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朝然
林语堂是20世纪30至40年代著名的国学大家和翻译家,不仅在中国文坛占一席之地,也为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做出了巨大贡献。1939年,林语堂的《京华烟云》问世,1975年,他凭借该作品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中国作家。
《京华烟云》描写了从1900到1938年抗日战争前夕的中国,分为《道家女儿》《庭院悲剧》和《秋季歌声》三部分,书中涉及到大量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展现了一幅波澜起伏的历史画卷。林语堂一生以“向东方人介绍西方,向西方人介绍东方”为己任,西方社会正是通过他的作品才第一次从完整意义上认识中国。因此,本文以林语堂的代表作《京华烟云》为例,分析林语堂作品在海外传播的影响,这对当代中国文学“走出去”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京华烟云》在海外的传播
本文借助联机计算机图书馆中心(Online Computer Library Center,以下简称OCLC数据库)所提供的数据,检索并统计了林语堂的代表作《京华烟云》英文原版著作在美国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出版发行情况和馆藏情况。此外,除中国学者和翻译家所做的英文回译工作,《京华烟云》还被翻译为法文、德文、西班牙文、匈牙利文等多种语言版本,在当地出版发行,并有相当数量的馆藏,本文也将对此情况一一说明。
(一)《京华烟云》英文版在海外的传播
1938年,林语堂开始构思创作《京华烟云》,并于1939年8月完成这部70万字的小说。1939年底,纽约出版商约翰·黛(J. Day Co.)出版公司出版了《京华烟云》。本书一经出版,就受到了广泛关注。据OCLC数据库显示,本版的《京华烟云》共计815页,其标签为“1899年义和团运动到20世纪30年代日本侵华年间中国中上层社会的家庭生活”。本版小说在世界各地的1249家图书馆有馆藏,足以见证这部小说的影响力。但是,据搜索数据,OCLC只提供了22家图书馆的联机服务,这些图书馆均提供在线阅读服务,且提供图书代码。这个数字对于总数来说略少,但仍可看出本版《京华烟云》的收藏图书馆的地域涵盖了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家,其中引人注目的是,馆藏量较多的是日本,包含早稻田大学在内的六所日本大学图书馆均收藏了该版本图书;其次是澳大利亚,有包含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在内的共五个图书馆收藏了本版图书。
同年,上海必发图书有限公司(Kelly & Walsh)经特殊授权在中国上海出版了《京华烟云》的英文版,该版本共计815页。据OCLC统计,世界共有29家图书馆收录有该版本且提供在线阅读服务和提供图书代码。这29家图书馆主要分布在美国,共18家,其余馆藏较多的是英国3家、德国2家、加拿大2家和埃及1家。
1942年,纽约花园城的萨恩戴尔出版社(Sun Dial Press)再版了《京华烟云》。据OCLC数据显示,目前有49家图书馆收藏本版图书,且这些图书馆均提供在线阅读服务,同时提供图书代码。其中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现象,第一版《京华烟云》在美国的馆藏情况的列示有所局限,原因不明。而到了第二版的《京华烟云》,美国共计30个州的44家图书馆均加入馆藏,且提供在线服务,占据本版图书馆藏的90%,其中包含了阿肯色州、加利福尼亚、康涅狄格州、华盛顿州、特拉华州、夏威夷州、爱荷华州等。这些数据表明,在美国60%的联邦地区中都能找到该版本的《京华烟云》,直至1942年,林语堂的影响力仍然经久不衰。此外,收藏本书的还有法国、以色列和新西兰等国的图书馆。
1940年,《京华烟云》经由伦敦海涅曼出版社(Heinemann)在英国出版,这是与美国不同的一个版本,共计702页,从内容上看基本上与美版相同。OCLC数据显示,除中国外,目前世界上有36家图书馆有收录该版本的《京华烟云》,且提供在线阅读服务,提供图书代码。这些有馆藏的图书馆有英国、澳大利亚、日本、马来西亚、泰国、新西兰等,其中馆藏较多的是澳大利亚,包含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在内的11家图书馆均加入馆藏,与美国第一版《京华烟云》在澳大利亚的馆藏情况相比,新加入包含维多利亚大学在内的九所大学图书馆,分布范围较之前更加广泛。
1967年,紐约的大众图书公司再次出版了《京华烟云》,该版本有640页,据OCLC数据显示,世界上有五个图书馆有馆藏,且提供在线阅读服务和图书代码。其中三个在美国,一个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图书馆,另一个在墨西哥的图书馆。
