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永亮
人类的DNA与香蕉的DNA有50%重合,那么是否可以认为我们与香蕉是远亲呢?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假如某物种的DNA与我们有95%相同,那么它就是我们的远亲吗?
哺乳纲灵长目动物与人类的DNA几乎相同,其中猩猩达到96.5%,黑猩猩达到98.4%。猩猩也被称为红毛猩猩,生活在亚洲一带,个头大,而黑猩猩生活在非洲,个头较小,两者是不同的灵长目动物。但是,根据形态学,现代人的性质更像猩猩而不是黑猩猩。对我们来说,比DNA相似更重要的是直觉。就这点而言,猩猩更像我们人类。
猩猩,即红毛猩猩,是在高等灵长目中除人类外唯一有髭的动物。这类猿猴广泛使用劳动工具,当天下雨时,它们还会制造雨伞挡雨。孩子随母亲生活长达8年,这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马来西亚人曾经认为,猩猩不是像人,而就是人,是人类为数很少的朋友。
在地球上,只有两个地方——苏门答腊岛和婆罗洲(现为加里曼丹岛)——依然生存着野生的猩猩。而加里曼丹南部地区的丹戊不吉格国家公园,森林繁密,河流纵横交错,是今天猩猩分布最广的地区。我们乘小船走了几天,沿着宽阔的色如豌豆汤的河流,绕过如浓茶水的小溪,热带植丛的生物漂浮在水面,悄无声息地从身旁滑过。有时,停下船来,达雅克(加里曼丹岛上的印尼人)导游就领我们进入森林深处,向我们介绍当地的奇观:猪笼草的“高水罐”,毒狼蛛巢穴,白蚁巢,裁缝蚁巢。达雅克人通常在热带密林中光着脚丫行走,能穿过皮肤潜入人体的寄生虫似乎对他们不起作用。可是,有一次我们还是看到大胆的达雅克人的两个脚后跟肿得发亮,是他路过横在小路上的火蚁丘(土壤堆成的蚁巢)后出现的。
我们的导游在自然保护区的“尼克”营地——国际重要的野外研究和救护野生猩猩的中心——接受培训并工作过。他的领导和导师是加拿大的碧露蒂·高地卡斯教授,一个伟大的女性,毕生奉献于研究和保护猩猩的事业,经她努力建立了猩猩栖息地。“尼克”营地也是她于1971年创建的,至今,她还在那里工作。说到这位教授,导游总怀着崇敬的心情压低声音。确实,一个女人,光凭她对猿猴的爱竟能干出整个岛、国家,甚至全世界的事。你不亲眼看到这些猿猴,是很难相信这一切的。
与大猩猩及黑猩猩一起常常被称为“人类最直系的亲属”的猩猩是个很有魅力的物种,是其中最谦恭温雅,甚至可以说是很有文化涵养的动物。“猩猩”这个词是从马来语“奥拉格-乌坦”音译过来的,意为“森林人”。当地居民相信,猩猩是真正的人,是跑到森林中生活的人,它们不再与人说话,只是为了避免人强迫它们劳动。很像真正的知识分子,它们不大喜欢从事重体力劳动——如果说这是开玩笑的话,那么它们热爱学习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它们与所有的猿猴一样,学习的最普遍的方法就是模仿。猩猩的模仿能力很强。它们窥视当地人捕鱼,所以现在它们经常也是这样捕鱼的:坐在岸上,持加工过的树枝“钓鱼”。当然,什么也没有被它们钓着。但是,它们就像一个真正的渔夫,从不放弃这种捕鱼小技巧。
猩猩不会游泳,虽然并不畏水。据导游说,他就见到一只年轻的雄性猩猩利用空塑料桶作为漂浮工具,一只手抓塑料桶,一只手划动;还见到年幼的雌性猩猩用双手像双桨推动独木舟那样行驶。
