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以前》读书笔记摘录（上）

编者按：1942年10月，延安整风期间，中央书记处将党的六大以前关于路线、政策方面的历史文件共199篇，汇编为《六大以前——党的历史材料》一书，计989页，作为整风文献之一，发到县团一级以供学习，学完即收回。1952年4月，赵通儒在西北高干疗养院休养期间，又见到了当年在延安学习过的《六大以前》。从6月13日到10月14日，他又将全书完整地学习了一遍，并在每篇文章后都做了读书笔记，结合自己的革命经历，回顾了西北党的奋斗历程。这些笔记中的许多内容与观点，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因此，本刊将择要摘录笔记中有关中共党史特别是西北党史的内容，分为三期刊发。

本文为《六大以前》中第126篇毛泽东《中国社会分析》（后来编辑《毛泽东选集》时题目改为《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的读书笔记。这篇笔记没有像别的笔记那样点评原文，而是根据原文的思想观点，另外做了一篇民国时期西北，尤其是陕北社会各阶层、阶级的分析。这则笔记，内容详实，条理清晰，行文流畅，涵盖了当时陕北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个方面，当时情景，历历在目，跃然纸上，堪称一部文字版的《清明上河图》，为研究陕北历史提供了珍贵的史料。

126、中国社会分析，1926年3月，毛泽东，原文另有（毛选所载与此不同）

一切革命的力量和一切可能革命的朋友团结起来！

——这一伟大号召及其成功，不成功于今日，及成功于此口号提出之当年当日。

关于中国社会分析，我在当时有下列看法

1、全国无论政治、经济、文化，不平衡，风俗、习惯差异更大。首先，蒙古、西藏、新疆、青海等数省地区，虽未亲历其境，但从可靠文藉，知其尚在游牧、畜牧、垦牧经济为主，政教合一或宗教有极大政治势力之区。其次江南、西南、中原、华北、东北、西北各区域间也不一样。南方、东北、华北殖民地性质之工商业有几个工商业都市，经过太平天国、义和团和西北大异。西北全无现代工商业，经过回民暴动，战争创伤还未完全恢复，天灾匪祸，相当严重。华北、山东、中原苦于辛亥以来之军阀混战。这种差异，在1924年以前，以舊的冬烘先生和老秀才、老年人、旧史籍及家乡逃来河南、山东、直隶的难民等邻人们，民间传说中已有许多极可珍贵的材料。1924年四师教员之云南、陕西等各省人士口中更是具体、真确。

2、各帝国主义在华势力范围，1924年知道：

日本在东北、山东、福建。

英国在长江流域。

法国在西南。

美国经上海与英争长江流域，与日争东北、山东。

德国在山东之权力为日本取代。

帝俄在新疆、外蒙、东北，革命后废除帝俄政策。

3、天主教、基督教依附不平等条约，在西北各地之横行不法，有时甚过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土匪、兵痞、差役……

