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楠
尹 豪
李 雄*
植物园是以植物研究为目的,进行植物收集、栽培与展示活动的设施[1]。随着城市发展与社会演变,植物园作为城市绿地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逐渐成为市民游憩及植物知识普及的重要场所。
日本植物园的建设是以1638年设立的江户幕府御药园为开端,此后随着西洋近代科学的导入,至明治时期,近代植物园的建设拉开了序幕,再经大正、昭和进入平成时期后,植物园设施与功能逐渐走向现代多样化。至今,日本植物园在植物多样性研究、活体植物展示、社会教育、植物资源开发及系统保存、市民游憩等诸多领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2]。东京都作为日本首都,是日本植物园的起源地。以御药园为基点,至今已建成不同规模、不同类型的植物园15处,约占日本国全部植物园数量(115处)的1/8。可见,无论从时间跨越上或空间分布上,对于东京都植物园的形成与变迁的研究都具有代表性,这将有助于理解日本植物园整体的发展历程。
日本对于植物园的研究以日本植物园协会会报为主要平台,主要围绕植物园物种保护、分类体系、运营管理等方面进行研讨。此外,有植物园个例研究专著[3-5]、植物园概述专著[2,6],以上文献资料皆为日文。而中国对于日本植物园的关注甚少,以植物园概述文献[7-8]、植物园个例研究文献[9-11]为主,内容仅停留在基本信息介绍层面。综上,目前没有针对东京都植物园整体情况的研究。因此,本研究着眼于东京都植物园的形成与变迁,梳理这一体系的发展脉络并结合社会背景、政策变化对植物园发展的深层因素进行分析考察,希望有助于促进中日植物园的发展与交流,并为今后植物园建设提供参考。
本研究所提到的东京都包括东京都区部(东京23区)、多摩地域(26市)及其他5个町、8个村与岛屿部,总面积2 191km2。公益社团法人日本植物园协会(以下简称“协会”)是由日本全国植物园构成的团体,把握日本全国植物园体系,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可持续发展为目的,开展与植物相关的文化发展、科技振兴、环境保护等活动。目前,东京都内加入协会的会员植物园共有15处,根据协会分类,植物园共有4种类型:学校所属的植物园(2处);国、公立植物园及以此为基础建设的植物园(7处);公司或个人经营的植物园及以此为基础建设的植物园(1处);以药用植物收集为主的专类园及以此为基础建设的植物园(5处)[6]。本文以这15处植物园为研究对象(图1)。
图1 研究对象平面位置图
本文以协会编写的《日本的植物园》[6]一书为基础,同时参考日本著名植物学者岩槻邦男编写的《日本的植物园》[2]一书、协会网络主页以及各植物园的相关专著、文献与网络主页,将上述资料的综合信息作为植物园基本信息来源。此外,2015年10月—2016年9月,走访日本植物园与图书馆,读取植物园各个时期的平面图、发展脉络及社会背景等相关资料。
首先,利用所收集的资料,对东京都15处植物园的基本信息进行比较和确认,确定植物园的基本概况(表1)。其次,根据植物园的发展过程,对植物园内设施的变化情况进行梳理与分析,绘制平面图(图2)。然后,以设施变化为基础,结合日本江户、明治、大正、昭和、平成时代变化来探讨各个时期植物园的功能及特征。最后,结合社会背景、政策变化对东京都植物园的形成与变迁的深层因素进行分析考察。
江户时期是日本植物园发展的起源期,此时仅有一处植物园——御药园(小石川植物园前身),于1638年开设。
御药园开设初期,园内主要为药草栽植区,以培育日本药草植物为目的。1684年迁址至现在的小石川,至1721年,御药园面积扩张至14.81hm2[6],与现在小石川植物园的占地范围基本相似,园内大部分场地仍为药草栽植区,但包含了从中国、朝鲜等地引入的药木种苗[12]。同时在园区北侧增设干药场,为烘干草药生产活动提供了保障。1722年御药园内第一处建筑设施——小石川养生所在园内中部建造,是当时幕府管理下唯一一处免费为贫苦病人治病的机构[12]。1735年在养生所附近开设面积约1 000m2的甘薯试种区,用以开展农作物试验及普及。
综上所述,江户时期的植物园主要具备药草植物栽植、医疗服务、农作物试种功能。结合历史背景,随着江户时期中国《本草纲目》、荷兰《草木志》等草药著作流入日本[6],对药草植物产生兴趣的幕府将军增多,植物育种、栽培场地需求的增加使御药园药草栽植功能应运而生。至江户时代中期,惠民政策出现使御药园承担免费医疗服务功能。10余年后冷夏与虫害导致江户饥荒,甘薯作为救荒植物首次在园内试种栽培。
