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制造业的国际经验

□达瑞尔·韦斯特（Darrell West） 克里斯汀·兰桑（Christian Lansang）

在制造业发展环境方面得分较高的国家是英国、瑞士、美国、日本和加拿大，这些国家在政策、成本、劳动力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表现良好

为了更好地发展制造业，应该对各国制造业发展情况进行比较。我们开发了一种制造业综合记分卡，从5个一级指标考察全球制造业发展环境：（1）政策法规;（2）税收;（3）能源、运输和健康成本;（4）劳动力素质;（5）基础设施和创新。在此基础上，我们将其细分为20个二级指标，并对19个主要国家进行了评分。这些国家包括巴西、加拿大、中国、法国、德国、印度、印度尼西亚、意大利、日本、墨西哥、荷兰、波兰、俄罗斯、韩国、西班牙、瑞士、土耳其、英国和美国。

得分最高的国家是英国和瑞士（78分，满分为100分），其次是美国（77分）、日本（74分）和加拿大（74分）。这些国家在政策、成本、劳动力投资和基础设施方面表现良好。

得分较低的国家包括巴西（51分）、印度尼西亚（53 分）、墨西哥（56分）、俄罗斯（56分）和印度（57分）。这些国家普遍缺乏有利于制造业发展的税收政策，也没有对教育或基础设施进行充分的投资。

我们进一步分析了一些国家发展制造业的得失，并总结了改善制造业发展环境的建议。

得分较高的国家是怎么做的

通过观察那些在制造业综合记分卡中得分较高的国家，我们发现他们认真对待制造业，并制定了一系列有利于制造业发展的政策。这里列举三个国家（英国、瑞士和美国）。

1.英国。英国制造业最近受益于英镑对美元和欧元汇率下跌，全球对英国商品的需求增加。由于在出口经济中的重要作用，英国制造业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尽管制造业仅占英国GDP的10%，但它占英国出口的44%。从中长期来看，英国制造业未来的优势在于争取更大的海外市场。当然，弱势英镑会导致某些原材料的进口成本上升。决策者必须高度关注这一事实，以保持合理的生产成本。

英国提供税收优惠，旨在促进制造业的研发和发展。以制造业研发水平闻名的英国在税收政策的各项二级指标中得分很高。具体来说，英国的汽车工业和航空航天工业都是世界一流水平，因为一些最复杂的零部件都是在英国本土制造的。尽管英国制造业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其在汽车工业和航空航天工业领域的专业知识，但值得强调的是，这一成功取决于开放的贸易政策。随着英国脱欧谈判的展开，如果规则或关税影响自由贸易，英国制造业未来可能会经历相当大的波动。

2.瑞士。瑞士强大的制造业得益于有效的治理政策。由于其长期的国际中立立场，瑞士拥有透明和公平的程序、强大的司法执行能力以及稳定的经济和政治环境。尽管瑞士法郎的汇率目前保持着强劲的走势，但货币不可兑换或限制转移的风险很小，投资者可以自由地在瑞士境内兑换和转移资金，而不必担心限制性政策。由于投资者对商业环境充满信心，再加上企业税率较低，为制造业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瑞士的劳动力素质和制造质量也是一个重要因素。瑞士拥有大量高技能工人，制造业对其经济的增加值居世界上最高者之列。由于经济发达且稳定，瑞士是全球制药和计算机企业巨头的所在地，如诺华和霍夫曼-拉罗什（ Hoffman-La Roche）公司。虽然高昂的生产成本和坚挺的汇率使其制造业发展确实存在一些风险，但凭借劳动力优势和稳定的政治环境，瑞士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中心之一。

3.美国。美国制造业受益于劳动力人才、先进技术和友好的商业政策。美国制造业推动了35%的生产率增长、60%的出口和70%的私营部门研发。尽管美国的劳动力成本明显高于其他国家，但美国的生产率水平弥补了这一劣势，并使美国成为具有吸引力的制造业投资目的地。此外，美国的劳动力成本与其他国家的差距已经开始缩小，并且随着工业机器人的普及应用，劳动力成本可能会继续下降。增材制造、3D打印、先进机器人、物联网和大数据等颠覆性技术正在彻底改变美国制造业。这不仅提高了生产率水平，而且吸引了大量高科技制造企业进入美国。

