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青春的底色非黑即白,可我遇见了何莳,像是拥抱了所有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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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最近在减肥,晚饭一概不吃。但是,舍友们一个个在晚上放学后提起武大郎烧饼、烤冷面、鸡蛋灌饼……我内心羡慕嫉妒恨,只能在被窝里用淘宝看各种吃的,然后流着口水,一个都不买。哼!这是猪猪女孩最后的尊严!
01 你头发没梳好。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
你有什么遗憾吗?我是说学习以外的遗憾,反正我有。
今天一大早,学校举行了百日誓师大会,我们一个个握紧拳头,跟着主席台上的学生代表何莳宣誓,乌泱泱的人群,众口合一,颇有气势。
我们站的位置比较靠前,能清楚地看到何莳的正脸,他白净的脸上多了几分硬朗的气质,微微拧着眉,声音铿锵有力,连那站姿都是标准的军姿。
我左手边的女生在花痴何莳:“他应该是学校里最好看的男孩子了吧?”
右手边的女生有些不屑:“什么叫应该,本来就是。”
她们喋喋不休,其中一个突然把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欸,陈细眉,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地笑两声。
然后,女生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打量我一番,捂住嘴巴咯咯地笑了出来。
何莳下台后,便是教导主任长达三十分钟的发言。他出了名地唠叨,我顿觉头脑昏沉,像是无数只小虫子给我来了场环绕立体音演唱会。
队伍解散之后,我突然肚子疼,上了趟厕所后,操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突然,有人叫住了我:“陈细眉。”
那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心突突狂跳起来。半晌,我才慢吞吞地转过身,用一种极别扭的声音问:“干吗?”
我的反应再正常不过——我和何莳是曾经形影不离的朋友,但是已经接近两年没有说过话了。
他双手抱胸,清瘦又优雅,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能将校服穿得那么好看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了。而此刻,我的喉咙仿佛风沙过境,火辣辣地疼,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须臾,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我的后脑勺:“你头发没梳好。”
原来,只是这个原因。
我摸了摸,发现马尾下面有一大缕头发垂着,我也就想明白了那女生突兀的笑容。
沉寂了三秒,何莳已经走远了。我的手指绞着衣角,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对着他大喊了一声:“你……你什么时候来看奶奶?”
他身形一顿,风轻云淡地说:“最近可能不行,我有别的事情。”
“哦。”我都能听出我语气里的失落。
没人知道,我提出这个请求用尽了全身力气,然而,我丢盔弃甲,用坍塌掉的尊严换来的却是他不留情面的拒绝。
风里铅白的云朵低垂,树木只有枝头冒出了一点绿,我抬眸看了很久,不禁怀疑起我的计划——与何莳和好的计划,究竟还能不能完成?
02 传说中美男的诱惑?
奶奶的阿尔茨海默病越来越严重了,之前她总是问我:“小莳什么时候来?”
我回答了无数次:“他不会来了。”
今天奶奶再次问起:“小莳什么时候来?”
我笑眯眯地说:“他快来了。”
遇见何莳是在我初三的寒假。天特别冷,一般人都愿意窝在家里,但我几乎隔个两三天,就会随意地搭上一辆公交车,然后隨心地下车,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走遍城市的各个角落。
我这样做,是因为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病,虽然是初期,但她有时神志不清,经常趁我不注意往外跑。有一次,她迷了路,我们全家用了整整两天才把她找回来。我想趁假期把全城的路都走一遍,才能在意外发生时,第一时间将她找到。
可我先迷了路,就在这天,我遇到了何莳。
他那时就是学校的大红人了,我央求他带我走出这条小巷,甚至掏出了学生卡证明身份,谁知他看到后,眉毛一挑,嘴角抽了抽:“你叫陈细眉?”
他特意咬重了后面两个字,我立刻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风吹起了我的刘海,我那两道粗粗的眉毛肯定就掩藏不住了,这么多年来,我听过很多人说过这句话——你叫细眉,你的眉毛怎么那么粗?
我平时是不愿意和人计较的,可能因为在风中站久了,又冷又烦又凌乱,才会口不择言道:“老婆饼里没有老婆,鱼香肉丝里没有鱼,雷锋塔里没有雷锋……还有你,何莳,难道你和谁都合适?”