4、鸦片、赌博、兵痞、流氓、土匪、军阀、天灾、贪官、劣绅都是人民罄家荡产的灾害。

5、神鬼的传统迷信，阻碍一切。医药困难，疾疫流行，人民求生救死不暇。

——王懋廷特别抓住了这一点，因此，开始进行科学启蒙，反鬼神的思想教育。

6、军阀——藉端生事，勒索、吊打老百姓，拉差，最不讲理。

劣绅——吃官、吃民。

贪官——刮地皮，加粮，加税，贿赂，曲断诉讼。

团总——土豪、恶霸。

委员、差役——吃老百姓，不讲理。

兵痞——讹诈。

支应机关——拉差、支差。

摊派、捐款——勒索。

高利贷——息重，多与军阀、劣绅、贪官暗勾结，比地主剥削凶狠的多。

地主——人口稠的县，绥、米比较厉害，人烟稀少的县是劳役多。

地主中有老地主、暴发户、破产户之别。

绅士——门阀、功名残余。

讼师讼棍——包揽词讼，败人家产。

富农——有些新兴富农，其剥削精细、巧妙，被剥削者不易觉察。

农村中——团总、乡绅、地主、富农、自耕农（中农）、佃户、雇农。

团总最厉害，乡绅有的比地主利害，有的公平合理，穷人也赞成。

镇、市、城中：官吏、驻军、民团、绅士、大商、中小商、手工业工人、手工业学徒、商店资本家、学徒、城市贫民、地主、富农、中农、佃农、雇农、雇工、失业游民、乞丐、逃灾荒难民、赌徒、小偷、兵痞、流氓、土娼、暗娼、宗教徒、传教师、医生、文教先生、小学生、退职官吏、退职军官军人、盗匪、巫神、乡约、地保、和尚、道士、庙产、公产、学产及其经理人。移民、破落户、鸦片鬼、临时工人、木石工匠、学徒、瓦匠、泥水匠师徒、阴阳、平师、乐户、轿夫。

西北数省，大致分省垣、府城、州城、县城、镇市、集、乡村。

地方数千里只有西安。1927年以前还无机器工业。兰州有左宗棠设置之毛纺织厂。只有手工业作坊和大商号，为大地主、官僚、军阀或其亲族所有。

保安、安塞、吴堡等县之县城还不及有集之乡村。

有枪，会写呈状便超人数等。

7、南方、华北、东北一些大城市，有了近代工业，军械厂、火车、轮船、电灯、电话、电车，比西北复杂的多。有租界为太上政府和禁地。一个工厂比西北一县人的富力还多。

依阶级分化论：地主阶级、工业资本家、商业资本家、金融资本家、买办阶级、大资产阶级、中小资产阶级、自由职业者、公教人员、无产阶级。

依作恶程度和人民仇恨论：租界、外国驻屯军——帝国主义为第一。

大军阀、大官僚、大地主、大买办，动辄卖国求荣，祸国殃民。

半殖民地、殖民地民族民主革命目标不应乱打乱斗，自己无主，自乱阵营。从民族民主革命走向建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除了要将帝国主义、军阀打倒之外，还要会组织生产、发展民力、国力，保障既得胜利，会领导建设，精通技术。

關于各种剥削与压迫，其形式内容也很复杂

一、陕北井岳秀自1924年以后，取消“道尹”，军政独揽，其剥削23县办法如下：

1）厘金——归他派人收，增加也由他。局设佳县，吴堡黄河渡口及各县堡市城。

2）屠宰税——同上。

3）禁烟官膏局——归其部下，各在驻区包收（半官半商），可以借机勒索，横行最甚。

4）毛捐——借口办职中所设。

5）地亩捐——公开种鸦片，按一二三等县，第一等县以神、府、横等，每年每县规定万亩；二等县为清涧、佳县等，每年每县六千五千亩；三等县以安定等县，每年每县三千亩。1924年以前，无亩数限制，每年只收大县万余元，小县数千元不等。1924年至1928年有了亩数规定，每亩各县不一，有数元、十数元者，有十余二十余元者。除规定外，尚有附加，附加名目有多至六七种超过原规定倍者。绥德、米脂因绅士强硬，为二等县，全县禁种，将此款折算加于田赋之中，个别区因怕田赋重逼民反，半种半加。1930年至1933年因杨虎城执西安政权，扩兵，实行大西北主义，公开卖官鬻爵，公开种烟，省府规定每亩交二十元，实际农民负担每亩为五十元。陕北23县仍多半归井，部分归省。

因为1924年之后，人民觉悟，不愿种烟，种烟不只负担加重，盗匪横行，官土匪（军队）作恶，井等勾结县长劣绅，强迫种，老百姓叫“白地捐”，因不种也得按所定亩交款。查烟委员、禁烟委员、收款委员、催款委员……苛扰横行最甚。

地亩附加——一部以军饷不足为借口，一部以地方教育费为借口，一部以行政费等为借口。名目、支配，由委员、县长、劣绅互相勾结决定，明争暗斗也有。

6）接济费、维持费、开拔费、礼金……依各县绅士力量大小不一，绅士力大，出款少，力小出款多。此种费全归井岳秀，每月都有，随摊随收。借口军饷不继，充军费用，无人敢反抗。