1868年明治维新之后,日本进入了文明开化的明治时期,这一时期仅有2处植物园,除上述御药园外,内藤新宿试验场(新宿御苑前身)于1872年开设。
明治初期,御药园始终延续使用江户时期的设施,直至1885年青山南町温室移筑此园前,园内无新增设施[13]。此后1896—1911年园内着重进行温室相关的改造与整修工作。同时伴随日本植物学发展,设立植物学教室,开始作为科教机构的附属植物园使用。新宿御苑初期以果树、蔬菜栽培及畜牧研究为目的,作为农业试验田使用。随后以1875年建造的100m2玻璃洋式温室为起始,此后20余年间,温室的建设逐渐规范并逐成规模。1879年,增设了鸭池、养鱼池和动物园,逐渐转变为皇室田地和农园。1896年,增设了为贵族参观温室时提供的休憩场所。1906年,整体改修,田地与农园逐渐被日式、英式、法式庭园及分类园所取代,新宿御苑作为皇室庭园开始使用。
综上所述,2处植物园均于明治时期开始了温室的建设,植物园开始具备温室植物收集栽培与研究的功能,同时,小石川植物园开始发挥植物学研究与教育作用,而新宿御苑开始具备皇室用品栽培以及庭园游憩的功能。明治时期西欧工业技术及各品种果蔬花卉开始流入日本,为开展植物栽培研究并积极探索日本植物学的发展,促使园内开始了温室的建设。同时,伴随19世纪世界生物学发展,东京大学开设生物学科,植物学教室设立使小石川植物园成了名副其实孕育日本植物学发展的场所[2]。此外,随着西洋文化的引入,欧美建筑及庭园样式风靡日本,新宿御苑开始转型成为为皇室服务的活动场所。
大正时期是东京都近代植物园发展的过渡期,这一时期共有3处植物园,除上述2处植物园外,皇室林野管理局林业试验场(多摩森林科学园前身)于1921年设立。
该时期小石川植物园分别于1919、1921年设立柴田纪念馆、甘薯实验纪念碑,于1923年作为避难场所收留关东大震灾受难者,随后设立关东震灾纪念碑。新宿御苑虽然没有新建设施,但从1917年开始,皇室举办的赏樱会均在此园举行。林业试验场的设立则是为开展皇室林地经营相关的研究工作,园内设施简单,除1922年建造的办公建筑外,主要为试验林。
表1 东京都植物园基本概况
综上所述,大正时期小石川植物园内开始出现纪念性设施,并具有避难避险功能。新宿御苑则作为赏樱场所继续发挥休闲游憩地的作用。林业试验场则主要从事森林综合研究工作。结合历史背景,大正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由于战后物资过剩及关东大震灾使日本经济状况恶化,导致这一时期植物园少有新建设施。1919年《城市规划法》颁布,植物园作为城市设施之一开始具有法律保障[6],可以说从这一时期开始植物园的发展逐渐建立于城市规划的指引之下,与城市发展同步。
该时期是植物园发展的转折期。除上述3处植物园外,新开设6处:神代植物公园于1940年建设;星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于1941年设立;昭和大学药学部药用植物园旗之台校区于1975年开设;东京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于1976年开设;板桥区立赤塚植物园于1981年开设;梦之岛热带植物馆于1988年开设。
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分界点,可将该时期植物园发展分为战前、战中、战后3个阶段。战前,小石川植物园继续开展温室建设,同时于1939年建设收藏植物标本的主馆。新宿御苑则延续休闲游憩功能,分别于1927、1929年建设休憩凉亭、菊展会场。可见这一阶段植物园的发展趋于稳定。战中,小石川植物园内温室等设施、新宿御苑内大部分设施及多摩森林科学园实验室等全部被毁。而神代植物公园则主要作为防空基地使用。可见这一阶段植物园内设施破坏及土地废弃严重。战后,小石川植物园分别于1964、1975、1984年等对温室、植物研究室、主馆等进行了改修与建设。新宿御苑分别于1958、1978、1985年建造温室、栽培室等。多摩森林科学园则于1988年增设展示设施等。神代植物公园于1961年后陆续修建水生植物园、综合体育馆等。星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于1949年后陆续建设温室、医药品化学研究所等。东京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于1976年后陆续建设温室、标本园等。赤塚植物园于1981年后陆续建设药用园、四季观察区等。梦之岛热带植物馆于1988年后陆续建设植物温室、影像大厅等。可见这一阶段植物园主要集中开展了对设施的修复、更新与新建工作。
