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爷
先说一句题外话:爱丽丝门罗得诺奖那年,我明明记得铺天盖地都是宣传什么,她的作品有着田园的恬静云云,为什么我最近一看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反而是非常蓬勃的,很有些凶狠的生命力的?
某天晚上从图书馆回来,路过行政楼门口——因为那天白天开了运动会,所以晚上校园里各个角落都是在收拾白天各种用品的人。行政楼门口这二位就一人提着一面大鼓。
左面的对右面的说:“我今儿下午就睡了半个小时。”
右面的非常嫌弃地说:“你就睡了半个小时吧?整整两个点儿,我给你打电话,一个都没接!”
中午吃完饭从食堂出来,看见对面寝室楼下坐了三个女孩儿,穿着院服,面前摆着水果,在烈日下野餐。
床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荒郊野岭。
这个不知道给没给你们讲过,是我小时候去工大玩,结果迷路了,兜兜转转绕到一个男生寝室楼下,准备找个人问问。
最开始楼下站了三个男孩儿,他们仨在那儿好像是等人,非常期待的样子。我再看远方,果然有个人抱着西瓜飞奔而来——这四位男士衣着非常整齐划一,时值炎夏,他们都穿着大背心大裤衩。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抱瓜小將急匆匆向等瓜队伍冲来。四人会合后,西瓜被放在花坛边上,其中一位等瓜人忽然抽出一把西瓜刀(莫非这位平时在学校的水果店兼职),迅速将西瓜分尸,随后众人纷纷大快朵颐。
打渔杀家,这人杀瓜。
我走过去问他们,怎么才能找到出口?其中一位边吃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地指点我——最后他用下巴点点剩下的西瓜,“来不来一块儿?”
去年北京很奇怪,没下雪。我去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街面上干干净净的,好像在过秋天——风又很大,吹得我都睁不开眼。
那天回酒店已经很晚了,大概十一点左右吧。路过一个小区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人卖烤冷面,也正好有两个人在买——一个骑着电动车,我们就叫他电人吧;一个隐没在黑暗里,我们叫他暗人吧。
电人在摊子前面等,边等边问暗人,语气非常诚恳:“你两个鸡蛋够吃吗?”
噢!还是在北京。我和我同学坐地铁。
有的站点(有的时候)会有司机的语音播报,什么注意安全啊,握紧扶手啊之类的。那天那个司机可能是累了,就非常丧;北京话本身就不太积极,所以就丧上加丧。
司机丧丧地说完,我同学非常委屈地表示:“我觉得司机根本就不关心咱们,他就是必须得说。”
某天看电视,采访小剧场京剧《惜姣》的导演,随后又介绍了本剧的A角,叫史依弘的。我当时觉得这个人疏疏淡淡的,很有意思,于是上网查。发现她曾有一篇专访,名字是她的一句话——
“比起老先生,我其实挺不长进。”
我喜欢的东西很多,但追根溯源,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不能一击即中,迅速唤醒我对生活的热情。能达到这个效果的,唯有生活本身。我常为生活里的一些很微小的事情而心生感慨,也常常把一句可能在别人看来并无甚意义的废话牢记多年。
说废话,听废话,做没意义的事,看别人做没意义的事。
我就是这样被一步步推向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