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明
从2008年《文化纵横》创刊至今,前后十年,整整60期,总字数至少800万字至900万字。《文化纵横》不仅存活下来,而且成为这个历史急剧变迁和社会转型时代中一种独特的声音,逆流而上,赢得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尊敬,可谓“十年磨一剑”。
毫无疑义,过去十年,对于人文刊物的生存与发展,是充满挑战的。这是因為:第一,不论在世界范围内,还是在中文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和科技因素及其关系日趋复杂,特别是重大突发事件的频率和随机性大为增加。第二,代际更迭加速,社会群体多元化和非稳定性趋势不断强化。第三,信息传播和知识来源多样化,大众价值观的自主性普遍提高。
这一切都增加了人文刊物理解、观察和分析历史与现实的难度。然而,《文化纵横》恰恰在选题和内容方面,与时俱进,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突破。
例如,2008年12月刊、2009年2月和4月刊持续讨论世界金融危机问题;2014年8月刊讨论“自由放任”时代终结问题;2014年4月刊和2016年2月刊讨论“互联网文明”和“互联网帝国”问题;2015年4月刊讨论“世界宗教”问题;2017年2月刊讨论全球秩序问题;2017年8月刊讨论人工智能问题,2017年12月刊讨论科技与人文的关系,以及“后人类”问题。毋庸置疑,所有这些选题,都是当代人类所面临的重大课题。
作为主要面向中国和中文世界读者的杂志,《文化纵横》在关于中国自身的选题上——从宏观到微观,从经济、政治到文化,也做到了及时、多元和深刻。例如,中国模式、中产阶级、民粹主义、“一带一路”、治理结构、产业革命、法治建设,等等。
在过去十年,《文化纵横》持续地关注这个时代,以及这个世界的重大课题,以其深厚内容吸引了高素质的作者和广泛的读者群体;践行了“致力于从精神价值、文化伦理的角度探索中国未来政治发展方向,着力探究现实社会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寻找未来社会的前进方向”的办刊宗旨。
有研究显示,世界上最早的期刊诞生于300年前的法国,中国最早的期刊问世于1815年,来自传教士,至今已有200余年。早期的期刊只在少数人中流传,之后逐渐大众化。至20世纪后半期,期刊的思想性、知识性和科学性得到全面拓展,与报纸、广播和电视共同构成了主流媒体,进入“黄金时代”。但是,自20世纪90年代始,伴随网络数字媒体和数字阅读的兴起,传统的期刊和报纸开始衰落。过去十年,在世界范围内,期刊和报纸先是发行量大幅度下降,广告收入锐减,进而进入大面积停刊和关闭的“严冬”。近年来,北京报亭骤减,便是一个表征。因而,《文化纵横》的“逆成长”,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
这是一种值得关注的文化现象。它至少反映:网络数字媒体和数字阅读的兴起,并不意味着传统平面媒体的整体消亡。恰恰相反,那些拥有思想、独到选题和内容优势的理论和思想刊物,依然有其生存与发展的空间,加之纸版期刊特有的古典和美学特征,具有维系数字媒体和纸版媒体生态平衡的功能。当然,《文化纵横》并非固守传统形式,早在 2010年7月已有“文化纵横网”上线,后来又注册了微信公众号。
需要提及的是,创刊人杨平先生坚忍不拔的精神和努力,是《文化纵横》 “十年磨一剑”的关键所在。而杨平先生坚忍不拔的精神和努力,则来自其“理想主义”——一个伴随历史演变而不断淬火和打磨的“理想主义”。如今,杨平的“理想主义”已经构成了《文化纵横》特有的文化元素。
明年是改变20世纪中国历史轨迹的五四运动一百周年。而正是在《新青年》杂志所代表的新思潮中,五四运动得以形成和爆发。
期待《文化纵横》在第二个十年,在中国的思想界和学术界留下清晰的足迹。
(作者系台湾大学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