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亚洲
读书为寻求知识,为陶冶性情,为提升精神境界,谁都知道:可就是如何读书,总是个怎么说也说不完的话题。
大凡开始读书或者正在读书的人,都巴望听听读书读得已有些年头的甚至已写出若干部书籍的人,听听他们关于读书的种种感慨之语释悟之见,而且越语重心长越好。
其实,在听取这些见地之前,听者心中是早已准备好了种种答案的,譬如逆水行舟说、书山苦马说、功夫不负说、磨刀不误说、笨鸟先飞说、蚂蚁爬树说、水滴石穿说、绳锯木断说、玉琢成器说、铁杵成针说、困难弹簧说、老大伤悲说,等等。他们只希望这些道理从老人或者智者嘴中再讲述一遍,用来鼓一鼓早已准备好的士气。你还没开口,头已经在点了,眼睛已如灯炬一样开始烁烁发亮了。那番诚挚,那番纯正,真是很感动人的。
一代一代,都是这样啊。
这次某健康杂志又来叫我说说,编辑数次电话,情真意切,我举了笔想,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本身读得不好,也写得不好,又能对读者说些什么呢?
苦思冥想不得,干脆,说一句最朴素的话吧。
这句话就是:读書不要太苦,要注意劳逸结合。
也就是说,读书不要失了分寸,要又苦,又不苦,又累,又不累。
依我愚见,苦读书与读书苦还是有区别的,前者体现决心,当应嘉勉,后者表达了一种心境不畅的感叹,这种情状虽值得同情,但也觉得有点犯不着。
我读小学和中学那会儿的阅读,也是偶有兴奋期的。兴奋期来时,也作痴状。记得小学五年级时,好不容易从堂哥手中借得厚厚上下两册《水浒传》,讲好两天必得归还,这两天的课余时间我是每一秒钟都扔在水泊梁山的,眼睛一定是看肿了的,硬是一天一厚本读了下来。又记得中学时代,由于家教谨严,也有一两次被窝里亮手电的事,不过每一次时间都很短,无非是精彩之处想急着多看一页两页罢了,哪里能持久呢,瞌睡虫马上就欢天喜地上来了。也有那种沿街捧书一路读回家的动人情景,被熟人撞见,便惊呼说啊呀呀,这人好生了得,读书那么苦,日后真不好说了。其实回家的路并不长,而且那时车辆也极少,小心地沿墙根走就行的,行人一律文质彬彬,不会闯祸。再说也不是日日如此,否则,一双眼睛早就近视了。
所以,我武断地认为,古人的所谓刺股悬梁,其实,也均是一两回的偶为,至多七八回,作秀而已。他们自己作秀,或者是后人帮他们作秀。他们的读书,若每日都这样惨不忍睹,恐怕日后也智慧不起来,起码是成不了大家,至多成为高分低能的“两脚书橱”。说实话,能成为两脚书橱也算是运气了,起码两只脚细细的还能健康地撑着。
因此我想,读书一定不要太苦,略松快些舒展些为好,要与兴味挂钩,要与宣泄挂钩,要与顽皮挂钩,要与问号挂钩,要与打打球下下棋蹦蹦跳跳唱唱闹闹相结合。读书读成范进,读成江郎,读成双颊失血或者黑发而亡,都是悲剧。孟德斯鸠有言:“喜欢读书,就等于把生活中寂寞的辰光换成巨大享受的时刻。”你听听,他说的是“巨大享受”啊,这份轻松,何等畅快!书山有径苦作马好,还是书山有径畅快作马好?依我想,肯定是后者奇妙,还能赚个高效益。
其实,真正爱好读书的朋友,一定能体会到阅读的本意是快乐的。毕竟,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阅读怡神,读书养性,这一切都在快乐中发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