1975年,纽约的美亚出版社(Mei Ya Publications)再次出版了《京华烟云》,据OCLC数据,该版本共计815页,其馆藏图书馆均在美国,这些图书馆均提供在线阅读服务和图书代码。与1942年版本在美国的馆藏情况相比,收藏本版图书的图书馆增加了11家,分别是:洛杉矶州立大学图书馆、亚特兰大-富尔顿公立图书馆、安东尼公立图书馆、阿肯色公立图书馆、牛顿公立图书馆、北堪萨斯城公立图书馆、惠灵顿公立图书馆、伯根菲尔德公立图书馆、李堡市公立图书馆、奥拉德尔公立图书馆和威廉姆特大学图书馆。从中可以看出,收藏该版《京华烟云》的图书馆除个别大学图书馆外,更多的是美国各个城市的市立图书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京华烟云》的影响较之前更加深入,这不仅体现在地域上,更体现在接触的人群上。
(二)《京华烟云》译本在海外的传播
日语版本情况:1940年,《京华烟云》的日语版本《北京历日》在东京出版,译者为藤原邦夫,共计5308页。据OCLC数据,目前只有美国加州大学的两个图书馆有馆藏且提供在线阅读服务,提供图书代码。1972年,东京的芙蓉书房再次出版为《北京好日》,美国芝加哥大学、华盛顿大学和威斯康星大学的图书馆馆藏有此书。
德语版本情况:1943年,《京华烟云》德文版经舒兹出版社(Scherz- Publ)在德国出版,OCLC数据显示,该版本馆藏情况较少,有三家美国图书馆和德意志国家图书馆馆藏有此书,且提供在线阅读及其图书代码。1950年,《京华烟云》(Peking, Augenblick und Ewigkeit 1&2)由费舍出版社(S. Fischer)出版了德文版,分为上下两部,上部383页,下部495页,目前有12家德国图书馆拥有馆藏,提供在线阅读,且提供图书代码。这些图书馆包含的德意志国家图书馆、曼海姆大学图书馆、哥廷根大学图书馆、弗莱堡大学图书馆、波茨坦图书馆等。以上情况从侧面说明《京华烟云》在德国的传播经历了一定的发展过程,该书在德国有一定影响力。
法语版本情况:2008年,法语版《京华烟云》(Enfances chinoises:Roman、Le triomphe de la vie:Roman)经由比各出版社(P. Picquier)在法国出版,译者为佛斯卡(Fosca),上部609页,下部839页。共12家图书馆拥有馆藏,提供在线阅读,且提供图书代码。其中有九家法国图书馆,包含法国国家图书馆、阿图瓦大学图书馆、图卢兹大学图书馆、马赛大学图书馆等,这说明《京华烟云》在法国也有一定影响力。
西班牙语版本情况:1960年,《京华烟云》(Un momento en Pekín)由舒达美卡那出版社(Ed. Sudamericana)在西班牙出版,该版共978页。据OCLC数据显示,该版图书只有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图书馆提供在线阅读和图书代码。
此外,《京华烟云》被译为韩语、越南语、瑞典语和希伯来语等语言,据OCLC的数据显示,均有一定数量的馆藏,不再一一赘述。
二、《京华烟云》在海外的评价
1939年,《京华烟云》在美国一经出版就引起巨大轰动,半年之内就销售了5万册之多,三年之后又再版,几年间,仅在美国就销售了25万册。第一版出版后五年内,《京华烟云》就被译为日语、德语、瑞典语、希伯来语、匈牙利语等在欧洲和日本传播,其后50年间被陆续翻译为其他语言,多次再版,足以说明《京华烟云》的海外的影响是经久不衰的。由于《京华烟云》最初是以英文写就,本文在此列出美国文学界和学术界对第一版书籍的评价情况。
1940年6月,《太平洋历史评论》(Pacific Historical Review)杂志第九期刊登了赛珍珠对《京华烟云》的评论,这是她对这部小说的推荐。她写到:“这部杰作简约而优美,按照编年描写了之前40年(1939年之前)中国两个上层社会家庭及其社会关系。当时的中国传统和现代交替,不同社会势力交替,但这两个家庭通过不断调整自身,最终存活下来。对女性,特别是对母亲的奉献和坚强的性格的描写是本书的主要内容。作者认为每个人都有其独特之处。短短几句写出的是巨恸和悲剧,反映的却是超越苦难的人性之光。本书包罗万象,从河南甲骨文上古老的铭文,到新旧势力交替的历史沉浮,再到过去十年的科学研究。统领全书的是一种平衡和对称,以及对中华文明的永恒的描写,在其中一代人只是一瞬间但又是永恒的存在,这是建立在道家思想上的解读。圣山启示有德行为,继而重建正确的思想。女主角姚木兰在义和团运动的动乱中与家人失散,之后不符合逻辑地嫁人,她的人生始终沿着贵族阶级小姐的轨迹进行,直到她成为自由中国的精神象征。这本书是二十世纪中国人民无论在物质还是精神上的朝圣象征。” ①
纽约《时代周刊》将《京华烟云》评为1939年年度最佳图书,并予以评价:《京华烟云》是现代小说的经典之作,林语堂用现代英语展示了传统中国的文化。最近有许多中国的“黑幕小说”,旨在对中国现当代历史生活进行忏悔和暴露,但《京华烟云》并不是这样。该著作并没有赞颂中国旧式生活方式,也没有为新式生活做辩护。“这部作品只是讲了中国现代男人和女人的故事,他们成长并学习彼此相处之道,他们的爱和恨,他们的争吵和原谅,他们遭受苦难和享受生活,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变化。更重要的是,人们努力调整自身以适应现代世俗生活,努力达到‘天命和‘人力的平衡。”②