他扯扯嘴角,脸色特别难看:“陈细眉同学,我想你误会了。我刚上完朗诵课出来,可能说话尾音比较重。”
原来,我误解他了?我低下头,刚要道歉,就听见一阵憋不住的笑声传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注意到了你的眉毛,确实挺粗的。”
我:“……”
好在这一段小插曲没有影响他助人为乐,我被安全地送到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领着奶奶出门买菜,一个不留神,奶奶就被一个骑单车、戴面具的男孩子吓到了。天空雾蒙蒙的,奶奶又有些眼花,那面具的形象看起来确实有些瘆人。
男孩如风一般远去了,饶是我再生气,也只能抚着奶奶的胸口给她顺气。
她惊魂未定,连连几天都不配合我,不肯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我越想越气,就在贴吧发了个帖子——寻找面具神秘男子。
几天后,何莳敲响了我家的门,他很认真地给奶奶鞠躬道歉,还拿出面具给奶奶看,解开她的心结,告诉她那不是鬼,是蝙蝠侠。
我在旁边嘀咕:“不是鬼,却比鬼长得丑。”
何莳似乎很喜欢这张面具,他强忍住怒气,白我一眼,怎么形容那眼神呢,轻飘飘的,却极具杀伤力。
然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弓下身,在奶奶的耳边说:“奶奶,为了补偿您,我帮您成为一届广场舞神怎么样?”
奶奶一听,笑开了花,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是靠近奶奶说话的,离我还有两步远,不知为什么,那温热的气息好似喷洒到了我的脸上,像被猫儿的爪子挠了又挠。
我暗暗想,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男的诱惑?
03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临近高考,我爸还在出差,他放心不下我,每次打电话都得唠叨一大堆。
我耐心地听着,暗想自己也确实应该再努力一点。
早起去操场背书是我下了狠心才做出的决定。熹微时,我便动身,我以为操场上没什么人,偏偏没想到那里坐着个何莳。
他看到我过来,眼神突然冷了下来,收拾起书本就要离开。
我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要走?”
他把书装进包里:“你不是说最讨厌我吗?”
我想的话有很多句,狡辩的话也有很多句,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何莳收拾东西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嘴角勾了勾,然后稳稳地坐下。我们一左一右,我背物理,他背英语,互不干扰。没过一会儿,他给我一记眼刀:“陈细眉,你厉害,原来物理公式还用死记硬背的。”
我白眼一翻:“有本事你教我啊。”
何莳无奈地一笑,接过了我的书。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朦朦胧胧的日光像是织了一张网,斑驳的影子映在他的脸上,我不禁看呆了。他离我很近,我闻到皂角淡淡的香,等他分析完那些公式,我恍然大悟,连声说“谢谢”。然后,他将书本合上,嗓音里夹杂了些初春的寒意:“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故意引诱我说话?”
于是,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会儿的对话听起来是正常的,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我清楚,我们之间充斥着那种别扭,那是时光的罅隙留下的距离,不知要用多少岁月的陪伴才能填满。
这个周末,何莳居然来看奶奶了。她开心极了,容光焕发。
他脸上的歉疚神色很明显,奶奶笑眯眯地没有责怪他,一会儿又前言不搭后语了。
趁着奶奶午睡的空当,我问他:“你不是说周末有事不能来吗?”
他甩一甩手,无赖气质尽显:“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无言以对,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责怪他,毕竟,这句话他是跟我学的……
三月二十八日,世界停电日。
因为我们是毕业班,学校决定只停电五分钟。当校园和教室的灯光忽地灭掉后,同学们开始了一轮史无前例的疯狂,有人大声嘶吼:“试卷,高考,我恨你们!”
