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欣怡
内容摘要:2017年,电影《芳华》刷爆了朋友圈,人们或感慨那一代人的青春,或惋惜剧中人物的命运,或回忆自己逝去的青春等等。本文将原著和电影进行对比分析之后,大致总结出“内衣事件”、“触摸事件”、“装病事件”这三个主要事件,结合改编中的一些细节来分析电影《芳华》在原著基础上改编的得失。
关键词:《芳华》 原著 改编 得失
本文概括的这三大主要事件在原著和电影中都有出现,既是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事件同时也是主人公命运发展的重要事件,在这三大事件中电影对原著的改编也比较多,因此本文就在这三大事件的基础上展开。
一.内衣事件
电影和原著中对这个事件都有细致的描述,但是原著与电影有哪些不同呢?首先,气氛不一样,原著中“我”在描述这段场景的时候充满着女性的羞涩,“大家都想看清,究竟谁的胸是海绵的,我们又不约而同缩起了身体,红了脸,这无耻的向往弄得我们人人心虚、人人自危。”这和电影里女兵们闹哄哄的讨论这个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是带着女性的羞涩,而后者则打破了女性的羞涩,呈现出女兵们的直白、豪爽、泼辣。这种改变的好处是它能很直接的表现出女兵们对往胸罩塞海绵这件事的鄙夷,随后把这种鄙夷的矛头指向了何小萍,达到了原著中所说的“歧视升级”。但是这样的改编是不合情理的,这群女兵既然会为了遮羞而在“衬衣下晾晒内衣”,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贴了海绵的内衣”出现时直接表现如此剧烈的反应?她们是兵,但他们也是一群青春正好的女孩,有自己女性的敏感。所以在这里应该在表现作为兵的直白豪爽与女性敏感内心之间进行一种平衡,这可能是导演在解读并未仔细体会女性心理有关。
其次,“内衣事件”的着重点也有不同,原著中何小萍是为了丰胸才贴的海绵,这是作者“我”几乎可以确定的,并且原著中在审问女主角时,作者把矛盾冲突的重点放在郝淑雯美好、丰满的肉体与何小萍的丰胸把戏的对比上,以此表现何小萍为了内心的虚荣而作假却又不敢承认的特征,这是与何小萍个人的经历有重要关联的。然而电影中对何小萍的背景简化太多,难以很好地表现何小萍自身性格缺陷(也许这种不表现是电影中有意为之)。尽管肉体的对比在影片中也同样出现,但却弱化了对何小萍性格缺陷的塑造,而更显示出女兵们对何小萍的歧视。
电影其实在“丰胸内衣是不是何小萍的?”这个问题上存在分歧,有人说原著里就是何小曼的,电影里就一定是何小萍的;但是也有人说电影里何小萍确实在排练厅跳舞,之后光明正大的走回宿舍,而原著中她是借口上厕所,鬼鬼祟祟的去拿了内衣并烧毁,这是很不一样的,可能内衣不是她的。甚至有观点认为“丰胸内衣”其实是为了“吸汗”而不是丰胸,产生这样的理解虽然与原著相差甚远,但也是与导演在之前的片段中就体现出何小萍身上的“汗味”带来的嘲笑有关。
内衣事件是何小萍在文工团中的一件大事,这件事情让歧视从一个宿舍蔓延到女兵再到男兵,对何小萍有着巨大的影响,同时也为后面的故事发展做了很好的铺垫。个人认为导演这样的改变是有其明确意图的,那就是“尽力规避这主要角色性格中丑陋的一面,展现他们美好的一面。”导演加强女兵们对何小萍的这种“堂而皇之”的歧视与轻蔑是来弥补何小萍自身性格中的不足,让人们觉得何小萍是无辜的,值得同情的,而对原著中性格同样有其阴暗面的郝淑雯、林丁丁也给与了“粉饰”,让观者觉得郝淑雯只是站在军人的立场上批判何小萍,林丁丁只是因为军装事件而不相信何小萍。人物各有特色,但却不够深入。
二.触摸事件
如果说“内衣事件”导致了何小萍在文工团发展的坎坷,那么发生在男主人公刘峰身上的“触摸事件”则直接断送了刘峰的前途把剧情引向一个新阶段——战争。
电影这一事件和原著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电影中刘峰是听了邓丽君的歌才直接导致情感的宣泄,原著中是没有写的;刘峰和林丁丁在库房中的对话内容也有明显不同,原著中林丁丁只是玩笑似的答应刘峰以后请他做沙发;林丁丁在原著中是自己哭着挣脱刘峰怀抱的,并且喊了救命,电影里则是由于两个战友的出现和言语刺激;电影中对刘峰只有审查过程和下放的结果,省略了原著中的“公开批判”这一段。
在这么多细节的改编中又有什么得失呢?优的是对时代背景的烘托,让我们得以更全面的看待那代人的青春。电影相比原著多了很多背景介绍,那代人的青春里有過深刻的学雷锋经历;感受过毛主席去世的悲痛;经历了文革结束高考恢复的喜悦;恰逢邓丽君歌曲流行的懵懂;1979年中越战争的创伤等等,尤其是在刘峰表白的这个时机上,导演用邓丽君的爱情歌曲来催发刘峰情感无疑是点睛之笔,对一个内心情感长期压抑着的人来说,在听到这样的“靡靡之音”之后,刘峰恨不得当场表白。尽管电影和原著都提到他是想等林丁丁入党以后再表白,但是这样的理由放在荧幕上却难以展现刘峰的失去理智、情感冲动。