图2 东京都植物园设施变化图
综上所述,战前植物园继续发挥植物学研究与休憩功能,战中被赋予教育、娱乐、防灾避险等功能,战后随着设施不断修建逐渐向防灾避险绿地、文化教育用地、学校附属绿地等方面转型。随着城市空间高密度化的推进,植物园的发展与城市政策变化具有高度的契合性,功能也根据政策要求不断转化。1943—1956年,陆续推出《防空空地制度》《东京绿地规划》《城市公园法》等,不仅促使植物园独自经营的管理方式逐渐弱化[6],转变为依托学校、公园发展,更强化了动植物园的社会教育功能,植物园作为城市绿地的一环,功能越发显著。
该时期植物园发展走向多样化。除上述9处植物园外,新开设了6处:昭和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于1990年设立;板桥区立热带环境植物馆于1994年设立;明治药科大学附属药用植物园于1998年设立;晴海岛特里同园于2001年设立;涩谷区接触植物中心于2005年设立;东大生态调和农学机构于2010年设立。
平成时期前开设的植物园在这一阶段以新增与改修设施、丰富功能为主:小石川植物园于1993年增设研究温室;新宿御苑于2007年改修母子之森等;多摩森林科学园于1992年开设樱花保存林等;神代植物公园于1997年增设水生植物园等;星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分别于1992、2003年对药草园、入口等设施进行修整。平成时期新开设的植物园注重动植物的展示及动植物与人的关系:昭和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于1990年后陆续设立木本及草本区等;板桥区立热带环境植物馆于1994年设立迷你水族馆等;明治药科大学附属药用植物园于1994年设立药草植物区;晴海岛特里同园于1994年设立五感体验庭园等;涩谷区接触植物中心于2005年建有温室花园、影像大厅等;东大生态调和农学机构于2010年设立农场博物馆、温室群等。
综上所述,这一时期植物园建设主要在原有植物收集、栽培、研究功能的基础上,更加注重动植物展示及知识科教功能。结合历史背景,1993年《城市公园法》修正后要求公园增加自然生态园与体验学习设施[6],这促使植物园内开始出现为人与自然提供近距离接触的游赏、体验设施,植物园的科普教育功能也随之增强。同时,植物园协会积极响应生物多样性保护活动,促使植物园对自然环境保护事业作出了显著的贡献。
本文对东京都15处植物园的形成与变迁进行了分析和总结,认识到东京都植物园体系具有如下3个特征。
历史悠久,保存完整:东京都植物园整个体系跨越时长380年,历经5个时期,在亚洲各国植物园体系中独树一帜,历史悠久毋庸置疑。从各阶段设施变化可以看出,除了受到地震、战争等不可抗拒因素使植物园设施被破坏或毁灭外,植物园整体始终保存完整、变化较小。战争后不仅针对园内破损设施积极开展修复工作,还通过纪念碑与遗址形式对历史事件加以记录,有些甚至被认定为重要文化遗产,如小石川植物园主馆、新宿御苑欧式庭园,可以说植物园的存在价值有目共睹。
因时而变,顺势发展:东京都植物园的功能灵活多变,由最初的皇家药园到皇家庭园,由战争时期的收容所、防空基地、兵营建设地到战后的国民娱乐、保健、教养、福祉场所,再到现代为市民开放的公共绿地以及生物多样性保护重要场所,植物园始终根据时代需求不断转型。园内设施不断完善,功能也更加明确,尤其从大正时期开始,植物园相关政策与规范出现,使植物园的发展走向系统化,与东京都城市发展相辅相成。
类型多样,特色明显:东京都植物园形成至今已发展为4种类型:以新宿御苑、神代植物公园为代表的综合型国、公立植物园,以星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东京药科大学药用植物园为代表的药用植物专类园,以晴海岛特里同园为代表的由公司或个人经营的植物园,以及以小石川植物园为代表的学校附属植物园。每一种类型的植物园均具有其各自明确的功能与特性,4种类型的植物园又共同形成东京都完整的植物园体系,作为城市绿地系统重要的组成部分发挥着其不可替代的多重作用。
注:文中图片均由作者根据谷歌地图与公园现状图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