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
“你上去写一下万有引力的两条思路的公式。”他的手指着我,而我刚才转过身去告诉后桌讲到第几题了,想必他是以为我在讲小话了。我走上讲台,拿起粉笔,脑海中掠过无数公式。可偏偏不确定这两条思路的公式,我根据自己恍惚的记忆写出了两个公式,便下去了。
果不其然,错了! 他很生气,他说,最基础的公式都记不住,上课还开小差!平时吊儿郎当,上课也不认真思考……他越讲越严肃,把平时气氛特别好的课堂搞得异常严肃。可偏偏这时,后桌东西掉在我脚下,我毫不犹豫地捡起,转身还给了他。“还讲!还讲就给我滚出去!”全班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他正看着我,厚重的眼镜下愤怒的脸庞微微发颤,在安静的教室里,我的心中却不平静,为自己喊着不满:我又没讲话,是他自己没看清楚就发火,以为自己是老师就可以这样啊!今天火气那么大,更年期提前了啊!以后自己永远都不要理他,路上遇见他也不喊老师好,又不是一定要上课听他讲,成绩才会好。越埋怨越委屈,后来下课,强忍着的泪水终究还是湿润了眼眶。
那节课是考试前的最后一堂物理课,第二天便考试了。在考场上,听见他教的另一个班有同学在议论他,说他有一节课在班上发了挺大的火,特别不寻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问是哪节课,他说完,我便一愣,不就是批评我的那节课的下节吗?他火气还没消?他是在生我的气,还是……他那天心情不好我还偏偏惹他不开心?
突然特别愧疚,就算他是老师,也有心情不好的权利,而那天我做得也确实不对,我该体谅他的,不该耿耿于怀、斤斤计较的。
也是巧了,下午的考试是他监考,他一进考场就看见了我,周边的同学都和他聊起天来,只有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座位上,没有开口,也没有看他。我听见他的聊天语气还是有些许的不平常,似乎压抑着心中的烦闷。
考完试之后,是三天的月假,在假期里玩得肆意的我早把这事抛之脑后,开学一进校园见到他,就大声地喊了声“老师好!”他一愣便笑着点点头走开了。年少啊少年,风风火火,做事冲动,一点小事都会介意,一会儿之后便会释怀。下过雨之后,也能闻见街那头飘来的茉莉花香,我们不妨趁着天晴,笑得更肆意些,活得更自在些!
其实,他也挺好,心胸宽广,从不计较,他会在上课时开些小玩笑活跃气氛,也能放能收,从不跑题万里。 教了十六年书的他,自然也当过班主任,体验过各种熊孩子的折腾。他说,有种学生至今印象会比较深,那种头脑灵活性格外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人,往往毕业后会来看他,会有些大作为。
后来,我问他:“老师,你为什么要当老师?”
他回答:“当时毕业的时候没想好专业,然后我的班主任就建议我去师范专业,我就去了。也没管自己喜不喜欢当老师,反正当初选择了,就得走下去,选择了当老师,就得对学生们负责。”
他并没有满腔热血为梦想而奋斗,他没有关于追梦的故事,他也未曾和我们提起过他年少的拼搏,恐怕,他真的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一个。
其实,他也挺好,机智真诚,从不敷衍。上课时,有同学抱怨他讲得知识不易懂,让他和罗老师学一下,讲得生动形象些。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你们羅老师确实教得很好,但是我就是我,没糟糕到效仿别人。”确实,你不糟糕,和罗老师比起来,倒还有许多长处,比如板书工整,字迹秀丽, 比如认真回答我们提的每个问题,从不敷衍,等等。
他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常常打篮球,像所有中年老师一样,可本该固执守旧的他却与众不同,会和我们聊时事军事,谈NBA的总决赛,等等,就像朋友般。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所以班上同学私底下称他为安全哥,似乎有种不谐调的讽刺意味在其中。后来我便问他:“老师,你对你的名字有什么想法?”他说:“名字是父母取的,我也没办法,也没意见,不过,我的名字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也挺好的。”
其实,我之前并不喜欢物理,对待物理课自然也没那么认真。有一次,我的导学案不见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加上心情不好,所以上课时也没再找了,埋头做习题去了。他走到我身边,问我:“导学案呢?”“不见了。”我说。我语气很强硬,着实把他吓到了,然后他说:“那我讲课你也不听,在这里写习题?”“听又听不懂!”我又说。他本想说什么,可沉默了一会儿便走上讲台,接着讲课了。
一下课,他就将我喊到走廊,对我“放狠话”:“你下次上课再这样,我就要告诉你们班主任了。”我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便进教室了。
之后的每一堂物理课,他都会走到我座位旁,看看我的作业是否完成,看我有没有认真听讲,也老是叫我上课回答问题,默写公式。虽然我内心特别不爽,但也只能乖乖配合,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然而在那次名字乌龙事件之后,我便由衷地钦佩他,因为当时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虚伪和不愉快。当我们用嘲讽的语气对他,他的真诚也打动了我,那么大度,那么赤诚,可能他只是我们生活里的一个小缩影,但他也会成为我青春里不会磨灭的疤痕。
有爱心,有责任感,宽容,大方,正直,真诚,守信,勤劳,他是我们的安全哥。没有人像他,他也只做他自己。
(指导老师:刘 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