做到了对背景良好的表现,但导演对人物形象的刻画依旧偏离了原著的轨道。原著中林丁丁是自己哭着挣脱的,她被这表白所惊恐,至于为什么?“一个干净好事、占尽美德的人,一个一点人间烟火味也没有的人,突然告诉你他惦记你好多年了,她感到惊悚、恶心、辜负和幻灭。”尽管原著和电影都有类似的诠释,但不得不说原著中林丁丁“挣扎得猛烈,哇的哭出声”甚至“破口大喊,救命”这样的场面更能让人震撼,更能体现出林丁丁当时内心的波涛起伏。她自己内心的惊恐、幻灭是由于长久以来“英雄应该是无私、纯洁,不可以有爱情和肉体想法”这样的观念对她造成的影响。刘峰世俗的爱对林丁丁来说则是“精神支柱的崩塌”,所以林丁丁才会反应如此激烈。电影里是战友说“林丁丁腐蚀活雷锋”,这话对于林丁丁来说是侮辱清白,会被当成罪人的事情,所以她才生气而伤心的跑回去。也即是按照电影内故事的逻辑,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两个战友,林丁丁也许就安然地被刘峰抱着了。不得不说,这里电影中的改编对人物性格、精神深处的“时代印记”未能充分展现。
原著中的“其实当时红楼里每个人都跟我一样,从始至终对刘峰的好没有信服过,所有人心底都存在着那点阴暗,想看刘峰露馅,让我们至少看到他不比我们好到哪去”,人们在这样的潜意识下,加上生活在“孩提时代和青春时代都是讲人坏话的大时代”中,“讲坏话被大大地正义化和荣耀化了”的氛围下,大家在这场公开批判中都对这个“活雷锋”的检讨吹毛求疵,直到刘峰自己把自己说的不成人样。可惜这一段反思内心阴暗面的话及批斗场面没有在电影中呈现出来,不过若是真放出来可能会有损人们的“芳华记忆”。
三.装病事件
装病事件同样对何小萍意义重大,这件事情也導致了她的下放。这个电影片段相对于原著来说最大的改编在于把背景给抹掉了,原著里对背景做出了重要的叙述——他们此次慰问演出,是为了安抚这些马上要被解散的骑兵团。因此尽管知道何小萍在装病,政委却将计就计,以何小萍带着高烧的表演来感化骑兵,缓解这看不见的冲突。
另外在表现何小萍的人物心理上,原著显得更为丰富。观众看到她装病以及其理由,但是在原著中何小萍的心理变化却更复杂,她装病本是拒绝表演,然而当她站在舞台边准备上场时,她想的是“人一辈子总得做一回掌上明珠吧”,并且之后她承认这感觉真好,这被人关注、欢呼的感觉让她从失望中又看到了希望。于是她持续装病,持续得到大家的关怀照顾、持续被希望腐蚀。“七天时间,她被希望腐蚀得那么彻底,真以为她的转机来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政委在总结会上说何小萍要下基层锻炼去了,大家欢送她吧”。电影里我们只看到了欢送她这段,可是却没有表现她那燃起的希望以及希望的再次破碎。电影展示了一个放弃挣扎、装病、被下放的何小萍,而原著展现了一个放弃挣扎、装病、演出成功、重燃希望、突然被下放的何小萍,前者固然说得通,可后者这种对何小萍心理的打击的刻画却更为深刻。
除了对上文提到的几个大事的改编,其实电影中还增加了许多原著中一笔带过的细节,如电影中对中越战争的具体描绘就大大的丰富了这部作品的内容。电影对原著不管是从情节上还是立意上都是有着较大改动的,首先它并未便显出作者对那段岁月的“自我反思”意识,其次对人物形象上也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饰美化,对人物形象的刻画不够深刻,这在上文中已经多次提到。
电影中的“坏人”没那么坏,“好人”还是很好,没有背叛、告密、决裂,在这些歧视、斗争之后依旧留下的只有深厚的战友情和对那段日子的美好怀念,温情感强烈而人性剖析减弱,从这个角度来讲电影的改编是偏离原著本意的。但是从另一方面讲,电影的舞蹈以及音乐画面、场景的变换、几条爱情线索的交织、青春肉体的特写等等成功突出了导演想要表达的青春主题,给观众很好地展示了一个“文工团里的青春”,其温情叙事也得到了许多观众的共鸣,从这个角度来说《芳华》这部电影的改编也是很成功的。
参考文献
1.严歌苓:《芳华》[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
2.王一川:《精致的温情主义——影片《芳华》中的两个“冯小刚”》[J],《北京电影学报》,2018年第一期.
3.岳靖凡:《青春一晌 刹那芳华—评电影《芳华》中的对照艺术》[J],《当代电视》,2018年第二期。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