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航机长刘传健：生死迫降挽救百余人性命

王玉琴

2018年5月14日，四川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川航）机长刘传健驾驶客机在万米高空突遇飞机前挡风玻璃破裂脱落，驾驶舱瞬间失压，气温降到-40℃，大量机载自动化设备失灵，副驾驶半个身子被“吸”了出去。眼看一场空难即将发生，刘传健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和精湛的驾驶技术，沉稳地进行处置，最终挽救了128人的生命，创造了中国飞行史上的一个奇迹。这样的事故仅在电影《萨利机长》里见过，就连英国《每日邮报》都大赞“飞行员是英雄”！刘传健也因此成为受亿万人崇拜的英雄人物。

出身农家，曾是空军飞行教官

今年46岁的刘传健出生在重庆市九龙坡区陶家镇，他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在姐姐的眼里，弟弟很聪明，学习成绩很好，但绝不是那种端着书本读死书的人。

高中的时候，刘传健萌发了开飞机的想法，父亲觉得很难实现，并不是很支持。第一年高考，刘传健因为文化课分数差了一点，没能通过空军招飞考试。他在父亲所在的水泥厂上了几个月班后，觉得还是想当一名飞行员，便选择了复读。经过努力，第二年高考，刘传健以文化课超过录取分数线几十分的成绩，顺利通过空军招飞考试，参军入伍。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二飞行学院里，酷爱打篮球的刘传健经常出现在球场上，他虽然个头不算太高，但其反应敏捷，再加上战术灵活多变，一直打前锋。刘传健有着惊人的弹跳力，协调性也非常好，打前锋需要胆子大，敢冲敢闯，每次上篮，两三个人都防不住他。

虽然进入了飞行学院，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留下来。刘传健说：“学员有70%的淘汰率，有时候进来二三十个人，最后可能只有一两个人能留下来。成功留下来的学员需要每一个科目都拿到5分的满分，才能成为一名飞行教员，这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刘传健就是一名全优学员，经过几年努力，因为飞行技术非常好，加上责任心强，1995年，他终于成长为一名飞行教官。

初教- 6是飞行学院进行飞行训练时常用的空军初级教练机主力机型。刘传健执教期间，常用这款飞机进行各种特情处置训练，比如飞行过程中，机舱顶的玻璃会突然向后滑落，模拟机舱顶玻璃爆裂。每一个学员的训练周期为一年，一年中这样的演练至少有一两次。执教多年，刘传健经历过无数次这种特殊的训练。因工作成绩突出，2000年，刘传健还荣立三等功一次。

2006年从空军退役后，刘传健在川航做了一名飞行员。妻子邹函是重庆市第二师范学院旅游与服务管理学院的老师，主要教授航空管理。她说，在工作上，丈夫对自己的要求很苛刻，每次飞行，甚至于每个动作，他回家后都会认真地进行总结和反思，通过反思不断地提高自己。

邹函说，丈夫非常热爱这个职业，家里的事情都得为安全飞行让路。邹函举例说：“我要生孩子了，他还在上班，问他什么时候能到医院来，他却反问我‘你什么时候生，气得我哭笑不得。公公过世那天晚上，他正在公司备勤第二天6点钟起飞的航班，都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在邹函看来，丈夫是个很自律的人。因为长期在高原飞行，对飞行员的身体素质要求很高，刘传健只要有空每天都坚持跑步、健身等运动，哪怕出差都带着运动服。工作以外的时间，他一直坚持早睡早起，抽烟、喝酒、应酬、打游戏、去KTV唱歌，他一概不沾。在饮食方面，刘传健也特别注意，凡是对身体健康可能产生不良影响的食物，他都不吃。他特别爱吃邹函做的红烧肉，但因为油腻，他每次都只是尝个味道就收住了。

万米高空遇险，完成“史诗级”降落

担任川航机长的刘传健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特殊的日子：2018年5月14日。这天清晨6点25分，他驾驶着由重庆飞往拉萨的3U8633航班的客机腾空而起，大约7点多钟，没有任何征兆，一声巨响后，刘传健猛然发现驾驶舱右前方的挡风玻璃爆裂了。

飞机副驾驶徐瑞辰是一名27岁的年轻人，当时就坐在驾驶舱右侧，在玻璃爆裂的瞬间，强风把他的半个身体都“吸”了出去，好在他系着安全带，又被拉了回来。即便如此，事后检查发现，徐瑞辰的上衣、长裤都被强烈的气流“撕”烂了，面部被划伤，腰也扭伤了。刘传健说，当这么高速的气流通过一个大窟窿迎面钻进来时，一瞬间的风压会给人造成很大的拉扯伤害。

“当时飞机的时速超过800公里，又在万米高空，空气非常稀薄，最严重的是，在玻璃爆裂后，驾驶舱内很快发生了失压，很多物品都飞了起来，很多自动化设备出现故障，噪声非常大，仪表盘也看不清楚。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力操纵飞机，安全备降。”刘传健说，驾驶舱失压同样会给驾驶员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首先是耳膜，然后舱内的温度会骤然下降到-40℃，人体很快就会被冻伤。

自动化设备失灵，为操纵飞机带来巨大的困难，好在刘传健是一名有着20多年飞行经验的飞行员，对这条航线也很熟悉。最关键的是，在部队时，他就接受过对于这种危急情况的紧急处置的严密训练，正是有了驾驶战斗机的经历，才能让他在危急关头，冷静处理这一重大险情。

航班上一位乘客发布长微博说，飞行中飞机顶部传来一声响，只不过一刹那而已，机舱骤然变暗，氧气面罩也脱落下来了，他和其他乘客迅速拉起氧气面罩罩住面部。这时，大家发现飞机开始失重，并急速下坠，他们甚至清晰地看到了飞机下方的冰山，不少乘客开始尖叫。此刻，机舱内行李架上的物品撒落一地。脱险后，一名乘客直呼：“太惊险，太吓人了。”

