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缘何垂青S-400？

江帆

2018年8月28日，针对日前美国白宫发言人扬言停止向土耳其提供F-35战机，以及重新考虑美国与土耳其军事技术合作关系等，以迫使土耳其取消采购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合同，土耳其外交部长梅夫吕特·恰武什奥卢正式向媒体宣布：“土耳其将拒绝美国的要求。”随后，俄工艺国家集团公司负责人表示，俄罗斯将加快向土耳其出口S-400的进程。那么，面对美国的强势压力，土耳其为何执意要采购S-400？本文将对此进行梳理和分析。

宣泄不满后的摇摆

纵观土耳其定下采购俄S-400的原因，可以说是错综复杂。但是归结起来大概有以下三点。

一是土美两国关系交恶，是导致土耳其采购S-400的深层背景。

自2014年8月10日，埃尔多安当选土耳其总统以来，美国对埃尔多安“镇压人权运动的独裁行为”表示不满，尤其对埃尔多安出兵打击叙利亚库尔德人武装怀恨在心。2016年7月16日夜，在美国的支持下，土耳其反对派策划了推翻埃尔多安政权的军事政变。为了还以颜色，埃尔多安下令拘捕了243名涉嫌参与政变的军人。同时，埃尔多安强烈要求美国政府引渡策划军事政变的罪魁祸首——美国暗中支持的土耳其作家、伊斯兰教长和传教士格伦。美国对埃尔多安的要求置之不理。

2017年5月，在埃尔多安访问美国期间，美国媒体对于埃尔多安保镖攻击示威人群进行了指责。同时，在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见时，特朗普公开批评埃尔多安的代表团成员中，暗藏了反对美国对伊朗制裁的前部长。这让埃尔多安在外交场合大跌眼镜。同年6月27日，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宣布，美国继续向库尔德人民保护部队提供武器援助。土耳其《晨报》评论员分析说，马蒂斯的声明应该是促使埃尔多安日后定下采购S-400决心的强心剂。

此外，在北约成员国中，被称为“北约东方之翼”的土耳其备受排挤。2017年09月22日，埃尔多安在美国纽约发表演讲时曾公开批评自己盟友：“土耳其本想从北约成员国购买防空导弹系统，但遭到了拒绝。无奈之下，土耳其被迫从俄购买防空导弹系统。”此外，2017年11月8日至17日，在挪威举行的“三叉戟标枪”军演中，北约演习组织者竟然将土耳其共和国缔造者凯尔末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照片，悬挂在了假想敌展台上。对此埃尔多安称：“这不仅是对我本人的挑衅，也是对土耳其全体人民的挑衅。”同时，埃尔多安立即召回了参加军演的40名官兵。

二是应对外来导弹威胁，是促使土耳其采购S-400的关键原因。

土耳其MEF大学国际安全战略研究中心教授穆斯塔夫·基巴罗格卢指出：“土耳其需要建立国家导弹防御系统，以弥补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存在的缺陷。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土耳其只能从当今世界为数不多研制防空导弹系统的国家采购防空武器系统。基于S-400可以在电子战环境条件下，高效率摧毁战略和战术航空兵飞机、弹道导弹和超音速目标等空中进攻性目标，因此，土耳其决定采购该防空武器系统。在发展国家防空系统方面，土耳其未来的构想是，将从采购国外防空导弹系统，逐步向本土化生产防空导弹系统过渡。”

俄军事技术合作局局长亚历山大·福明认为：“土耳其与库尔德人的战争由来已久。这场战争在近期不会结束。土耳其采购S-400，主要是为了防止其它国家对土耳其与库尔德人军事冲突的武装干涉。”

三是对俄能源长期依赖，是促使土耳其采购S-400的经济原因。

基于石油和天然气严重匮乏，土耳其长期依赖于俄能源供应的局面不会改变。早在2015年05月，俄天然氣工业股份公司与土耳其私营公司签署了一项优惠颇丰的天然气合同。根据合同规定，每千立方米的天然气价格从374美元降至一季度的300美元，二季度将降至260美元。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同意对土耳其进口商已支付的天然气款补偿2.5亿～3亿美元。此外，2017年11月，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索契与俄总统普京会谈时，高调评价俄帮助土耳其建造该国历史上第一座核电站——阿库尤核电站。随后俄国家原子能集团公司总经理阿列克谢·利哈乔夫向媒体透露：“俄建造阿库尤核电站开工奠基仪式将在12月10日举行。”目前，阿库尤核电站的建设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从对土耳其购买S-400错综复杂的原因分析可以看出，土耳其与俄罗斯签署S-400合同并非偶然，其中主要原因是宣泄对美国政策的不满，同时也想借机告诉西方国家，土耳其是一个独立主权的国家，一切事情都要由自己说了算，无需别人指手画脚。

会重蹈“红旗”9的覆辙吗？

2017年9月，自土耳其与俄罗斯签署采购S-400合同以来，土耳其和俄罗斯国内媒体和专家对其给予了高度关注。其中他们最为关心的是，在国际形势瞬息万变的今天，该项合同能否兑现。

土耳其三大主流媒体之一《自由报》，在评论埃尔多安总统关于签署采购S-400和交付订金的声明时指出：“埃尔多安把S-400当作与美国进行交易的一张王牌。交付订金对于西方国家来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原先，西方国家认为土耳其与俄罗斯关于采购S-400的谈判，只不过是为了向西方国家施压。但事实证明土耳其真的需要S-400。”

