆正了“两只手”的关系,极大地激发了各类经济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极大地促进了各类生产要素的合理配置和价值交换,极大地提高了社会生产力,极大地满足了消费者的多样化需求。
第七,加入WTO接轨国际市场和国际规则。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每个国家都不可能孤立地发展自己。而主导经济全球化的主要是世界贸易组织(即WTO,前身是关贸总协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改革开放只有加入这些国际经济组织,才能接轨国际大市场。1980年,中国先后恢复了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合法席位,随后又在1986年申请恢复关贸总协定缔约国地位,并开始艰难的“复关”谈判。1995年1月,世界贸易组织成立,从当年7月起“复关”谈判转为加入WTO谈判,直到2001年12月11日,中国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成为其第143个成员。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曾感慨地说:“我们已经谈了15年……黑发人谈成了白发人。”
为什么中国不遗余力地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因为加入WTO,中国可以在140多个成员国中享受到多边的、无条件的、永久性的最惠国待遇,这是中国经济全面加入国际分工和融入国际经济循环的必要条件。有了这一条件,中国的产品才能更广泛地参与世界市场的竞争,中国的企业也才能在更广阔的市场上寻找到更多的发展机会,增强国际竞争力。加入WTO,还能够通过世贸组织多边争端的解决程序来解决国际贸易摩擦,有效地保护中国的经济贸易利益,使中国产品能够在最大的范围内享受有利的竞争条件,国内的资源在国际大市场中得到优化的配置。更重要的是,加入WTO,倒逼中国改革开放走入深水区。仅从2001年到2006年的5年间,中国就废除了20多万部地方的法律法规,清理了2000多部国家部委的法律法规,关税总水平从15.6%下降到9.8%,开放了102个领域。这也促发了第三波的“下海潮”。近几年,中国又进一步推进了改革开放,很多方面超过了当时对WTO的承诺。
第八,各地强烈的发展冲动导致的非均衡发展。均衡发展是目标,非均衡发展是路径,只有通过非均衡发展,才能逐渐实现均衡发展。改革开放以来,各地政府领导如同企业CEO,出现了历史少见的地方发展冲动,包括招商引资冲动、征地拆迁冲动、投资饥渴冲动、GDP排名冲动等,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地由“等靠要”,到“跑部钱进”,再到“不找市长找市场”,创造了“温州模式”“苏南模式”“深圳模式”等各具特色的发展模式,形成了各地“比、学、赶、超”的竞争发展格局,书写了经济学非均衡发展的新篇章。
我们今天在评判这些冲动的时候,不要忘记这在当时恰恰是改革所带来的变革。过去中国计划经济体制的一大弊端就是中央管得太死,大家齐步走,地方没有积极性。上世纪80年代初,邓小平一再鼓励各地能快则快,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1983年2月,他到江浙考察时,针对全国实现“翻两番”目标,要求江苏、浙江恐怕要多翻一点,不止“翻两番”。他说,因为宁夏、甘肃这些地方比较落后,“翻两番”困难,如果江苏、浙江只“翻两番”,全国平均起来就翻不了两番。后来,中央又先后实行财政“分灶吃饭”、区域指向性支持政策、发展快的地方领导得到重用,以及各地发展与工资福利密切相关等,把各地发展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改变了过去中央大一统、大锅饭的弊端,形成了中央和地方两个积极性的工作格局。
第九,产业转移、消费升级形成的较大发展韧劲和回旋余地。严格意义上说,中国不是一般的大国,而是超大型国家,其大陆面积963万平方公里,大于大洋洲的897万平方公里,与欧洲面积的1016万平方公里相差不多;其人口13.9亿,居世界第一,比欧洲和美国的人口总和还要多。这样一个超大型的国家,发展起来不容易,而发展起来以后停下来也不容易。
这是因为,中国一旦发展起来,其产业可以进行从沿海到内地、从城市到农村、从发达地区到欠发达地区等的梯度转移,进而形成世界上最完整的产业链和价值链;其消费可以进行从低端到高端、从小家电到大家电、从住房到汽车、从电脑到手机、从白酒到红酒、从看病到养生、从国内教育到国外留学、从国内玩到国际游等排浪式的消费升级,进而形成世界上最庞大的消费市场,以致任何一个国家和企业都不会无视。这也就是为什么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和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先后造成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新加坡和韩国等“亚洲四小龙”以及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等“亚洲四小虎”风光不再,而中国则闯过惊涛骇浪继续前行的重要原因,也使外国一些专家预言的中国经济崩溃论屡屡破产。“‘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不愁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是1936年12月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说过的话,今天用来比喻中国经济发展和应对外来冲击所具有的发展韧劲和回旋余地,也是完全恰当的。当然,这个发展韧劲和回旋余地是在改革开放发展中形成的,需要倍加珍惜和利用好。