那一刻,我的神经也悸动了,想的全部是何莳的脸,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趁着这次黑暗,勇敢一点,告诉他——我们之前的吵架全都不作数了吧。
我拔足狂奔,何莳在重点班,对面那层楼的五楼,平时我最怕累了,此刻却忽然有了动力,脚下像踩着风火轮。
我刚走到那里,灯就亮了。何莳的身边坐着一个女生,她揉着眼睛,何莳拿过练习册,垂头给她讲题,样子温柔得不行。
我看着他们,心口像被无情地撕开了一个大洞。
我苦笑着转身就走,在那一刻,何莳扭头看到了我,眼神里有微微的错愕,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我的脚有些痛,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远处霓虹漫天,像一个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制造出很温暖、很欢愉的错觉,而我的快乐,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04 遇见何莳,像是拥抱了所有的夏天。
我和何蒔有过非常快乐的时光。
奶奶喜欢他,大概因为他是她广场舞神的启蒙者。
没遇见何莳之前,我觉得男生会跳舞是非常鬼畜的行为,可他身姿灵活,那些傻里傻气的动作都被他做得异常优美。慢慢地,我也爱上了舞蹈。
我无意间知道,他戴那张面具并不是因为好玩。他上补习班会经过一间孤儿院,小朋友年龄太小,不能出去,特别孤单,经常扒在栅栏门口往外面看。
何莳周末会陪他们玩,上学的时候他经过那里,会戴着那张面具,意思是——哥哥来啦。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主动解释的,他认为,不管动机是什么,吓到了奶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不厌其烦地陪奶奶练舞,那段时间,奶奶的状态好了很多。她年纪大,行动缓慢,他会故意放慢步子。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奶奶真的获得了“广场舞神”的称号。她抱着奖杯亲了又亲,我理解,在人垂垂已老之际能获得认可,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更让我惊喜的是,我爸和何莳的爸爸居然认识,还是生意上合作了很久的伙伴。有一次,两家的父母一起去吃火锅,还带上了我们。席间,气氛非常热烈,何爸爸举杯,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我们两家可以把关系再延伸一下。”
大人们都乐得开怀。我脸颊一红,越想越害羞,便跑了出去。
夜晚仍然泛着暑气,我心口的紧张并没有减少多少,可这是我记忆里最美的一个夏天。
何莳追了出来,他笑起来特别中二,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装作不懂,撞进他乌黑的眼里:“什么怎么样?”
他喉结滚动着,慢吞吞地说:“就大人刚才说的……”
“我觉得……”我笑了笑,话锋一转,“很不怎么样。”
然后,何莳蒙了一瞬,也跟着我笑,那光阴是甜而暖的。
后来,我们一起考了一中,去领校服的时候,我得知了一个让我心碎的消息,这所远近闻名的学校居然不允许留刘海。我额头高,眉毛粗,露出来很不好看,我简直快疯掉了,哭了整整一下午。
何莳想了办法,给我买了假刘海。
上学那天,我还有点儿胆怯,何莳拉着我大摇大摆地进去,果不其然,教导主任拦住我,给了我好一通批评。
何莳自信满满地反驳:“您当初说的是不让留刘海,没说不让戴刘海。”
他毫不畏惧,语气铿锵。教导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狡辩!”
那场抗议当然不会成功,其实我开始就没求能有多好的结果,只要有人曾不顾一切地陪我抗争过,就足够了。第二天,我心甘情愿地夹起刘海,还对着镜子笑了笑。
因为我清晰地记得,何莳帮我掀起头发时,轻声说:“陈细眉,我发现,你的粗眉露出来很好看。”
只因为这么一句话,我立刻欢喜起来,第一次觉得我的“寿星额头”有点儿可爱。
有人说,青春的底色非黑即白,可我遇见了何莳,像是拥抱了所有的夏天。
只是,这夏天为什么那么短暂呢?
05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高考倒计时五十天。
学校的新图书馆建成,举行了一场很隆重的仪式,正逢我们上体育课,我拉着闺密去看,但刚进去,我就退了出来,因为主持人是何莳和那天的女生,看起来特别亲密。
我压了压心中无端上涌的酸涩,气呼呼地说:“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去多刷几套题。”
闺密一脸发蒙:“刚刚是谁非拉着我进来的?”