猩猩的双手的确很灵活。个头最大的150厘米高的猩猩,双手完全伸直可达2米多。可这并不是为了划水,而是为了适应树上生活。猩猩通常借助臂力摆荡,即双手抓住树枝,甩动双脚在空中摆动。实际上猩猩是利用双手走动的。有人认为,这种行走方式曾经是所有灵长目动物固有的行动方式,但只有猩猩和人保留了下來,大猩猩和黑猩猩则朝着利用它的手脚趾突出的关节行走进化。也就是说,都遵循“传统的行走方式”将我们与猩猩联系得更紧了。
猩猩的天敌很少,除了人。苏门答腊虎不会爬树,拿善于攀树的猩猩没有办法。而浅灰色的豹也对付不了高大的雄性猩猩,就是对付个头小的雌性猩猩也没那么容易。紧要关头,猩猩能折断树干,用它作为武器非常熟练地同对手打架,或干脆直接往迎面而来的敌人投去。一只狂怒的雄猩猩投出的一根粗棍,差不多可以置像碧露蒂·高地卡斯那样的大人于死地。
猩猩是很特别的物种,过着独居的生活。相比之下,黑猩猩过着群婚的生活,大猩猩更是妻妾成群,而雄猩猩和带孩子的雌猩猩则过着严格的分居生活,只有当雌猩猩需要生下一个孩子时,两者才得以相见。然而,这样的相会并不多,一次要相隔六七年。
猩猩喜欢独居生活这一点显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这种高理智行为通常要与复杂的社会结构和发达的组群之间的关系结合才有可能。但是,对猩猩的研究结果指出,它们的群体十分松散,存在的历史十分短暂,不会超过几百年。之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况,可能是因为森林不断缩减,以及人类进化对该群体的发展带来的压力。就是在十分狭小的苏门答腊岛,这样的交配行为也仅仅发生在生殖期。
雌性猩猩还会传授择偶经验,确定雄性对象的性格是否合适。“它们接近正在吃东西的雄性猩猩,悄悄偷走它的一些美味食品。它们并不跑远,而是在近处静观被盗者的反应:假如它被激怒,表现出敌意,要追回食物,雌性就会大声喊叫着跑掉;但是,如果雄性对突然发生的事情泰然处之,雌性就会留在它的身边,在不久的将来多半会成为它的妻子。能够怀孕的雌性猩猩通过盗食来测试雄性的攻击强度。”《行为生态学和社会生物学》杂志这样报道。
雌、雄性之间明显的差异证明了它们不久前才遗失群居生活方式的假设。在动物界中,完全过着独居生活的雌性和雄性动物的外形,区别甚微。而对猩猩来说,有的雄性的身材要比雌性大2倍,毛发密度会更大,脑袋也更厚实且大。猩猩还有一大特征,即雄性有两种形象:雄猩猩成年后,有的喉袋会渐渐松弛垂至胸部,脸颊两侧及眼睛上方会长出肉瘤般的脂肪组织构成赘肉;有的就没有这样的赘肉。但雌性猩猩更偏爱前者,而并不乐意与无赘肉的雄性交配。不过,面部的发育是否取决于基因,目前尚无定论。
除了纯粹的“美感”之外,带赘肉的雄性猩猩的面容还可以起到增强它的哎呀、怒号、喊叫和许多其他声音的共振作用。猩猩具有极其复杂和多样的声乐语言,帮助它们在繁密的森林里很快建立起社会关系。对我们来说,一些“词汇”的意思一听就明白,另一些“词汇”则意想不到。如,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有“过来,让我亲亲”和“走开,你不能得到这东西”两种意思,理解错了,会让我们付出高昂的代价。
与其他灵长目动物一样,刚离开母亲不久的猩猩,要训练自己适应社会的能力,以投身到被称为团组的组织里。我们还看到一种情景:5只年轻的猩猩循规蹈矩地坐在附近的一棵树上,慢腾腾地认真啃着树叶,不吵不闹,不争不叫。这是一个由“植物学家”组成的团伙。猩猩可以食用200余种水果和植物,但是它们更喜欢熟的榴梿。