第十,中国共产党强有力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改革是从已知到未知的过程,途中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要避免走错方向走弯路,就必须有坚强的领导核心和科学的指导思想。中国人很聪明、很能干,但往往是“一个中国人是条龙、十个中国人是条虫”,缺的就是主心骨和凝聚力。中国共产党是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这是经过几十年的革命战争证明的,也是经过几十年的建设探索证明的,更是经过几十年的改革开放证明的。“文革”一个重要反思就是“踢开党委闹革命”不行,搞“四大”不行,进而明确了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创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系统了回答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等重大理论和实践课题。
党领导的举旗定向和凝聚砥砺,党领导的集中力量办大事,党领导的经受“四大考验”、避免“四大危险”、树立“四种意识”以及源于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内在形成的纠错机制等,使中国在这40年中闯过了一系列激流险滩,经受住了一次次宏观经济调整和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以及国内外的重大事件影响,没有犯前苏联、独联体一些国家改旗易帜、休克疗法、橙色革命等颠覆性错误,始终引领中国这艘大船沿着改革开放的正确航向行驶。
以上这十大综合成因,是渐进形成的,虽不尽全面,但确是最主要的成因。如果离开这十大综合成因,中国的改革开放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也难以取得如此翻天覆地的历史性成就。而这十大综合成因,也是今后继续深化改革开放需要坚守和借鉴的基本思路。
40年的改革开放和高速发展,实际上是一种压缩性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也自然会出现压缩性的问题。这些问题主要有:经济结构失衡严重,地区发展差距拉大,居民收入差距过大,资源消耗过多,环境污染过重,思想教育缺失,理想信念缺位,诚实守信退化,民主法治滞后,社会焦虑增多等。1993年,邓小平在同弟弟邓垦聊天时说:“过去我们讲先发展起来。现在看,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不比不发展时少。”这是很有远见的。当然,这些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是前进中的问题,是“成长的烦恼”,是难以完全避免的代价,符合唯物辩证法所揭示的“螺旋式”上升的事物发展规律。
40年的改革开放,为中华民族赢得了历史性复兴机遇,增强了民族生存发展的能力和空间,使中华民族站在了一个新的历史起点上,也提前遭遇到许多新情况、新问题甚至严峻挑战。习近平强调:“当前,全党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如何正确认识和妥善处理我国发展起来后不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这些不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概括起来说,主要是面临两大明显变化、三大陷阱和三大攻坚战。
两大明显变化:国际环境和国内发展阶段出现明显变化。2018年,以美国发起的贸易战为标志,中美关系出现明显变化,由“合作伙伴关系”转为“战略上的竞争对手”。其演变过程是:1979年1月中美建交,结束了长达30年之久的不正常状态。2011年1月的《中美联合声明》确认,中美双方将共同努力,建设互相尊重、互利共赢的中美“合作伙伴关系”。2017年12月,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上台后的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则将中国定位为美国“战略上的竞争对手”。接着,美对华发起贸易战。从美国的谈判要价和贸易战之外的一系列小动作看,中美贸易战其实与贸易无关,而是美国遏制中国崛起的手段,是战略遏制和模式打压。不仅如此,美国凭借其经济、科技、金融、军事等领先的实力,正在围绕“美国优先”和“让美国再次伟大”,试图改组国际组织和改写国际规则,世界秩序正经历二战以来最为复杂动荡的局面,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此,2018年6月,习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强调,我们要深入分析世界转型过渡期国际形势的演变规律,准确把握历史交汇期我国外部环境的基本特征。2018年7月,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指出,当前经济运行稳中有变,面临一些新问题新挑战,外部环境发生明显变化。