7）一切县长、委员、税局局长，征收人员归井岳秀任命，故多为其部下之亲戚友好。此辈人到职，专事搜刮，无故生事，仗势行凶。

8）其作威作福，横行无法，人所共知，人皆切齿，绅士也敢怒、敢怨、敢言而不敢反抗，青年人之反抗行为，绅士也不告密。

9）陕北地方实业银行——由1928年开办，基金由各县负担，实全归井。至1946年以前才取消。

10）垄断榆林皮毛出口，在天津、介休开商店。

11）纵容部下中级以上军官做买卖、贩大烟。

12）高双城继井已是1935年内战大打时代。井之地盘少了，旧剥削行不通，被土地革命废除了。他只能倒军饷，克扣军饷，作买卖，利用军饷投资投机。没收苏区被侵地区人民财产。进攻红军部队多了，不敢多胡为。贩卖大烟。

13）左协中已是抗日末期，新内战开始，只能学、拾高双城的办法。有甘军。向绥远、张家口作金融投机，贩卖大烟……。

二、省政府之剥削压迫

1）刘镇华——1924年左右。①田赋——县官、地方开支之余归省。②田赋预征——预征到民国16年，预征五六年的，便被陕西人反对，公开宣传“预征到60年了”，便生驱刘运动。其政令只能到达关中、汉中之一部，陕北只能得井岳秀之余羹而已。

2）冯玉祥——使用“军用券”，成立陕西省银行，滥发纸币。也只能在关中、汉中征收。冯及其部下石敬亭、宋哲元等在陕北只能收到田赋的一部分。所任命之县长，到陕北不经过井岳秀，驻军多方刁难。

3）杨虎城——财、政、军权力只能行使于关中、汉中。陕北是和井岳秀分，分得多少算多少。县长由井荐任命，活动县长，先贿井，再贿杨，赴任先拜井，后到任职。省行发行纸币。公开种烟收款。卖县长，一任县长三年三等县三千元。因为杨虎城公费送留学生（留日、留欧美皆有），公费助学（国办各大学），因此公开反对的人少。

4）邵力子等蒋介石直系统治陕西——征壮丁，征田赋，倒军饷，金融方面贩卖金银，中行、农行与省行间之货币投机。“伪中央”补助。

5）东北军在陕西，政权、财权都过问不上。蒋介石之“开发西北”，侵夺、限制杨虎城已引起杨及其部下不满。西北军对蒋系公开称“蛮子”，蒋系政工特务皆被轻视、歧视，一露面，军人间互相招呼“蛮子来了”。东北军又要买好西北军，又要受“中央”的气，又要“反共”卖力，而无补充，要本无“油水”可得。

省府只有教育厅的视察员，极少委员到各县。对各县只“中国传统的上级法统饭”，老百姓对省级也多少还存点幻想，认为省里总比井等县长“多少好点”、“多少管点”。

三、“中央”

——1922年以前之陕北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也不过问，更不了解“中央”是个什么东西。民间流传，还是属于士大夫间和商人、富农以上家庭或亲友间才有。所盛传的是“世事不一样了！不考秀才了！秀才举人没有清朝利害、吃开了！民国世事了！民国世事是剪辫子，放足，不跪拜！没上了！民国年！”只有“袁世凯又坐上皇上了！老袁是鳖精转的，不是真龙！坐皇上又没坐成！老袁头银成色还好！”

因此，什么孙文第一任总统，徐世昌、黎元洪、段祺瑞、冯国璋、袁世凯的总统，曹锟贿选……根本没人知道。高小校长、教员还不清楚 ，小学生只有极少数当说三国、宋江一样，闲话说说。

县的收入交中央的事，也没有，中央有什么人到县，更是祖辈所无的事。曹锟贿选，井岳秀给曹锟拜了干儿，送了一百万银元，近百驮栽绒毯，换得曹赠了个“武威将军”衔。此事也只有一部分中学生知道。杜斌丞深知内情，连李子洲等革命先觉都不过问此事短长。

