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中天 图/杜永卫
书画家到敦煌,如果不看莫高窟是一种“病”,看完莫高窟“病”得更厉害了。当走出莫高窟的时候,好像飞天神女就在自己的天空飞舞。再看那山、那石、那草、那树,都有了佛性,都生动鲜活,值得敬拜!
初夏,我陪画家吴荣杰、书法家耿毓亮老师游三危山,给我们开车的依然是老朋友刘平哲,我喊他平哥。
三危山,又叫卑羽山,在莫高窟的对面,莫高窟又建在鸣沙山的东壁悬崖上,两山遥相辉映,宛如一对亲兄弟。中间隔着一条河,这河的源头有一大泉,在莫高窟的东南40里,名叫宕泉河。夏天,山中多雨,河水暴涨,白云飘荡,阳光像金子一样洒落。此时的三危山佛光显现,灵气氤氲,又伴着滔滔河水,如众僧诵经声,更增添了许多神秘。
进山之路,山道崎岖,蜿蜒如蛇。车在石板道上爬行。平哥是陕西人,喜欢听戏,犹爱听秦腔,车内唱一路《彩楼配》,他听得入戏,我们都扭头看车窗外的风光,也看得着迷。
我已经进山很多次了,每来一次必有感动!
《戈壁草》
两位艺术家更是兴奋。车走走停停,边走边看山中景象。要进山门了,画家游兴正浓,不愿意上车。六月的敦煌,太阳直射,天热得能把人晒出油来。画家像个老玩童,高兴地大呼小叫,猛然,我看见他双手捧着一棵草,手舞足蹈。他说要把草装到车里,我说:“先去观景吧,回来的时候再拿。”他很担心地问:“会不会被人拿走?”我不耐烦了,心想:一棵草,谁稀罕?
三危山庙宇很多,传说是王母娘娘居住的地方。我们参观了王母宫,喝了观音井的水,爬上最高的一座山峰,又拜谒老君庙,一派“三峰危屹”的景色尽收眼底。艺术家激情来得快,最爱激动,迎风站立山头,发一通喧天感叹,才依依不舍地兴冲冲下山。
回来的路上,天快要黑了。画家忽然想起他的草,惊叫着要车调头去寻找。我哑然失笑:看来,在画家心目中,敦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是神圣的,都是有灵性的!
离开敦煌之后,他要我打箱子把草邮寄到江苏吴兴,说要装点他的画室。我纳闷了,一棵草,值得吗?要花好多钱呢!
为此,他不停地打电话催我,催急了,我说,早扔掉了。他气得好多天不理我。我只好和颜悦色地告诉他邮寄麻烦,又推辞说,待秋后再寄吧。
从此以后,我开始向朋友打听这草的名字。此草,名灰蓬草,又叫飞蓬草、蓬蓬草。在西北荒漠的戈壁滩上随处可见,春天发芽,开三色小花,黄的、白的、赭色的。夏天有雨水的时候,蓬勃成一簇碧绿。灰蓬草不怕风沙,与芨芨草、骆驼刺、胡杨一样耐旱。成团状簇拥而生,小的如碗口,大的似帐篷,所以叫灰蓬草。当秋风萧瑟,万木皆枯,大漠上的风沙骤起,干枯的灰蓬草被风连根拔起,随风翻舞,所以又叫飞蓬。这时候,当地农民捡拾一些枯草,烧炕或堆集在一起挖坑点燃,燃后的草木灰叫蓬灰,是一种天然植物添加剂。做拉面、驴肉黄面,蓬灰能增加面的韧性,可以把面拉得更长,精道好吃。
我至今不能理解,一位有名的画家怎么会爱上这样一棵草呢?莫非是因为灰蓬草的漂泊命运与书画家的命运如此相似?还是爱上了敦煌有灵魂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