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善于写自然题材,有条理而不枝蔓,内容丰富而不絮叨。英国人乔纳森·西尔弗顿也是如此。生物教科书看得人眼皮耷拉,西尔弗顿的《种子的故事》却能让人聚精会神地读完,就像蔫儿菜和新鲜菜不是一个味儿。
西尔弗顿开篇就讲,很多动物都成功上岸,但登陆成功的植物只有一种,现在从苔藓到松树——所有的陆生植物都是这个成功者的后代。植物在陆地上有两大困难:精子怎么游动?受精卵怎样不被吃掉?
比起藻类,苔藓和蕨类的进步是:母体孕育胚胎,不是排出精、卵就不管了。胚胎在母体里避免脱水,才能适应陆地。但苔藓和蕨类的生殖还要靠水,它们的精子游动于湿润之地。大型蕨类散发尘埃似的孢子。古代人找不到蕨类的种子,以为它是隐形的,便传说人怀揣蕨类的种子就能隐身,这个传说还被莎士比亚写在了剧本里。
后来,植物的性就不依赖水体了。3.6亿年前,种子诞生。雌性生殖器不再外出,而是留在母体内。如此一来,精子就得找交通工具了,比如花粉靠空气散播。一开始裸子植物出现,如松柏杉、铁树和银杏。银杏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唯一后裔。雌银杏的卵子叫“胚珠”,它的顶端分泌一滴黏液,黏住随风而来的花粉(包含许多精子)后便缩回去。此时精、卵还稚嫩,它们食用胚珠的养分而成熟后,再来一次精子赛跑。再后来,被子植物大兴于世。跟银杏不同,被子植物的花粉有两个受精卵,一个充分发育,一个化身为亲姊妹的食物,叫作“胚乳”。种子的成熟和萌发靠胚乳供能。人类采食种子,吃的实际上是胚乳。
坚果和水果的生殖周期不一样:水果的周期有规律,坚果则隔几年无征兆地盛产一次。水果是靠好吃的包装吸引动物,不好吃的种子搭车。而坚果选择突然爆发,让松鼠吃撑了,不得不埋掉许多种子——松鼠忘记地点或者死掉,一些种子就能萌芽。要是学水果定期出产,坚果就完蛋了。
《种子的故事》的吸引力超过其他的植物轶事,因为人活着就得吃,吃的60%的能量来自种子。种子的小壳里寄托了植物的爱和我们的希望。下次嗑瓜子的时候,想想,你亲吻和扼杀了一朵朵雏葵,那活色生香的小宇宙……
世上种子这么多,人类又吃又拿,但近300年才逐渐搞清楚种子的秘密。西尔弗頓提到,100年前的小说里,睿智的福尔摩斯还感叹玫瑰花除了美以外一无用处。人傻呀,花是为吸引动物传粉才美,不为生养后代,谁有闲心打扮。
书中还讲到海椰子的秘密。它的种子以形似臀部和个头巨大闻名,一颗种子重达23千克。直到2002年才有人发现它为何如此之大。海椰子产在塞舌尔群岛,为了跟繁盛的其他植物竞争,得拼命长高。而且椰子树不会变粗,一出壳得先有直径,再蹿高个儿,所以海椰子娘胎里带的养分得足够多。它的亲戚扇椰子的种子形似高尔夫球,海椰子是因为塞舌尔群岛随大陆漂移到热带才如此变异。顺便一提,海椰子并不指望漂浮海外,它就在掉落的地方萌发,但会先长出长达10米的脐带,避开母亲的树荫出芽。
但书中也提到,世上最大的生物,重量比肩6架波音747的巨杉“舍尔曼将军”,2000年前还只是一颗重6毫克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