在热带森林里水果并不多见,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猩猩仅以植物的绿色部分为食。猩猩的代谢比一个懒汉的稍强些,如果不这样,它们就只能处在忍饥挨饿的状态中。但携带孩子的雌性猩猩不能让自己挨饿,在植物不足的情况下,它们会试图捕猎,捕获肥胖的、行动迟缓的懒猴(小灵长目动物)。
但是,当到了热带森林水果成熟的季节,它们就不必上饲料场——那是国家动物园为猩猩而设的进食地方。这时的猩猩往往不会单独露面,但是,像我们这样能看到许多猩猩一起出现,还是十分罕见,只能说我们运气极佳:我们竟然看到大约30只猩猩坐在小河两岸的树上,摇晃蚁窝,吃白蚁,照看孩子,我们甚至看到一个褐色的“美女”。我们看到后就得悄悄地离它们而去,因为每个野生的雌性猩猩都懂得躲开陌生人。
其他类人猿的后代都会拜父母亲、祖父祖母、叔叔舅舅、长兄为师,学习它们的成长技能,只有猩猩的孩子仅向母亲学习。因此,猩猩一生中要度过一段漫长的儿童时光,它们4岁时还在接受喂奶,断奶之后还有2年始终陪伴在母亲身边。对猩猩来说,每位称职的母亲必须要教会自己的孩子非常多的事:
筑窝。猩猩用树叶垫窝,在那里过夜。下雨时还会在上方加搭“雨伞”。为使窝不会产生寄生虫,猩猩每晚都得修建一处新的窝。
辨别食物。每当小猩猩企图食用某种不易消化的食物时,母亲总会轻轻地拍打它,然后闻闻这些不能食用的东西,再让孩子也跟着闻闻,以便小猩猩牢牢记住这种味道。之后,小猩猩便会尽可能地回避这些食物。
捕白蚁。我们曾经看到一个5岁的“小伙子”坐在树上,树上布满了饥饿的白蟻。“小伙子”用小手掏,在附近走动的母亲就教它用树枝去捕白蚁。
猩猩的母亲尽职尽责,在孩子没有掌握生活的重要本领前,它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在自然界中,猩猩的繁殖数量很少。当然,雄性猩猩总是乐于更多地传播自己的基因,但是不具备这种条件。假如雄性猩猩在没有雌性猩猩的邀请下而来,雌性就会攀上高处,在那里做出意为“给我走开”的飞吻。这时雄性就只好悻悻走掉,去干别的事,如果依然纠缠,最终只会落个摔断骨头的结果。
在圈养的环境下,猩猩之间的关系也会发生改变。雌性需要重新适应雄性社会,而且生育的时间间隔也要比自然界里更短些。
总之,野生的猩猩怕人,见人就跑。这是因为人得罪了它,破坏了它们的生存条件。因为偷猎以及砍伐热带森林中的棕榈,加里曼丹和苏门答腊的野生猩猩已经处在濒临灭绝的地步。为了改变这种状况,碧露蒂·高地卡斯教授便在“尼吉”营地设立了一个专门收养失去母亲的年幼猩猩的场所,由人工来喂奶、照料孩子,并教会猩猩独立生活所需的技能。
在热带森林的深处,一只“毕业”了的猩猩的女儿与我们相见了。导游认得它,“乌尔苏拉,乌尔苏拉”,他喊着。乌尔苏拉好奇地瞧着我们,没有一点恐惧。它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不怕人。人也可以同它一道玩耍,只是它有时会用树干赶人。
当然,遇到它手持树干时,还是赶紧闪开为好。话又说回来,有一个野生猩猩的后代不怕人,还会将你从它的领地驱赶走,应当是一件不错的事,可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