美国国家制造创新网络（NNMI）等计划的出台进一步推动了先进技术的发展。NNMI将制造企业、大学工程学院、政府机构、非营利组织和区域组织聚集在一起，对新型制造技术进行投资。NNMI下设9个制造创新机构，研究领域涵盖从3D打印到轻质金属制造的技术发展。其他奖励计划，如美国商务部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院（NIST）资助项目，也有助于加速先进制造业的发展。

在美国各地都可以找到先进的制造技术。例如，在印第安纳州，制造喷气发动机的劳斯莱斯公司雇佣了数千名工程师。捷迈邦美生物技术公司（Zimmer Biomet）在印第安纳州华沙生产外科产品，该城市已成为美国骨科产品的生产中心。

直到不久前，美国还受益于开放的贸易政策，为了使制造业继续保持增长，美国应该避免贸易战或过度的贸易限制政策。加拿大和墨西哥购买了美国制造产品的五分之一，美国制造的近一半产品出口到与美国签有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展望未来，美国政府应该继续推行有助于制造业复苏的政策。

发展不好的国家遇到了哪些障碍

我们也研究了几个在制造业综合记分卡中表现不佳的国家，分析他们面临的问题以及现有政策对制造业发展的障碍。

近年来，叶片加工技术取得巨大进步，再加上合金铸造和空气动力设计取得突破，中国得以生产出新的强大军用喷气发动机系列。

1.巴西。巴西摇摇欲坠的制造业部门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归因于腐败问题。一般来说，腐败会让投资者因长期不确定性而害怕将资金投入到一个国家的业务运营中，从而抑制了长期投资和商业增长前景。

在巴西，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腐败造成的损失仍在持续增加。1999-2014年，巴西55%的外国贿赂案件发生于制造业、采矿业、建筑业和运输业，制造业的发展受到腐败问题的牵连。健康的制造业部门取决于交易的透明度、未来政治环境的确定性以及法治的完备。每个寻求改善制造业的国家都应该减少腐败，因为巴西已经证明了这种腐败的连锁效应是如何阻碍制造业增长的。

2.印度尼西亚。十年前，印度尼西亚的制造业占其GDP的27.4%。到2017年，这一比重下降至21%，这是自2000 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我们对印度尼西亚制造业发展环境的分析集中在劳动力的匮乏。具体来说，印度尼西亚制造业因劳动生产率低下而受到阻碍。制造业存在“被忽视的中间层”问题，这意味着大部分小型和非生产性企业正在拖累整个行业。

为了提高制造业的全球竞争力，印度尼西亚政府应该激励生产率低的制造企业退出行业或通过技术和高技能劳动力提高生产率。非生产性制造企业的存在可以部分解释为印度尼西亚的低工资。大量低工资的工人使得企业没有动力提升工人的技能或创新技术，这限制了制造业的发展。

除了提高工资外，印度尼西亚还必须加强对工人的培训。印度尼西亚政府已经建立了旨在推动相应改革的政策框架，包括为职业培训提供税收优惠、鼓励制造企业创新产品、让制造企业专注于出口。印度尼西亚的“工业4.0”计划旨在通过自动化、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等技术提高其全球竞争力。

最后，印度尼西亚需要改善其基础设施和交通运输。对小型制造业的调查显示，基础设施薄弱导致的拥堵问题和物流问题是制造业发展的实质性障碍。通过建设更多的基础设施，印度尼西亚将从跨国企业技术工人和技术扩散中获得好处。

3.墨西哥。尽管墨西哥的制造业在很多方面超过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预期，但其劳动生产率仍然停滞不前，并且成为这一指标中表现最差的国家之一。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墨西哥的生产率以每年4%的速度增长，但在过去10年下降至0.8%左右。这种低劳动生产率是经济增长和社会繁荣的主要障碍。

劳动生产率低的原因主要在于，墨西哥正式工作岗位的短缺促使全国各地建立了非正式的工作安排。虽然墨西哥大型制造企业的生产率因技术创新和参与全球竞争而有所改善，但这些企业就业人数仅占总就业人数的三分之一。