乘务员应对这一突发状况的处置也非常及时有效。飞机下坠后，乘务员不断大声安慰乘客：“请大家相信，我们有能力、有实力安全落地。”对于紧张过度的乘客，乘务员还进行了一对一地安抚。

从降落后驾驶舱的受损情况看，控制台已经被大风摧毁，仪表盘被风掀开，大量自动驾驶相关的设备失效，只能依靠目视水平仪来进行操作飞机。

事后，一位军事专家说：“这要比处置战斗机飞掉座舱盖更难。因为战斗机飞行员始终佩戴着飞行头盔和氧气面罩。另外，战斗机的机动性更强，能够更快地下降到中低空，减少低温、低压、噪声带来的伤害，但民航客机下降高度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通常的下降速率最大只有30米/秒。而按照标准程序，一旦座舱失压，应该保证在較短时间内将巡航高度降低到3048米以下。”

在自动驾驶完全失灵，无法得知飞行数据的情况下，如何确定方向、航向，返航机场的位置呢？刘传健介绍说，当时，他只能依靠手动操纵，甚至有段时间与地面失去了联系。好在发生故障后，机组很快向地面的空中交通管制台发出了“7700”的特殊信号，该信号表示飞机遇到紧急情况，正处于危险状态，需要帮助。空中交通管制员看到信号后，会通过设备了解到飞机大概的飞行情况，飞机发生了怎样的问题，同时也会告知附近机场陆地上所有的飞行器，都要给遇险的飞机让行。幸运的是，当时几乎无云，能见度非常好，如果伴随降雨或天气状况不好，后果无法预料。

就这样，在机组人员的共同努力下，7点46分，刘传健驾驶的这架遇险飞机最终完成了一次惊险的紧急着陆，中途安全备降在了成都双流机场。刘传健凭着临危不惧和过人的驾驶技能，挽救了119位乘客和9名机组人员的生命。整个降落过程前后仅20分钟。业内专家称赞川航本次备降创造了中国飞行史上的一个奇迹，这样的事故仅在电影《萨利机长》里见过。刘传健也成了众人眼中的飞行英雄。

被誉中国版“萨利机长”，生活中很疼爱女儿

当天早晨8点多，看到丈夫空中历险的新闻时，邹函正在千里之外的杭州带领学生参加全国导游大赛。她马上给刘传健打电话，电话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她悬着的心稍微落了一些。邹函说：“虽然吓得我紧张了三分钟，但电话还能通，那说明他没什么事。再一想老刘技高、心细，肯定没问题！”邹函的判断来自于对丈夫的了解和信心。后来，刘传健把电话回了过来，僅仅对妻子说了句：“飞机坏了，现在很忙。”持续关注新闻，邹函才得知丈夫面临的是“世界级”的险情。她说，丈夫一向是报喜不报忧，他怕家里人担心。

邹函说，丈夫在生活中非常细致，家里人的生日他都记得，飞行回来，还会时常给大家带一些小礼物。对于工作，刘传健是时刻做好准备。邹函说，丈夫不管在干什么，就算临时喊他飞，他也可以马上出门。

邹函不害怕并不等于不牵挂、不惶恐，在杭州的20多个小时里，邹函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混合情绪中，吃不好，睡不好。比赛结束之后，她马上回到重庆，安抚一家子人，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成都，夫妻俩相见时，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一刻，邹函不由得泪流满面，刘传健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谈及刘传健与机组成员一起成功处置险情一事，邹函说，感谢所有人的关心和认可，这是一件很大的事，他沉着冷静，处置得当，他是我的骄傲；这也是一件很小的事，他只是去飞了一个航班，履行了一个机长应尽的职责。或许在别人眼中，他是个英雄，但在自己眼中，他就是一个好老公，希望他能早点回家。“那你崇拜他吗？”有记者这样问邹函。 “其实一直都很崇拜！”说这话的时候，邹函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了的花。

很快，国际主流媒体都对此事进行了详尽报道，多数报道将刘传健誉为中国版的“萨利机长”，其中英国《每日邮报》更是在报道中为刘传健点赞，称在万米高空执行这些操作非常不可思议，大赞飞行员是英雄！

在世界航空史上，也曾发生过一起类似川航3U8633的飞行事故。1990年6月10日，英国航空5390客机从伯明翰飞往西班牙马洛卡。飞机在飞行过程中，驾驶室中的一块挡风玻璃突然飞脱，并将机长上半身吸出机外，机长只有双腿仍在驾驶室内。最后凭着副机长的努力，飞机安全降落于英国南安普敦机场，而且机长亦奇迹般生还。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英航5390客机的飞行高度为5000米左右，只有本次川航3U8633客机飞行高度的一半。

刘传健的父母早些年已经去世，如今两口子和邹函的父母住在一起。说起刘传健的性格，岳父邹文生说了三点：严谨、自律、有责任心。

不过在女儿面前，刘传健这种严谨得近乎刻板的一面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在家里，他都会给两岁的女儿喂饭，晚上会给她读绘本、讲故事。女儿特别喜欢这个机长爸爸。

生活中，刘传健是个比较幽默的人。比如，有时候邹函开玩笑说丈夫工作忙、压力大，头发少了。刘传健则风趣地说：“掉头发是因为在天上飞，风太大了。”让邹函忍俊不禁。

面对众网友热议的“给机组什么样的奖励都不过分”的话题，邹函头脑很清醒，她用了《萨利机长》中的一句名言来概括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作为家属，我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当英雄，我也不想要什么奖励。希望再不要发生这种事，希望所有航班都能平安起飞、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