1924年因四师学生下乡宣传，老百姓，只限于绥德附近的，才知道有反直战争、反奉、北伐……

1927年蒋介石反共之后，人们从中学读书子弟们不敢象以前那样活动，觉着有了变动，也只限于少数人。1928年之后，还是共产党秘密流传，人们才知道“反共的中央京城到了南京”。

县长们从省上来、榆林来也不做什么宣传。

绅士们，管他什么中央不中央，来的官还不是要钱，刮地皮，且看看再说，也不比从前好什么。给地方也兴不了利，除不了害。钱拿的少一个也不行。

农村向城市，仍然保持着清末的、1926年前后的一切。

陕北23县和“伪南京中央”有任何关系的没有一个人。连在南京住过学校的学生也没一个。全陕西只有于右任及亲信去了南京。

1926年至1930年，不论冯玉祥的西北领袖地位或蒋介石的“伪中央”，对井岳秀是无可如何的。当时西安政界亦将井公开呼为“陕北王”。

从辛亥革命以后，陕西督军省长由张凤翙、陆建章、阎相文、陈树藩、刘镇华、冯玉祥……多少变动，除了一纸文告到各县市镇堡外，别无风波，而且是此布告不多时代彼布告，社会上没有什么变动，最多“县知事”换个人。

1933年以后，因为有了“红军”，“南京”的“保甲”政令下达各县。但各县及地方人士皆因此举“扰民”太甚，多相推诿，直至1934年秋冬才开始认真实行。从1934年冬天为了“围剿”红军，不论杨虎城省方的各种捐税，不论井岳秀的地方捐税皆被红军扫除，“伪中央”东北军等胁制，也不敢再有了。这才有了“中央”的“中央银行分行”、“中国农民银行分行”在陕西，军饷、军费一率推行“法币”，“省行”纸币和“陕北地方实业银行”纸币皆作九折、八五折用。但人民的负担增加了：1、保甲费。2、劳役——修碉堡、工事，保甲受训，集合……3、军粮。因为战争，工商业破产，农业破产，搜刮与抢劫农村。苛索、没收，“洗劫”曾为苏区之乡村。人民的痛苦比“回民暴动”、“民初土匪”时代还利害。

蒋介石之“伪中央”，在“宁”“汉”未统一之前，其收入只是广东关余，北伐军所至地区的田赋，盐税，地方税收。只限于广东、江西、湖南、江苏、浙江数省之收入。

宁汉合一之后，长江、珠江流域之关余，中央银行、财政部之国内公债及一切税收。蒋系军阀在军饷上打主意，利用军饷之预支、存息、迟发剥削士兵，不敢直接向老百姓要。因此，给南方和别处民间一些“比旧军阀好点”的幻想和幻影。东北、西南、四川、山东、西北、山西还不归蒋介石。1932年新军阀战争结束（蒋桂、蒋冯阎、东北换旗）、西北、山西、东北名归蒋介石统一，实仍归各派军阀所操纵。“九一八”后东北归日本了。

1933年因“剿共”军费无着，英帝派李谦罗爵士来华，给蒋介石出主意，实行“依靠英磅集团”、“关税自立”、“法币政策”，才筹得了“围剿”南方红军军费，英帝仍保持关税用人行政权利。另以“国联”“调查东北”给蒋介石缓和了全国反日空气，镇压了广东、福建、察哈尔、华北的抗日运动。