时间悠悠走得快,转眼就到了五一,我们照常放假,校长考虑到我们平时压力太大,提议用一天的时间来旅游,安全起见,选的地方是度假别墅。
到达目的地是在傍晚,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点的都是些味道比较重的东西,比如,麻辣小龙虾、蔥爆羊肉之类的。我吃得不亦乐乎,只是偶尔抬眸的瞬间会看到何莳阴沉的脸。
是的,我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以前跟他一起吃饭,吃什么东西都得顾及他的脸色,因为我胃不好,特别容易受刺激,这些东西早就被我们拉入了黑名单。后来,我和他闹掰,胃居然神奇地康复了,但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出来。
经过一分钟的思想斗争,我决定忽略掉他幽怨的眼神,又大吃起来。
今晚好不容易不用写作业,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无奈地披着衣服起床,来到露台上的藤椅前坐下。没过一会儿,何莳也来了,他嘴角微微下垂,看我的样子有点儿冷漠:“你怎么在这儿?”
大哥,明明是我先来的啊!我瞄他一眼,很随意地撒了个谎:“胃疼,不行啊。”
然后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须臾,他很不自然地将叠在身后的双手递了出来——赫然是我常吃的胃药。
“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我裹紧衣服,略微有些得意。
他正义凛然地回答:“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出事儿,对学校影响不好。”
随他怎么说,我也无心纠缠,但人家毕竟是出于好心,我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回了房间。
我之前说很想和他和好,现在已经作废了,他身边已经有了更好的女孩,怎么可能还需要我?
我默默加快脚步,他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我的身后响起:“不是很想跟我和好吗,怎么,才这么几天就撑不下去了?”
我转过身,发现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像是对待自己的猎物。我深吸了一口气,傻里傻气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知道?”
他缓缓露出笑容,让人联想到秋季淅淅沥沥的雨,缠绵又温柔。
然后,他懒散地踱步到落地窗前,声音清冽无比地落入我的耳朵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06 我觉得你最近处处针对我。
高考倒计时二十五天。
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日历撕过一页又一页,胜利的号角已经吹响。
下课趴在桌上睡觉的同学越来越少,大家分秒必争,宁愿打盹,也不肯丢失最后的尊严。
随着高考的逼近,餐厅里多出了高考窗口,空气里也弥漫着阵阵紧迫感,我们跑操的要求也抓得更严了。
今天早上,我没来得及吃早饭,跑完一千米,头晕乎乎的。上午十点钟的太阳正热烈,我穿过篮球场,一个球忽然飞了过来,我一惊,猛地倒在地上,同时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也不翼而飞了。
有人将我扶起来,他力气很大,触摸到了我裸露在外的肌肤,却没有一丝狎昵的意味。我揉揉高度近视的双眼,斑驳的光晕里,他垂着头,但是仅凭一个轮廓,我就知道,是何莳。
真是冤家路窄。他向我道歉,还说要对我负责。
我没有理他,甩开他的手就开始在草地摸索,想找出我的眼镜。
当他将眼睛的残躯交给我时,我才明白,负责的意思是——对我摔碎的眼镜负责。
于是,他带我去配眼镜,医生问我历史度数,他抢先回答:“左眼四百五,右眼五百二十五。”
“拜托,快两年了,怎么可能不变。”我又转头对医生说,“两只眼睛都是六百五,不过,我觉得最近近视要加重了。”
而我也因为脱口而出的话失了神——是啊,两年过去了,什么都会变的。
眼镜得三天才能去拿,这三天,我的学习和安全都成了问题。前者还好说,现在是复习阶段,安心做题就好,至于安全……
何莳出了个主意:“以后上下学,你在教室等我,我送你。”
我摆摆手,故意为难他:“那我上厕所呢?”
他的脸上霎时升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我觉得你最近处处针对我,”他见我不说话,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还是说,只是我的错觉?”
我没办法否认——自从看到何莳和那个女生越走越近,我就忍不住和他唱反调。
在进学校之前,何莳突然告诉我:“那个女生是我表妹,她跳级过来的,我有必要帮她。”
原来,他早就看出了我的别扭。而此刻的我像是羞耻心全无似的,脸上的笑怎么都抑制不住了。
何莳对我的反应好像很满意,半晌才蹲下身来,将车子落锁,白色的校服衬得他格外清俊,怪不得那么多女生为他神魂颠倒。
他眼睛里笑意愈浓,好似姹紫嫣红都盛开在他的眼底:“那么,你现在同意了吗?”