好读网(Goodreads)是美国最大的书评网站之一,其对该本书的简介沿用了时代杂志的书评。在该网站,《京华烟云》的评分高达4.46分,链接美国亚马逊的有14个版本之多。而在该书下面评论区,有各种语言的共计270条评分和详细的图书评价。各国的、各种不同背景的人均对《京华烟云》描述的中国印象深刻,该书成为西方人了解现代中国的窗口,他们对于中国的古典与中国的苦难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1943年,莎拉劳伦斯学院学者马沙(Kathryn Mansell)在《阿拉巴马州公报》(ALA Bulletin)杂志上代表美国图书馆协会为美国青少年推荐图书,发表了《阅读感知世界》③一文。这篇文章认为,不管国家间是否有冲突,青少年应该对世界其他民族有正确理解,其方法就是阅读相关图书。文章重点介绍了中国和犹太民族的文学作品,其中在中国书目推荐中,他选择了林语堂的作品。他在文中说到,公众对中国的关注已足够引起美国青年对中国的兴趣。大学新生在读过关于亚洲的初级读物之后可以阅读《京华烟云》以了解中国的家庭生活。学生们在读过《我们中的一个》和《三个士兵》了解战争对于个人的影响之后,可以继续读林语堂的《风声鹤唳》进行更加深入研究。他评价到,事实证明《京华烟云》是一部优秀的巨著,本书描写的并不是战争中的忏悔和恐惧,而是对人生的挑战和圆满。但这并不是用中文写作的中国著作,而是用英文翻译的关于中国思想的著作,细致描绘的是人类艺术的生活。一个学生评价道:我喜欢中国人对于时间的体验。我们从一个工作到下一个工作,时间匆匆流逝。中国人似乎忘记了时间,因此他们的生活是和谐的。正如《京华烟云》中所描述的,也许中国的老人才能给他们以时间流逝的感觉。他在关于中国的部分最后总结到,如果没有读过赛珍珠的《龙种》,我会觉得林语堂夸大了对中国的战争状况的恐怖描写。这两位作家写的是同一事件,一个写中国农民,一个写中国上层社会。两位作者本可以省略掉可怕的细节,但他们并沒有,这成为他们作品的可贵之处。
此外,来自北普莱恩菲尔德中学的艾奇逊(Gertrude M.Aitchison)在《英语杂志》发表文章《实用图书推荐》④,来自哥伦布中学的戈德伯格(Murray A. Goldberg)在《英语杂志》发表文章《读书:六本使人聪慧的图书》⑤,以及纽约且林士果图书馆馆长艾利森(Alison B. Alessios)在《阿拉巴马州公报》发表的《通过书籍了解中国》⑥。在这些文章中,作者都极力推荐林语堂的《京华烟云》,认为这本书是了解中国的必读书目,也能学习中国人的智慧。这些足以说明《京华烟云》在美国的传播之广。
林语堂《京华烟云》的英文原版小说在世界传播甚广,其中林语堂本人深厚的中西文化水平是重要因素。此外,本书在翻译、出版发行、赞助人、宣传等方面对我国文学“走出去”也有一定借鉴意义。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中国文学面临着“走出去”的大潮,如何在此之中把握方向,使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注释」
①Earl Cranston“,Moment in Peking by Lin Yutang”, Pacifci Historical Review, Vol.9, No.2(Jun.,1940), pp.240-241.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②Blog and Podcast of the Program,Asian Studies in Business and Economics, University of Paderborn.
③Kathryn Mansell, “Awareness through Reading”, ALA Bulletin, Vol. 37, No. 5(MAY 1943), pp. 166-169.
④Gertrude M. Aitchison, “A Functional Plan for Book Reports”, The English Journal,Vol. 32, No. 4 (Apr.,1943), pp. 214-215.
⑤Murray A. Goldberg, “Design for Reading: Six Bibliographies for Intercultural Understanding”, The English Journal, Vol. 34, No. 9 (Nov.1945), pp. 493-496.
⑥Alison B. Alessios, “Understanding China through Books”, ALA Bulletin, Vol. 38, No. 1 (JANUARY 1944), pp. 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