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曹营越来越远了,我策马回望曹营里飘荡着的旌旗,双手抱拳暗自长叹一声,“丞相,永别了。”
终于逃离出这软禁之地,我长长舒了口气。这时我看见臧霸朝我诡异地一笑。
庞统的计谋确实不错,正合我意,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脱身,可是臧霸并不离开我半步距离。
人马急急朝前行进,不遠就是岔路口,我借口要撒泡尿,马步缓了下来。臧霸好像很不在意,率队伍继续前行。这真是天赐良机,见队伍远去,我跃身上马,“驾”地一声吆喝,快马加鞭朝岔路疾去。正暗自得意,前面一员大将横刀拦住了去路,臧霸!原来他早有提防。
此人无愧是曹丞相得力干将。“先生,要哪里去?”
我无言以对,结结巴巴没道出所以然。
臧霸冷笑一声,“不要以为都是傻瓜,其实你与庞统会面,丞相早猜出八九了,平时你在曹营可是一言不发的。”
臧霸说得对,一个一言不发的人,突然要带队出征守关,能不惹人怀疑吗?我真糊涂,太小看曹操了。既然事已败露,我只能镇定下来,说,“将军想怎么做?随便。”
臧霸大笑说,“丞相要我在半路杀了你。”
我命休矣,没想到我徐庶满腹文略,一生得不到发挥,竟死无葬身之地。我闭紧双目,等待臧霸下刀。可是就在这时,臧霸突然翻身下马,在我马前跪下,双手抱拳,“先生,末将仰先生大才,在下有礼了。”
我失措若惊,慌忙下马。
臧霸松开我的手说,“先生去吧。”
“你违背了曹操之命,怎回去交差?”
臧霸苦笑一声,“已无路可归,只能占山为王了。”臧霸说到此时,脸上表露出一丝苦笑。
为了我,他竟抛弃官途,我心不免内疚,“将军,是我害了你。”
臧霸不以为然,“我早有此意,不想为他人卖命死在疆场,图个快活自在倒好。”说到这时臧霸挥挥手,“先生好自为之,臧霸告辞了。”说完转身上马飞快疾去。
我惊魂未定,死里逃生,望着远去的臧霸,长叹一声,“将军真英雄也!”
我虽满腹文略却犯愁发挥无门,而臧霸竟把官途看得轻如薄水,是我等所不及也。
我对玄德很看重,愿付出一切哪怕肝脑涂地,可是事与愿违,好在我临行前荐举了诸葛先生,诸葛辅佐得很不错。
看来我只能投奔西蜀了,在那里才能展示自己才能,也不虚一生。
现在我终于是逃出牢笼的小鸟了。
前面路途坎坷,一条大江拦住了去路,滔滔江水烟雾浩淼,暮霭中隐约看见一条小船,“船家!”我喊破了嗓子。
原来是两个妇人,一老一少,婆媳俩。
老婆婆颤颤的满头白发,媳妇儿倒年轻得可爱。老婆婆望着我诡异地笑了笑,让我上了船。
小船摇摇晃晃,婆媳俩好像在做游戏。媳妇儿把水中弓形渔网提起来,婆婆又把活蹦乱跳的鱼儿放回水里,俩人嘻嘻地笑,船到岸无半点收获。
此处还是魏国地盘,婆婆说,“就在俺们这里过夜吧。”
悬崖下就是婆媳俩住的土屋,周围杂草丛生,树木稀疏。
夜半,风骤起,瑟瑟心凉,我无睡意,心寻思自己如何逃出此地?
婆媳俩倒很有兴致,私私嘀咕,原来在设棋对弈。两人你应我对,招招绝杀天昏地暗,媳妇儿说一声,“睡了。”
婆婆说,“睡了,人家单福要休息。”
我大惊,她知道我是徐庶?