我很用力地抿唇,笑容还是毕露无遗。既然藏不住,那就不藏了吧,我佯装大方地点点头。
于是,何莳接送我上下学,我坐上他的车,轮胎就瘪了一圈,不等他嘲笑我,我用手指狠狠地戳他的后背,蛮不讲理地说:“我一点都不胖,对不对?”
“陈细眉是天下最瘦的小姑娘,”他克制着笑意,拔高了声调,“还是眉毛最细的小姑娘!”
“哼!”我晃荡着双腿,衣角随风摆动,很随意地感叹,“春天的花真美!”
何莳的衣服高高地鼓起,他鄙夷地说:“花那么小,你确定能看见?”
我揉了揉模糊的眼,浑水摸鱼地回答:“用心当然看得见。”
“你说得对。”他声音温软又宠溺,还夹杂着一丝无奈。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让我意外的是,一个男生莫名其妙地拦住了我,然后我稀里糊涂地被拉进了食堂,他非要请我吃饭。
我认得他,那是何莳的好哥们。
在我一脸诧异的时候,他慢慢道来——那天打篮球是他把球抛远,害得我摔跤。不过,多亏了何莳这几天照顾我,所以他今天想好好表达歉意。
我的思绪被搅得一团糟:“既然不是他,那为什么他非要来‘负责?”
“还能有什么原因,”男生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因为他不想放弃和你相处的每个瞬间呀。”他的话像是打着拍子似的,让我心慌意乱。
07 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我再次去何莳所在的那栋教学楼时,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然而,他的同学说他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
我去了一趟何蒔的家。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房,不管什么季节,阳光总是很充沛。以前这里是我们的乐园,现在我只觉得百感交集。当我看到站在我面前好端端的何莳,才算松了口气。
“哟,你担心我啊?”何莳挑挑眉,倚在门前看着我。
“谁说我担心你,”我有些紧张,后槽牙咬得嘎嘣响,“我只是觉得,嗯,你是班长,你不在,你们班谁来管……”
说到后面,我自己都不信了,索性闭了闭眼,谁知何莳揶揄了一句:“我居然不知道,原来陈细眉同学那么关心别人的集体。”
他特地咬重了“别人”二字。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当然啊,君子心中有沟壑!”
“这个词可不是这样用的。”他淡笑着说,没忍心继续逗我,然后告诉我,他没来学校是因为受A大校长之邀,去参观学校了。
这会儿氛围太好,我想将很多话宣之于口——明明不是你,为什么你还要对我的眼镜负责——或者是——我们和好吧,我不怪你了。然而在我正犹犹豫豫要开口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表:“有什么话,高考后再说。”
仿若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一句话打消了我所有的积极性。
我孑然一身混迹在人流里,孤零零的身影像是一尾鱼,那些记忆裹挟着春夏之交的潮气,顷刻间将我席卷。我记起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何莳的争吵——
高一下学期,我报名参加学校的设计比赛,顺利进入决赛,日期定在一个周日。可就在那天早上,我接到了何莳的电话,他说他肚子疼得厉害,可能是阑尾炎,大人都不在身边,想让我陪他去医院。
那场比赛的胜利是我势在必得的,谁都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我听到他生病的消息,二话不说决定放弃比赛。
他怕他妈妈担心,不让我打电话,可我觉得这等大事还是告知一下比较好。
然而,当我回病房的时候,我听到了什么?何莳笑着,一副安然的样子,对护士说,他真的没事,装的而已。
之后,我疾言厉色地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真心话大冒险,只是想看看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如何。
方寸之间,我只觉得天崩地裂,半晌,颤抖着问:“你知道我有多想拿到这次冠军吗?”