造成生产率低下的另一个因素是教育水平偏低。墨西哥公民平均受教育年限只有10年，低于经合组织国家的平均水平，也低于其他拉丁美洲国家。由于教育水平较低，墨西哥劳动者往往无法填补需要技术专长的大型制造企业职位空缺，只能从事低技能工作。因此，制定职业培训政策对墨西哥制造业的未来发展至关重要。

墨西哥应将小型制造企业与非正规劳动力整合到正规经济中。为技术研发提供更大的激励将有助于这些中小型企业提高生产率和获取更多利润。此外，升级墨西哥的基础设施将提高小型制造企业的生产率。由于城市之间连通性差，构建跨区域的生产链往往需要额外的成本，因此基础设施的发展对于大型制造企业也是至关重要的。

最后，应优先考虑打击腐败并降低犯罪率。据估计，墨西哥的犯罪成本将使企业经营成本增加2%-3%。小公司首当其冲地受到腐败的影响，因为他们更难雇佣安保人员或避免敲诈勒索。

促进全球制造业发展的建议

1.保持政治、经济稳定以及贸易开放。对于投资者和企业领导者来说，经济和政治稳定以及开放贸易政策是必不可少的。良好的营商环境有助于制造业和整体经济增长。贸易政策应为本国商品进入全球市场提供渠道并鼓励技术扩散。当一个国家在经济和政治上保持稳定时，许多固定成本高的先进制造业更容易启动，即便成本高于其他国家。

稳定的营商环境需要尊重法治、保护财产权、严格执行合同并打击腐败。这些努力将鼓励外国直接投资，特别是技术先进的企业来本国开展业务。

2.提供适当的财政激励措施，以提高劳动生产率水平。制定包括降低企业税率、研发支出税款抵免、政府补助和政府贷款在内的财政激励措施可以帮助各国改善制造业。生产率的提高是技术进步的结果，但通常高昂的固定成本投入成为开发颠覆式创新技术的最大障碍。通过向国内制造企业提供激励措施，可以实现业务及相关技术的发展。新公司的进入导致更激烈的竞争，在总体上也有利于创新。

3.在大数据、自动化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上取得突破。对于发达国家而言，在生产成本方面进行竞争是非常困难的。为了使制造业保持繁荣，这些国家通过机器人、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新技术释放价值至关重要。随着机器人的成本降低，以及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带来的效率提高，这些国家可以继续保持其制造强国的地位。公私合作伙伴关系和政府资助计划可以帮助新技术的持续发展。

培养高水平的现代工匠，是时代对中国职业教育的呼唤，更是产业对教育界的期待。

4.通过技术和教育帮助小企业。我们的案例研究显示，在很多国家，制造业的发展受到了效率低下的小型企业的限制。规模的扩大将迫使小企业创新流程并提高生产率。研发更先进的技术需要工人具备在这些新的、生产率更高的行业中工作所需的技能。许多大中型企业都有职位空缺，但由于缺乏正规教育，很难找到熟练技术工人。以激励个人学习为重点的职业培训和教育势在必行。

此外，政府应该帮助小企业学习如何融入全球供应链和出口规则。为小企业设立一站式获取专业知识并了解如何开展贸易的场所是促进制造业发展的一个好方法。

5.建立减少腐败的机制。腐败在某些国家是抑制制造业投资的因素。东道国政府攫取资金的风险抵消了廉价劳动力成本的优势。此外，由于腐败的连锁效应，供应链可能会瞬间崩溃，从而给企业造成巨大的损失。透明的立法、更多的举报人保护和更好的侦察能力有助于减少腐败。

6.为企业提供必要的实体和数字基础设施融资。为企业建设实体和数字基础设施是几乎所有国家制造业都需要的。道路、桥梁、港口等实体基础设施可以更有效地把供应链连接起来，促进产品出口。高速宽带和移动互联网的作用也是如此。

小型制造企业经常将拥堵、物流或连接问题列为需要克服的主要障碍。随着发展中国家进入全球市场，必须增加交通基础设施投资。没有足够的基础设施，就不可能有高绩效的制造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