土耳其《晨报》指出：“土耳其将成为继俄罗斯和中国之后装备S-400的第三个国家。同时，土耳其也将成为北约首个装备S-400的国家。土耳其和俄罗斯，这两个在250年里相互竞争的伙伴，从为争夺高加索、巴尔干半岛和中亚相互厮杀，最终联手对付北约。从理论上讲，在美国施加压力的最后一分钟，土耳其都可以取消采购S-400的合同。但是，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对媒体的声明证明，他已经承诺要采购S-400。此外，既然交了订金，土耳其就必须采购S-400。”

《晨报》接着指出：“目前的形势是，土耳其如果采购S-400，就意味着与美国分道扬镳，反之，土耳其就会与俄罗斯一刀两断。土耳其与俄罗斯的关系不像与中国，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众所周知，5年前土耳其曾打算采购中国‘红旗9防空导弹系统。但在美国的压力下，土耳其取消了采购意向合同。显然，除了土俄两国经济上的密切交往外，土耳其需要俄罗斯的军事援助。因此如果在最后一刻取消合同，土俄两国关系将进入最低温‘寒冷期。”

土耳其《新闻报》评论员指出：“土耳其采购S-400，很有可能将步入一个漫长时期。首先不清楚，俄何时可以提供S-400。根据合同规定，俄计划2020年前向土提供S-400。但是首先要重新编写安全保护程序和敌我识别系统。此外，土耳其希望得到使用S-400的独立模型。双方还要交换S-400的生产工艺。目前，该问题正处于谈判之中。”

在土耳其国内媒体对采购S-400炒的沸沸扬扬的同时，俄罗斯媒体也对土耳其采购S-400的诚意给予了高度的关注。

2017年10月8日，土耳其外交部长恰武什奥卢，在接受该国《晨报》记者采访时指出：“尽管与俄签署采购S-400合同，土耳其仍希望采购美国‘爱国者防空导弹系统，但购买前提条件是必须向土耳其转交‘爱国者防空导弹系统的生产技术。”对此，2018年1月俄《自由新闻网站》记者安德烈·波鲁宁专访了俄军事工业委员会专家委员会委员、俄《祖国军火库》杂志主编维克多·穆拉霍夫斯基。

穆拉霍夫斯基首先指出，安卡拉将转交生产工艺作为签署合同的先决条件，这已经不是头一次。2013年，土耳其曾宣布采购价值40亿美元防空导弹系统的招标。为了中标，中国精密机械进出口公司不仅将“红旗”9防空导弹系统的价格降低到34.4亿美元，而且同意转让生产工艺。但是由于受到美国的干预，最终合同没有签订。最初俄国内许多专家指出，S-400合同的签署，将把“技术问题”当作悬案。土耳其一开始就向俄提出S-400本土化生产问题，对此俄情报机构坚决反对。他们认为，这无疑向北约成员国敞开了解和掌握S-400技术途径的大门，直接威胁到俄国家安全。但穆拉霍夫斯基认为，媒体的关心有些多余，因为俄任何时候都不会向国外客户出售雷达敌我识别系统等保密装备。

但是，有个关键的细节值得一提，那就是总的协议还包括了一项补偿合同，即将S-400部分生产零部件和设备运抵土耳其的问题。首先，土耳其要将所需零部件和材料，以及本国具体负责的生产厂家清单交给俄罗斯。从过往经验看，签署补偿条款合同需要花费较长时间。因为，它不属于提供S-400整套装备的合同部分，而属于莫斯科与安卡拉签署的S-400总合同部分。

穆拉霍夫斯基认为，土耳其《晨报》实际上错误理解了土耳其外交部长的话。恰武什奥卢谈到的技术转让问题，实际上就是签署补偿合同。按照惯例，补偿合同与整套合同不会同时签署。为了尽快得到S-400，土耳其首先签署了采购两个营的S-400合同。这两个营的S-400的生产需要1年多的时间。

补偿合同不仅限于土耳其一家。与土耳其相比，印度对补偿合同的要求更苛刻。但这并没有影响俄印的军事技术合作。

对于土耳其在俄罗斯和美国之间徘徊，是否存在对俄恐吓和施压的嫌疑问题？穆拉霍夫斯基认为，这在国际武器市场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与印度长期打交道中，印度经常会搬出美国来说事。与其说是国际武器市场，不如说是施展各种军事计谋的格斗场。最后穆拉霍夫斯基认为：“自打与土耳其签署S-400合同之日起，我百分之百相信，合同将会毫无保留得到兑现。因为安卡拉希望尽快得到S-400。”

2018年8月29日，针对土耳其外交部长恰武什奥卢的声明，俄总统普京助理弗拉基米尔·科任指出：“莫斯科没有因土耳其是北约成员，而在向其提供S-400方面遇到阻力。”俄政府副总理兼俄军事工业委员会副主席德米特里·罗戈津说：“土耳其为什么不可以采购S-400呢？只要付钱，我们就卖。塞浦路斯也采购俄S-300防空导弹系统。迄今为止，东欧和中欧国家还在装备我们的战机，阿富汗也请求美国为阿富汗购买俄制军用直升机。”

尽管土耳其和俄罗斯政府官员、媒体和专家，对土耳其采购S-400持乐观和肯定的态度，但是在S-400补偿合同没有签署和S-400整套装备供应合同没有兑现之前，一切变化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