他似乎也觉得玩笑开过了头,扶住了我。
“这种玩笑,我开不起,”我很努力地克制住情绪,“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后来他做出了很多挽回措施,但是,我都不为所动,还说出了很多伤人的话。
绝交之后,我的生活清静了许多,没有人在我耳边唠叨,没有人再对我好,同样,也没有人再欺骗我。
我的成绩突飞猛进,虽然算不上优秀,但好在不是吊车尾了。之前我太贪玩了,光盼着放学,踩着黄昏细碎的光点,想要和他走完每一条路。
只是,没有他在身边,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有个念头日渐清晰——少不更事的行为总要被宽宥。
我也确实做出了努力,但何莳的反应总让我觉得不太明朗。
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难道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08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高考倒计时十天。
嗡嗡的蝉声叫醒了熟睡的夏天,天太热,做什么都力不从心,只有那种焦躁又黏腻的情绪浮在心头。
有几个同学因为学习过度,在校园里晕了过去。老师叫我们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但是,这是我们一生只有一次的考试,自然要拿出百分百的努力。
教导主任请了年级前三名的同学来给我们做演讲,分到我们班的是何莳。他在台上侃侃而谈,他说的那些学习方法,我再清楚不过,可是此刻,我觉得有点陌生,也有种后知后觉的委屈漫上心头。
他演讲完,问我们还有没有问题。那一刻,我如壮士附身,没举手就站了起来:“我想问个和学习无关的问题。”
教导主任朝我投来一记吃人的目光,我索性忽略掉,何莳倒是笑得纯良:“你说。”
我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有个好朋友,但是之前闹了别扭,已经接近两年没有说话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别人或许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幸好没有问蒙何莳。有句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何莳就是如此,远看五官特别深邃立体。我摸了摸心口,觉得自己傻透了,这个节骨眼还在欣赏美色……
他淡声开口,只说了八个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怔怔地坐下,一时也没弄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到了下午,学校组织拍毕业照,熙熙攘攘地站了一操场的人。等到拍完了,大家又纷纷拿出相机,和自己的好朋友合影留念。有很多大胆的同学都去找了何莳,说着“苟富贵勿相忘”云云,我也随着队伍走了过去。
然而,当我自以为熟络地拍照时,何莳挡住脸,拒绝了我。
我咬咬唇,特别尴尬,不料,他摸了摸我的头,似笑非笑道:“不用拍,以后多得是机会。”
我反应过来,笑弯了嘴角,像是喝了一罐蜂蜜那样甜。
高考倒计时三天。我们去看了考场,幸运的是,我在本校区考试。
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我特别紧张,抱着资料不肯撒手,生怕错过什么关键的知识点。
何莳经过我,指指我的头发,毫不客气地说:“又没梳好。”
我摸摸后脑勺,却发现明明梳得好好的。我想兇他一顿,却发现他已经昂首挺胸地进了考场。看着他的背影,我才明白,他开这个玩笑只是为了缓解我的压力。
我低头笑了笑,无形之中仿佛被赋予了力量。
当英语试卷交上去时,我知道,我的高中生涯结束了,有种无愧于心的坦然,也有种不舍。
我看向学校的大门,心里涌现出细细密密的痛,这个地方以后不再属于我了,它会迎来更多的学弟学妹,而我将会去往更远、更繁华的地方。
这里住着我的青春,有我最美的回忆。
我站得腿脚发麻也不愿离去,有人叫住了我:“陈细眉。”
影影绰绰的日光下,我转过头,恰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09 误会的过程,我们也在成长。
同学聚会结束,我和何莳一起去了操场。
校园里少了我们这群高三党,安静了许多,不少学生向我们投来羡慕的眼神。我和何莳坐在草丛里,听着那些年听过的歌曲。我突兀地问他:“为什么不解释?”
今天早上我去何莳家,他爸爸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其实何莳装肚子疼是为了我,那次设计大赛的决赛其实是有黑幕的,我就算再优秀,也不可能获奖。
何莳怕我不相信,就没告诉我,所以宁愿让我怨他,也不希望我因此怀疑自己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我太自负。
暖黄色的灯光一泻而下,璀璨如银河,照亮了男生精致的眉眼。
他嗓音里略带着些无奈:“我以为你会记恨我一时,没想到会那么久。”
我挤眉弄眼地笑:“你难道不着急吗?”
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映着漫天的星河:“误会的过程,我们也在成长。你和我在一起太贪玩了,现在是高中阶段,有更重要的学习任务,不如我先退场,反正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我轻声说了句“谢谢”,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谢谢你,是你让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只是委屈了你,被我怨怼,被我误会,却从不为自己辩解。
还好岁月漫漫,一路走来,我们都还在原点。
编辑/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