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一束（组诗）

侯马

写作的秘密

写作就是拿一把小刀

削心脏

如果你剔不净上面的

软肉

就不会发现

心脏其实是一块骨头

书店

这条繁华大街上

唯一的书店

关张了

旁边的时尚小店

在前台贴了一张告示

“我们也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蟾蜍

我在冬夜的小区楼下

沿着干净的步行道急走

突然看到地上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蟾蜍的同时

断定只是落叶

但我准备走开时

它不甘心地

又蹦了一下

鼓着肚子

抬起三角身躯

这是一枚多么认真的枯叶啊

垃圾前传

我经历过很长一段

没有垃圾的生活

每粒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

包括外壳和骨头

每片枯叶都添进灶膛

粪便和灰烬被称为土肥

锈蚀的钉子擦亮敲直

碎砖破瓦垒放如糕点

有时看到路口丢弃一个枕头

似乎也被鬼魂负责任地收走

只有干干净净的屋子

总是能扫出灰尘

给了我最初的生命

光阴和虚无的感觉

贰分

有个小伙子在西打磨厂

协和医院旧址门前掏兜

硬币掉在灰色的海绵砖上

叮当一声从我身体深处

唤出一个七岁的孩子

我没想到他还在那里

我感受到他手攥伍分的财富

壹分的怜惜和贰分的平静

我没想到我依然是我

经历了诸多沧桑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希望

我退休以后他仍在

朝夕相处

是我好友

一小块玻璃

我在1978年以前

拥有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比如我理解什么叫

窗户纸一捅就破

实际上去捅窗户纸

是十分困难的

中间隔着全部的伦理和禁忌

我的生活简单

但充满了仪式感

这使我觉得

装一小块玻璃足够了

因為窗户天然属于窗户纸

而这小块也属于

玻璃后面女眷的眉眼

责任编辑 黑 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