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有鱼

2018-10-31 14:51立夏
意林原创版 2018年10期
关键词:四野发电站水族馆

立夏

晒谷坪边,一条引水渠紧贴着流过,在与河水汇集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简易水电站。雨水充足时节,每天晚上会发出“隆隆隆——”的落地声,不分昼夜,尤其是在憧憧黑夜,响彻四野。

从我记事起,这里从来没有多余的发电设施,除了方便渠水落入河道修建的天井。

我家的房子像是玩具箱里的方块盒子,只能成为这个发电世界里的配角。

小时候,等引水渠干涸,发电站里没有瀑布,我们会从发电站的出水口进入天井,翻螃蟹堵游刁子。另外,我们会用罾网鱼,不知道为何每年夏天我都收获满满。

游刁子、无鳞鲤、青鲫、黄刺骨、活泼斗鱼、鳑鲏、虾虎鱼、沙泥鳅……应有尽有。夏天一过,吃不完的新鲜鱼被熏成鱼干,可以吃好几个月。

我也有空罾的时候,一条鱼也没有,往往发生在水流湍急,但肉眼见鱼很多的地方。我猜它们要么在耻笑我,这人真笨,我们急着赶路,哪会去贪一嘴;要么有人给它们通风报信,这里有陷阱,遇到看起来好吃的千万要警惕……不过我也识趣,不会一直僵持,换个地方再放诱饵,待到四野暮合,打道回府。

记得有一次抓鱼,是徒手捧鱼。

那次,路过河边,偶然发现河岸边空心莲子草围成的水域里,一条小红鲤鱼好像在发蒙,在水里原地打转,可能中暑了。于是,我轻手轻脚从一侧下到水里,慢慢靠近,尽量不起水花,两只手左右围攻,猛一下把它捧起。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夏天最享受这样与鱼虾蟹对峙的日子。没有防晒霜、没有太阳伞,可能戴个斗笠或草帽,提只小桶就出门。

夏天涨水又是一番趣味。

有一次发大水,水漫上河岸,而我放在柳荫水下的罾沒有取回来。于是,忙拉起漂远的浮标,一提,罾还在。

里面竟然有好几条透明鱼。细细长长,看不到鳞片,通体晶莹,依稀看得清它们的肚腹脊椎骨。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鱼,养在自家盆里。过了几天,觉得在我们那儿,这鱼凤毛麟角,最后还是送回河水中。

俗话说靠水吃水。一旦强调吃,特别是在不富裕的年代,有些人会搞名堂打歪主意。有个邻居,男青年,比我大七八岁,游手好闲之辈。伙同他的“狐朋狗友”,采用各种快、急、狠的方式抓鱼,不计后果。

据我所知,他们使用过剧毒农药药鱼、用雷管炸鱼……每次站在桥头,听到他们看到大片鱼翻白肚而欢呼的时候,我往往转身就走。

在那些时刻,我不能停留太久,鼻头一直犯酸,眼泪盈眶。

我实在恨这种不顾一切的贪婪,直到现在每次想到心里都会隐隐作痛。我们从不参与这种集体狂欢,太不人道,心存愧疚,无法释怀。

最后河流和鱼给了报应。老爸告诉我,曾经可以半个小时翻出小半桶螃蟹的引水渠,现如今一只难寻。河流水体污染日益严重,鱼越来越少,连鳑鲏繁殖能力强的野生小鱼也少见。

两岸的人,再也不会有往昔不劳而获的奢望。大自然不会对不懂事的人予以馈赠。也算是一件幸事,只不过再也找不回这样美妙的暑假。

读高中后,我的罾早已不见踪迹。无比想念那些自由自在贪吃的无鳞鲤鱼、鳑鲏、小石头下或者河岸水草里爬出的螃蟹。

今年,我在某一海洋水族馆的淡水鱼区见到它们。像是多年老友重逢一样,我边激动边仔细端详它们的变化。旁边人头攒动也丝毫影响不到我同它们道一声“好久不见”。我太怀念那些的日子。以至于,朋友逛完整个水族馆,我还在淡水区脚没挪动。

那一刻,好像我也在水中,好像我正拥抱丰肥腴滑的它们。不愿与它们告别。我的一去不复返的有它们陪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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