媳妇儿说,“他要投西蜀呢。”
婆婆笑了,“知天机者,孔明也。”
天明,我被凉风吹醒,发现我躺在草地上。土屋不见了,身上多披盖了件衣服,穿着倒合体,看了半天,是道家服装。
我茅塞顿开,扮成道长很合我意。前面路途遥远,我知道遇到仙人了,跪下长拜,“多谢仙人指点。”
前面山涧幽谷,鸟鸣猿啼,一阵狂风骤起,马嘶鸣停步不前,突然林中跳出一只斑斓猛虎,在前方咧嘴呲牙。这紧要当口,半空中落下一个人,此人气宇轩昂,身高丈二,腰插两把铁锤,只见他大喝一声,那虎也瑟瑟发抖。他拔出腰中铁锤,抛向那虎,虎转头逃走,铁锤砸在山石上,大石即刻粉碎。
我早已跌落马下,仍惊魂未定,“多谢英雄相救。”
他把我扶起来,“道长怎到这地方来?”
我说,“走迷路了。”
他笑了,说,“幸亏被我遇见,要不然,道长命休矣。”
原来此谷叫迷魂谷,进来人没有能出得去的,不被野兽吃掉也会被困死。
我说,“英雄高姓大名?”
“在下莫言,九宫山庄人。”
很早就听说过九宫山,此山地势险要,天然造化迷宫格局,胜过卧龙先生八卦阵,外人休想进得来。庄主凌虚子乃武林奇人,魏国大将典韦就是他弟子,各方诸侯多次来此拜求高人下山仍未如愿,没想到我竟误入此地。
我说,“英雄这等功夫埋没了可惜,何不下山辅佐朝廷,留得一世英名呢?”
莫言哈哈大笑起来,“道长差矣,我们九宫山庄人平安和睦,快活自在,何必去趟世间混水呢?我师弟典韦就不听劝,追名逐利,结果怎样?”
此人勇猛异常,恐怕许褚张飞合力也不是他对手。两只铁锤足有三百余斤,蜀国若得此大将,江山必得矣,若能说服他归蜀,也是我一份功德。
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莫言仍嗤之以鼻,笑道,“那些将士多傻啊?冒死在疆场上拼拼杀杀,还不是为一个人做皇帝?咱可不干,名又值几个钱?俺在这过得快活,俺师父去崆峒岛会友去了,临行前叮嘱过,不许领外人进来,要不然,我会带道长到俺庄上住几天的,道长不好意思了。”说完,转身飞步离去。
此人原来轻功也很了得,我怅然若失暗自叹息,真奇人也。
漫漫漂泊颠簸使我十分疲惫,但我仍坚持一个信念,到西蜀去,也许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发挥才能,合同诸葛辅佐大业。
隐姓埋名几经辗转,仍没走出曹军地界,据传玄德过世矣。前方驻扎一营寨,打探是蜀国兵马,正是诸葛亮率队,我暗喜,直奔寨门。
守门军士拦住了我,我报了姓名。军士手指向旁边树林,说,“丞相在那里等你呢。”
孔明坐在轮车上,摇着羽扇,笑盈盈起身迎接,“先生辛苦了。”
原来他早算计我要来,树荫下摆放好了茶具,我寒暄几句便相对而坐。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在这里接我。
孔明倒先发话了,“先生把我害得好苦啊!”
我大惊,“我怎会害了先生?”
孔明道,“你若不在玄德面前举荐我,我能如此吗?”
我哈哈笑了,“先生做了丞相,功成名就,万古流芳啊!”
孔明摆摆手,“不尽然也,我当初在茅庐也清闲自在,如今也骑虎难下了。”
我问,“先生怎讲?”
孔明叹口气,“这丞相我真做够了,不如过个田园生活。”
我说,“不对吧,先生若不出山,怎能史上留名?”
“你徐庶在曹营一言不发,不照样史上留名吗?”孔明苦笑了笑,“实话跟你说,我请求过阿斗,要十个美女,一顷土地归乡享福,他不放人啊。”
我张口结舌,孔明说的是真话么?
这时孔明又发话了,“别以为我接纳不下你,其实为你好,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么?我早算计出你今天要来,当今各君王求贤若渴,若让阿斗知道你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我为什么不能发挥自己呢?”我说。
“发挥出又有何益呢?”孔明呷了口茶,说,“多杀死一些人?让更多百姓死于无故?”
我无语,也许他说得对。
孔明说,“实话跟你说,我也曾想开小差离开过,可是觉得那样的话就对不住玄德,你知道阿斗是个什么货色吗?荒淫愚庸,你说,为这样人去卖命值得吗?”孔明说到这里,摸出八卦图,又掏出阴阳镜,仔细看,然后又说,“天机都在这里,正因为咱俩是至交,才跟你说,当今天下,久分必合,你知道得天下者谁也?”
