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笨
我在东北土生土长十七年,只觉得它好,可又说不出哪里好。
直到十七岁离开这片土地去了南方后,每每提起自己东北人的身份,都会感到迷之骄傲。到了没有雪的冬天,更会极度思念那些吃不完的冰糕和烤冷面。还有那这么多年仗着离家近,却一直拖拖拉拉没来得及去的冰雪大世界。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那些口音亲切的人们。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故乡情结。
冬末春初。昨天下了一天的雪,今天医院的班车没来,查了下公交发现早班都因路滑不发,出租车也打不到。我在路边等了二十分钟,边吹寒风边想着要不要走过去,徒步三个小时应该能到吧?
这时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我面前,副驾驶穿着警服的大姐摇下车窗问我:“小孩儿,去哪儿,要不要捎你一段?”
我说:“xx医院。”
警服大姐看看司机,司机也是个大姐,说:“到不了,但是能把她带到市里,剩下的路得她自己走过去。”
我说:“行!”
于是后排穿警服的大哥给我挪了个位置,我坐下。
警服大姐问:“不是所有学校都停课放假了吗,你怎么还出门?哦对了,你去医院。”
就这么点儿雪,学校就都放假了?我心想。
车子开始向市里走,前排的警服大姐接了个电话:“哦,你买到票了?这道儿上都是雪,车能发吗?”
司机大姐插了一句:“不好说,十年都没下这么大了,估计都停了。”
警服大姐:“那可咋整啊?”
我一愣,东北人?
坐我旁边的大哥立刻接话:“是不是得打那啥市民服务热线问问?来,小孩儿,你帮忙打一个,我听不懂她们(客服)说话。”
我一边儿想着“果然是东北人忒热心也忒自来熟了”,一边儿笑着打了电话。结果是,所有客车都不发。
我:……
警服大哥:……
警服大姐:……
大哥:“这也太愁人了,搁我们东北,就这点儿小雪,还能把道儿堵了?”
我应声:“嗯,我也是东北的。”
大哥問:“你是哪儿的?”
我答:“黑龙江。”
大哥说:“哦,我俩是吉林的。你是黑龙江哪儿的?”
这可算得上是老乡见老乡的标准对白了。我笑:“小地方,xx县。”
大哥一拍前排大姐:“嘿,那谁谁老姨不是搁那儿吗?”
大姐说:“是啊,你可别(四声)说话了,咱姑娘问票要不要退。”
一时沉默。
司机大姐出主意:“退了吧,这么大的雪多少年没见了,一时半会儿发不了。”
大哥拍大腿:“真是的,就这么点玩意儿,还大雪?还封道?还磨磨唧唧清到现在?搁我们东北早整没了。是不是小孩儿?”
我说:“可不是咋的,别说这雪昨天就停了,在咱们那儿,一宿早清没了。”
大姐补充:“他们咋不撒点儿盐呢,然后推车一推不就完了?”
司机:“……这对我们来说是暴雪了。十年难得一见,没经验。”
大哥抱怨:“我俩早上五点就开始叫车,现在才坐上!”
我说:“我在路边等了二十多分钟!”
大哥说:“都说南方好,可咱那儿零下三十度也没这么冷啊?冻手冻脚的!”
我说:“我在这边儿上大学时年年生冻疮。”
大哥说:“当初就是不想清雪来南方的,没想到来了还得清。没设备更费劲儿。”
我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