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我的茶

2018-09-21 10:43曹晓蓉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2018年8期
关键词:犹记红白搪瓷

曹晓蓉

茶,对于我,是潜在血液里最温暖的记忆,是如同呼吸般自在又深入骨髓的存在。

仔细想来,那杯茶,是儿时农家桌上玻璃茶壶里浓郁的红汤,是泛红瓦罐里舒展着叶子的红色汁液,是农民在盛夏里劳作归来大饮一口的满足。

犹记儿时,大人农忙归来,总会用竹勺盛上一碗,抹去满脸汗水,大饮一口,古铜色的脸上漾出无上满足。小小的我,在蝉鸣清风里,看那红色汁液,反复咀嚼它的名字:红白茶。

这便是我与茶的最初相识。虽然后来有人告之:严格来讲,红白茶不算茶。但我总固执地认为,我与茶的缘分始于它。

后来,红白茶连同幼时无忧岁月一并淡去。懵懂上学时,家里飘的已是绿茶清香。每日清晨,父母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泡茶。

他们用大搪瓷盅泡一大盅绿茶,吃早饭时,分给每个人一小杯。他们认为,喝茶提神,有助于一天的劳作,即便是小孩,也要用脑学习,喝了有助于头脑清醒。

于是,喝茶成了我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再后来,大凡各种考试,我妈必会在那日清晨,取山泉水煮沸,从玻璃瓶子抓出一大撮茶叶,冲泡之,吹去浮沫,郑重地交到我手上:“要喝完,要考好一点。”

我捧过搪瓷盅,愉悦地接受了妈妈一杯茶的祝福。喝完后,奔赴考场时,已觉自己是奔赴前线的将士,雄心万丈。

此后,遇见各种“考试”,我总会不自觉地喝一杯绿茶。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自己就总觉得可所向披靡。

因此,茶对我来说,比儿时有了更深广的含义:它不仅是青山魂绿水质,是父母的期望与祝福,更是伴我征战的亲密战友。所以,当我端着茶时,总想冲动地对茶友说:“来,干了这碗茶!”

然而,我始终不曾说出口。因这一句是我独特的喝茶经历所致,实在与茶的优雅气质不符。我想:大约这世上,独我这般,将茶喝成一壶酒,喝出气吞山河万里如虎的气势吧!

不过,随着年龄渐长,我还是从茶里品出佛道的气息来。

犹记那是冬夜,屋外大雪,我夜不能寐,遂披衣起身,就着火炉读书。火炉上煮着一锅菜,喷香绕在屋内。若是文学的浪漫,此刻,我应要温一壶黄酒独酌,或等一位乘风雪夜来的友人,秉烛夜谈到天明。然而,我却忽然想喝茶。

一阵忙碌,及至沸水入杯,细而卷的明前茶逐渐舒展出枝丫上的迎风微笑之姿。白瓷杯内水色澄澈,透著初春的新绿。这短短一瞬,茶杯里便盛放出整个春日的色泽与芬芳、生机与活力。

我在冬夜因一杯绿茶猝不及防地邂逅了明媚春日,顿时愣了。于是,久坐桌前,看着茶叶舒展在杯中,释放所有曾经的美好,心中便有所了悟:这世上,所有的事,无论好坏,只是人生的一种经过而已。

每个人都如同茶叶,从前的经过都会凝聚在我们的灵魂与气质里,潜滋暗长,不知不觉间,成就了最好的自己。然后,在某日,会忽然绽放出光华灿烂来。那么,世间万事,又何须悲伤哀叹?只要全力以赴,至于结果收成,不在此处,定在彼方,自有时候。

自此,我性格逐渐平和,看世间万物皆与从前不同,唯一不变的是,我依旧爱喝茶。

后来,我遇见了我的先生,他亦酷爱喝茶。他出差时,每到一处,必会寻茶与我。有一年,他在武夷山工作,我便喝到了各种口味的岩茶。

暑假,我去看他。武夷山下的小镇,满街茶叶店,空气里全是茶香。他带我一家家品过去,偶尔温柔地询问:“如何?我上次来品,想你会喜欢。”

我点头微笑,此生得一人,知我所好所喜,与我志趣相投,如此甚好。

这生,从他开始,茶便有了浪漫气息。它之于我,不仅是侠客的酒,是悟道的器,更是茫茫人海终得一人的欣喜。

如今,孩子降世,我们比从前更忙。然而,若得一小空闲,我们必会泡茶。无论微雨黄昏,抑或朗月清风的深夜,或端杯倚窗而立,或相对而坐,随意闲聊,说的不是唐诗宋词的风雅,只是柴米油盐生活琐事。

此生,时间这样过去,正好;时间这样过去,就好。

(常朔摘自《华西都市报》2018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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