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国
晓慧家里再次发生战争。
晓慧已经是个30出头的大龄女了,至今还待嫁闺中。而且,到现在谁介绍对象也不去见面了。这是多让父母着急的事儿?现在又想辞去工作,还想什么考研,在父母看来这不是胡闹吗?为这个问题,过去两代人没少闹冲突,这下冲突再次爆发。冲动之下,父亲一把抢过晓慧考研的书撕个粉碎:考研,考研,你这么大了,还考什么研?你不搞对象已经气死我们了,你再把工作丢了,还怎么搞对象成家?我们还怎么活!晓慧自然也冲动回应:我就要考研,就要考研!最后,直闹到父亲冲向窗口要跳楼不活了,晓慧才回头劝父亲,一场家庭战争才算暂时平息。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晓慧成了大龄女?又是什么原因让晓慧坚持要考研?
父母介绍说:“孩子都30多岁了,至今还没搞对象,您说这多让人着急?就这样,有人介绍对象,她还要问人家的条件,还要挑这挑那,要什么事业编的,要什么学历的,要什么长相的。你不想想你是什么条件?你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要年龄没年龄,你这条件都现实吗?后来,再有人介绍对象,她干脆不去见面了。更让我们着急的是,一个女孩子,越来越不讲究打扮自己了,整天穿的随随便便,更不知道涂脂抹粉,甚至好久好久不洗澡。还好,今天自己来访之前知道洗澡了。您说,一个女孩子邋邋遢遢的,哪个男孩子会喜欢?可是,我们越说越不行,越说越跟我们对着干。这不,最近因为工作有点不愉快,还想扔掉工作,非要去考研不可。您說,这孩子怎么这样啦?可急死人啦!”
晓慧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为什么她要坚持考研?
随后,我和晓慧进行了单独交流。凭直觉,从装束上和容貌上,我敢说晓慧绝不是家长描述的要长相没长相的丑女孩。但是,为什么父母却把她描述得一无是处呢?
我正思绪至此,没想到晓慧开口也是这句话:“他们总是看我一无是处,总是给我打击,在这个家里我都有些恐怖了。前两天,我说不想上班了,不过是闹点情绪,想休假调整几天,而且,休假的时候还帮爸爸的企业做了好多事情。没想到,转天他们就开始合起来打击我,又开始拿我的恋爱说事,说我让他们没面子,让他们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说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我真是气死他们了,说我不想让他们活了。就这样,爸爸闹,妈妈不调和,还火上浇油。他们平时也是这样,总是对我不满意,在他们眼里,我一无是处。说我这也不好,说我那样不行,甚至连穿衣打扮都看不上眼,说我不讲卫生,说我邋邋遢遢……”
“平时你的衣着就是今天的样子吗?”
“啊,就是啊,我平时就是这样。再说,难道人的价值就是看穿戴吗?”
我真的说不出来女孩的衣着有什么不妥,至多不过是不够靓丽,不够魅力,绝没有女孩父母说的邋邋遢遢。但是,只能把这个话题留待后面再讨论,此刻需要的是把我们的咨询会话往下推进:“父母说你有人介绍对象不去见面,这是为什么呢?”
“我总要面对现实吧?这么多年究竟见多少了,我也说不清了,都没成……”
“是谁说‘不的呢?男方,还是自己?”
“都是人家拒绝了我,都是人家看不上我,差不多每次都是。您说,一次又一次,我心里不受打击吗?所以,我要面对现实,我要证实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证实自己,不靠外表靠内在,也会有男孩看上自己,也要找到一个好男孩,所以,我要提高自己,让他们看看我也有好男孩喜欢?”
“对,我就是要证实自己……”
“所以,我偏要不讲穿戴,我偏要素面朝天,我偏要不涂脂抹粉,我偏要证实自己不靠外表也有男孩喜欢?”
女孩感到我听懂了她:“对,对。”
“所以我要考研……”
女孩有些激动:“对,对!”