国内的明显变化是,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中国经济已经完成工业化的中期阶段而进入工业化的后期或后工业化阶段,中国的城市化已到了快速增长的峰值而转入了结构优化、质量提升的阶段,中国的人口红利已经减弱而转为人才红利的阶段,中国的资源消耗和环境容量已到极限而转为节能减排刚性约束的阶段,中国的鼓励外贸出口和招商引资已转为出口和进口并重、利用外资和对外投资并举的阶段。总体上说,中国经济进入了由高速度到高质量、由要素驱动到创新驱动的新的发展阶段。这样的明显变化,直接推动了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由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概言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
三大陷阱:谨防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塔西佗陷阱和修昔底德陷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改革开放和民族复兴的路上从来不会一帆风顺,而是充满了荆棘和坎坷。目前,中国最需要防范和跨越的就是三大陷阱,即中等收入陷阱、塔西佗陷阱、修昔底德陷阱。对这三大陷阱,要在意,不要大意;要重视,不要轻视;要施策,不要失策。
中等收入陷阱,最早是世界银行在2006年《东亚经济发展报告》中提出的概念,其内涵是指:某些国家在人均国民收入达到3000美元以后便陷入经济增长停滞期,在相当长时间内无法成功跻身高收入国家行列。2017年,中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5974元(约3876美元),意味着已进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窗口。资料表明,上世纪60年代以来,世界上有110多个经济体进入中等收入国家,但最后成功进入高收入国家的只有13个,说明跨过去不容易。如果中国经济缺乏新的动力源,如果民营经济活力不足,如果实体经济严重缺血,如果“卡脖子”科技没有突破,如果未能实现由要素推动向创新驱动转换,中国经济陷入停滞状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塔西佗陷阱,是古罗马史学家塔西佗提出的,他认为当政府不受欢迎的时候,好的政策与坏的政策都会同样得罪人民。这后被作为一种社会政治现象或政治学定律,指一个社会机构或组织或部门等,一旦失去社会公信力,那么它无论办什么事情或表达什么言论,都不会引起人们的相信,相反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当前,中国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任务相当艰巨,有的地方政府朝令夕改、政策多变、政策打架,甚至搞暗箱操作,违法行政;有的领导搞“新官不理旧账”“一个师公一个道法”,甚至说一套做一套,严重损害了政府的公信力和党的声誉,如果不加以警觉和纠正,就会危及党的执政基础和执政地位。
修昔底德陷阱,源自古希腊著名历史学家修昔底德,指一个新崛起的大国必然要挑战现存大国,而现存大国也必然来回应这种威胁,这样战争变得不可避免。历史资料表明,1500年来,新崛起的大国挑战现存大国有15例,其中发生战争的有11例。当今的美国是一个充满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国家,当一国GDP达到美国的60%左右时,就会把其作为对手进行打压,过去对前苏联、对日本、对欧盟都是这样,形成所谓的“60%”定律。2017年,中国的GDP达到了美国的60%左右,由此激发了美国的遏制情绪,这也是中美贸易战的深刻背景。为此,习近平早有预判。2015年9月22日,习近平在美国华盛顿州当地政府和美国友好团体联合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发表演讲时指出,我们愿同美方加深对彼此战略走向、发展道路的了解,多一些理解、少一些隔阂,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防止战略误解误判。我们要坚持以事实为依据,防止三人成虎,也不疑邻盗斧,不能戴着有色眼镜观察对方。世界上本无“修昔底德陷阱”,但大国之间一再发生战略误判,就可能自己给自己造成“修昔底德陷阱”。
三大攻坚战: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和污染防治。2017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今后三年要重点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污染防治三大攻坚战。这三大攻坚战,是多年来长期累积形成的突出问题,是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也是迈向高质量发展必须要破除的拦路虎。对此,中央已经明确了时间表和路线图,提出了具体的政策举措。下一步的关键是,如何避免简单地依靠行政计划手段推进,而是更多地开启改革的思路,运用市场经济的办法,建立完善有效的制度,使之成为深化改革开放和推进民主法治建设的实践样本。
总之,“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只要我们坚持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坚定执行党的十九大制定的路线、方针、政策,完整准确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扎实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和“五位一体”总体布局,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上下同欲,同心同德,就完全可以克服艰难险阻,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