蒋介石之剥削全国人民为：

1、借外债。

2、借内债（发行公债）。

3、统一税政。

4、统一财政。

5、中央银行“法币”政策。

6、统党、统政、统军、统学、统财。

7、发反共财。

8、吃借外债中之回扣。

9、买军火中之回扣，汇款，发军饷中之舞弊。

10、搜刮所得存外国银行中生息，与日、美、英金融资本家勾结共同剥削中国人。

11、收受党、政、军官之贿赂。

12、农民银行为私有。

13、关税、增税、改变度量衡。

蒋介石从1927年反共起至1936年西安政变止，十年所刮财富超过中国所有军阀。“七七”事变，日本没收蒋介石私人在日存款，超过当时全国一年军费。

1937年抗日战争起来以后，“伪中央”对人民之剥削：

1、借外债。

2、公债。

3、軍粮。

4、壮丁。

5、人民义捐。

6、国际援助。

7、吞蚀八路军及各派系抗日军队之军饷。

8、滥发纸币。

9、发国难财。

10、封锁物资。

11、军饷、公教人员薪金中之舞弊。

12、征实、征兵中之贪污舞弊。

1945年日本投降后：

1、发接收财。

2、发反共财。

3、滥发纸币。

4、借外债。

5、滥发公债。

从1934年至1946年：

蒋介石嫡系军队、军官在西北主要是抢地盘为主，对人民散布幻想，不多增直接负担，或直接向人民征收负担。

东北军在内战时期，进退皆难，得了苏区也无大益，失了国民党区便有罪，对老百姓既不敢和，也不便太惹，只寻红军主力决战。

杂牌部队以高桂滋为主，主要为争夺井岳秀地盘，一面对老百姓进攻，一面修桥修路打长期主意，散布影响。

井部，残酷屠杀，洗村洗舍，企图消灭红军，企图他系部队离开，1935年初。以后看见复陕北无望，与甘、宁、绥、晋勾结，企图收复陕北。1945年日寇投降前后出现“陕北警备司令部”名义，纯属为此。

对战争的态度：

1、商人——有两种，一种反对战争，和平才可使他生意兴旺。其中从小商贩至大商皆有。拉差，交通阻塞，炮火威胁……。一种，少数，发战争财的，愿意战争。也从小商至大商。他们凭藉一方，利用金融、物价混乱、波动，投机、操纵物价，暴利……。

2、工业家——不愿有任何战争。原料、成品、生产、工厂……均恐战争破坏，尤其工厂、机器最怕炮火，一旦损失，恢复也非短期可能。

3、农民——苦于苛捐杂税，壮丁、人、畜劳役，故多不愿战争。

4、知识分子——有固定职业教育界人士，不愿战争。失业、无业者，有一部分愿以战争解决失业、职业问题。多有为猎取功名，才投笔从戎。少数以自己出路与国计民生往一起搞。

四、帝国主义对华剥削及压迫

1、利用不平等条约，租界地、教堂地，仍然另国，甚至太上政府。

2、关税。

3、外国银行。

4、政治性质、军事性质、经济性质贷款。

5、铁路、海运。

6、邮局管理权。

7、各商埠外资工厂。

8、投资、卖军火（飞机、军械……）

9、倾销外货——日本更贩毒，走私。

10、以帮助“剿共”、“调查东北”、“调解国共”实行政治、军事压力于中国政府，干涉中国内政，军、政、党。

11、旧赔款，旧债。

12、传教、医院、慈善、学校……特务活动。

五、县长对人民之剥削压迫

1、薪金——由田赋中支取。

2、提成——各种苛捐杂税中一万元提一千元。

3、提倡各种附加，从中扣用一部分，多寡看具体情况决定。与劣绅分肥。

4、民、刑诉讼方面纳贿。

5、解上公款中打主意——地方士绅多不得知。

前两项中过多搜刮，地方绅士不过问。后三项中分肥不妥或过分，便有人告发。

六、绅士

分当权与在野。其间有对立、矛盾终生者。有城绅、乡绅之别，其间也有矛盾。

1927年以前，县城三、五绅士掌权，无薪金，无职务，全靠分赃。

绥米各县则有里民局、劝学所、劝业所、警察局、县议会、议长、议员等名义可分赃。但每人每月数元、十元、十余元。保安、安塞、吴堡、靖边等县连什么名目也没。仍照清末旧制，有一科长，二三科员，管田赋名册、收、催，由破落户科举秀才、贡生或地主子弟任之。安定等县只有劝学所，科（管田赋）。真正权力在无名无职之出入县衙的城绅手中。县长也逃不出这种城绅的手心。