沉静了片刻,我说:“在你想来,考研成功了,就可以证实自己了,就可以拥有你想要的幸福的爱情婚姻了,是这样吗?”
晓慧点点头又疑惑地看着我:“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综上可见,晓慧问题的关键是心灵的不成熟,是人格的幼稚性。因此,让潜意识里的执拗心态左右了自己的现实生活。这,是晓慧问题的关键所在,是晓慧盲目考研的关键所在。
晓慧之所以如此,与家庭影响有很大关系。她家庭条件很好,是家里的大孩子,从小受到特别的照顾,缺少在生活中磨炼的机会。她的工作也是爸爸花钱找关系得到的,这也让她缺少自我锻炼成长的机会。面对晓慧种种不成熟的表现,父母又把不满情绪变成了对她的打击。于是,前面家庭的保护,让晓慧失去了应有的心灵成熟的机会;后面家庭的打击,让晓慧把生命的能量用来对抗打击进行自我保护,也没有真正获得心灵成长的机会。而晓慧大龄女的状况,让她逐渐形成封闭的性格特征;而相对封闭的工作环境,又让她获得的信息极其有限。这也让她对现实生活的理解和判断缺少了成熟度,加重了幼稚性。
由此看来,给晓慧提供应有的信息,开阔视野,拓宽思路,学习以成熟心态面对现实生活,是心理咨询的首要任务了。为此,我们做了较多的交流。
我对晓慧说:“即便考研成功了,也未必就有幸福的爱情,更何況考研成功的概率很难估算,更何况极端化的思路跑偏了,对生活的目标就会偏高,偏严,偏难,就会离现实的幸福越来越远。顺着这样的路走下去,怎样证实自己呢?怎样找到自己的幸福呢?请回去自己先想想这些问题,好吗?”
几天后,晓慧如约单独再次来访。
我们先侧重就恋爱问题作了详尽的交流。晓慧谈到了自己的条件:“有责任心,有好眼缘,有好品性,有正式工作,最好是事业编,还要年龄不能比自己大。”说到最后,晓慧自己笑了:“我这条件,是不是有点高了?是不是就得找二婚的了?”随着交流的逐步深入,慢慢地,晓慧对恋爱有了比较成熟而现实的认识,认识到恋爱不要限定太多的条件,才能给自己拥抱爱情留有更多的机会。
随着交流的进程,我们这才讨论到影响人的价值因素,逐步达成了几点共识:第一步,首先要肯定,人的内在素质,确实是决定人的价值的核心因素;第二步,外表着装的作用也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在初步交往的第一印象中更为重要,这就是所谓的首因效应;第三步,在注重提升内在素质的同时,也要讲究外表装束,也就是内外兼修:第四步,一个人的外在形象,还会反过来影响内在素质,比如,一个外表邋邋遢遢的人,很难有积极进取的心态;第五步,一个人内在的心态,又反过来影响外在形象,比如,人到了一定年龄要对自己的外貌负责,正所谓相由心生。
整个交流过程中,晓慧表现的非常积极主动,时而点头,时而思考,时而提问,时而有感而发。最后晓慧说:“今天和您交流收获非常大,许多东西都是过去没有想过的,我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恋爱婚姻和生活的。”
最后我笑了:“好,这样想很好。那考研的事儿呢?”
晓慧也笑了:“还是先面对现实吧。”
为了解决他们的亲子冲突问题,我专门与晓慧父母进行了较多交流。最后达成如下共识:一是改变态度,坚决不再激烈冲突;二是理解孩子,用理智爱孩子;三是接受孩子,发现孩子的优点。说到这里,父母情不自禁地说起了晓慧的优点。我建议回去后,经常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待晓慧,来化解紧张的亲子关系,来逐渐促进晓慧的人格成熟。
大约两周后,心理咨询专线传来好消息,晓慧家里不但没有再发生战争,亲子关系逐渐回归了常态,晓慧也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了。我知道,人格的成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亲子关系正常化,必将有助于晓慧的人格逐步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