“谁?”我瞪大眼睛。
“司马昭。”
司马懿的儿子,不可能吧?怎会是他?孔明又重复一句,“这都是真的,天机。”
我承认孔明算术超人,忽然想起仙人婆婆的话,“知天机者,孔明也。”
这时孔明又把阴阳镜照给我看,里面出现一个人,服装特别,我问,“这是谁?”
孔明笑了,“人生轮回,这就是你,千年后重生的你,你永远是一个有才而不能发挥的人。”
我信了孔明的话,思考半天觉得他说得对,他也是为我好,于是起身道别,决定游走名川大山,过悠闲隐士生活。
也许是我的命运不济,前世今生永被注定。
如果我是人大代表的话我一定献计献策,出好点子治国富民,我曾提出过多种让人民共同富裕建议和环保整治意见,没人能听得进去,背后还指责笑话说,“他算老几呀?”
现在我老了,当我把那些旧诗稿再翻出来编辑们都抢着要,还说真棒,比你们市里那些吃官饭的写得强多了。
那个蠢支书下台了,接替他的竟是个社会小混混,小混混比前任支书也强不多少,除了蛮横外就知道卖土地个人揽包工程,捞得再多竟没人敢吱声。
美国人总是骑在别人头顶上拉屎,连小日本也野心勃勃,摆平一个小小钓鱼岛我最最有办法。那个军事专家皮笑肉不笑讥讽问我,你是哪科毕业的?我说我就是一个草夫,但很懂军事。
他不屑一顾望了我一眼,说还是种你的地去吧。
我知道国家动嘴皮的专家多如牛毛,我一个草夫建议再高也是狗屎,我倒觉得他们还不如曹操。
我过起闲云野鹤生活,悠闲自得钓个鱼什么的,忧郁中寻开心。
我自顾瞅我的鱼竿,看浮漂抖动了没有。就在这时,我看见江面上冒出一个脑袋,原来是只鳖,有碾盘那么大,慢慢朝我游来。
“孔明先生!”我大声叫着。
他真是诸葛先生,手里摇着羽扇,朝我微笑着,“元直好闲心啊。”
我说,“你怎么会在江里?”
诸葛先生笑道,“我在这里生活千余年了,特来看望你。”
“亏你还惦记着我?”我叹息一声。
“老朋友了。”
我笑了,“徐庶進曹营可是一言不发的,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想发言发不了。”
“知道。”诸葛先生神态自若,笑得轻松,“你这不是过得很好吗?我也一样,过得快活自在。”
我说,“我一生也挺窝囊的。”
“智慧是自己的,憋不死人,没想到先生如今把名利看得这么重,你变了个人?”
“凭我个人才能素质,别说治村治县,当个教师当个兵总行吧?”
“那都是些好差事,不要想那么多,自己好好活着开心就好。”诸葛亮说到这时掏出阴阳镜来,算计看了半天。
我说,“先生有何指教?”
诸葛亮叹息一声,“将来都是现代化战争,那时咱这些有谋略人士更不吃香了。”
“也许地球能统一呢。”我说,“到那时还会有战争吗?”
诸葛亮笑了,“有人就会有战争,也可能是争夺星球之战了。”
“我还能被重用否?”我着急问。
诸葛亮把阴阳镜放到我眼前,说,“战争来了,肯定用得着你,你看看吧。”
我没看见什么,只看见像是一枚炮弹。诸葛亮见我情绪激动的样子,招手跟我道别,还很现代时髦地说了声,“祝你好运,拜拜。”
我僵在那里半天,眼看着他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烟雾苍茫的江心中……
徐庶总是徐庶,千年后我原来是一枚隐形软体导弹,那些人把我抬到发射架上,然后点火,我以光的速度穿越大气层朝宇宙行进,然后着落在一个星球上爆炸。那些人忙忙碌碌把我的碎片收拾起来,运到保密室里研究,可怜我不能说话,我知道他们永远也得不到什么,我会永远沉睡在那里,心里只是忐忑着,忐忑外星人不会把我做成一颗大地雷,投放到光芒宇宙中那颗貌似沾满蚂蚁的黑色星球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