1928年之后，各县有了财政局、教育局、公安局。这些局长有的代了绅士，有的还代不了。有的局长为绅士担任，有的不归绅士担任。

任职绅士，其权力更公开合法，常也以“照顾人民疾苦”骗人。

不任职绅士，其权力有的仍然很大，可以左右县政。

绅士吃老百姓的办法：和县长分赃。诉讼方面鱼肉人民。只能吃他的佃户和高利贷、官吏债。

七、商会剥削

1、摊派。

2、官吏债。

3、为大商操纵欺压中小商人，转嫁负担。

八、地主剥削

1、破落户地主，为过去之世代地主，赌博、吸烟、子弟以卖地、卖房为生。此种人强者勉强过活，弱者受人巧取豪夺。自顾不暇。

2、“回民暴动”之后，陕北人口稀少，尤以延安、安塞、保安、靖边、安边、安定、甘泉、延川、延长等十余县为甚。本地人之地主与佃户间好多或有宗族关系，或有亲戚关系，故在1921年以前，其剥削还不太重。佃户住窑洞——土的——不出房租，山中打柴也不给地主。每垧地最重约二斗粗粮种籽，还可借吃粮，借种籽、耕具、耕畜等。地租之外，遇地主家婚丧嫁娶，劳役数日。当时条件下，许多佃户可以由穷变到自力养活一家老小。因此，绥、米、榆、横、佳、吴地少人稠县份，佃农南移。三、五年后，可以发财北归。当时盛行“走南老山”、“走南路”。1921年以后，土匪横行，内战较多，移民较多，旱灾之后，灾民更多，河南、山东、河北远省难民也越来越多，自然森林砍伐殆尽，荒地渐少，地主之负担增加，转嫁于佃户，故地租逐渐重，剥削逐渐甚，特别自1924年旱灾，1928、29年旱灾、内战之后，农村破产的利害，地租、高利贷利害。地主剥削主要还是地租与高利贷。

还有延属不及绥米利害之异。

1920年以前，陕北地主剥削，只有按時节收租（秋冬收，春为追旧欠），劳役，在欠租帐上打主意（多收少记账，欠款加利息）。1924年旱灾和1929年大旱灾之后，则有押租（在租到地之时，预先交一部分钱做抵押，为三年、五年一期。由于争租地者多而出现此种现象）、预收租（种地之先，先交租后种地，此种只限先交当年的，大多为中农、富农争佃农所佃之田。）谷物租变为折钱租（货币），在折钱时高打贵算。过去使用大斗小秤收租，以后在折钱上打主意或转嫁负担上打主意。过去，政府负担，佃农不负，以后将地主对政府之劳役、壮丁、粮食、捐款也转给佃户身上。

高利贷多为向上之富农、新兴地主、恶霸、劣绅、奸商等所经营。民初月息二分即为高利，据说清朝初、中时利只七、八厘、一分，分半已是高利。民初二分之利已为清律所不容，民国时代了，“谁有钱谁好汉，管他什么龟子王八旦！”1915年以后月息二分半，1920年以后月息三分，1927年以后月息五分，1929年以后月息一角至一角三，甚至有现扣月息，即借百元只拿95元，便作为百元起息，而且有所谓利上加利了。

1921年以前，欠人之债，三年一个本对利，即借百元满三年还二百元，二十年三十年不还，也只一个“本对利”勾账，诉讼官所，如此结案。1921年以后不行了，有多少年算多少年。

另有一种“清会”、“拔会”，本属互助、救急性质。后经高利贷所篡窃而成放高利贷之另一形式。若以本来内容形式走，还可成互助、救急之信贷合作。

另有一种合法高利贷为开当铺，不论何物以值价三分之一作当，二十个月为期，每月月息二分。过期不赎，当铺可以出卖，使用名曰“出当”。多为官僚、大地主、大商资本。

当铺原为周转、济急，通有无之互助，后为剥削机构。

与当铺同性质而剥削更甚者为“小押”，不挂字号，不守法令，期限一月、三月、半年、一年不等，利息比当铺高，为三分。过期不赎即为受押者所有。等于卖不出之甩卖，买不得之误买。开小押多为新发户，进小押多为破落户。多在小城、市、镇始有。

农村另有指地揭钱，不付利息时，地归放债人经营。另一种指地借钱，则虽不付息，不能付地，只能在本息不付时指地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