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善顺
“妈,去我姑姑家哪条路好走啊?”
“走贤官吧,或者走庙头,何桥和任庄的桥不好走。”
贤官和庙头是位于我家一南一北的两个乡镇,何桥和任庄是分属这两地的两个村。姑姑家在贤官一个和庙头镇相邻的村,走何桥和任庄路程最近,而走贤官和庙头则要多走一倍多的路。去姑姑家必须跨过沭新河,而方圆20公里只有经过这四个地方才有过河的桥。
小时候跟着奶奶回娘家,都是步行到沭新河边,坐木船摆渡过河。记忆中摆渡的爷爷很和蔼,从来不收钱,只是每年河两边的人家都要给他一茶缸粮食。大米、小麦、玉米、黄豆随便给,不论坐不坐他的船,人们都会给。后来自行车代替了两条腿,船退休了,桥便愈发重要起来。那时经过何桥大桥,觉得真是宏伟高大,桥面离水面十几米。河道通航,时有运输船经过。
再后来自行车也渐渐失宠,摩托车、手扶拖拉机、农用三轮车、家用小轿车等逐一登场,桥从“喜笑颜开”到“不堪负重”。加之沿途兴起不少家庭工厂,载货汽车来往增加,桥更是“苦不堪言”,以致“病痛缠身、奄奄一息”了。
几年前,何桥、任庄的两座桥成了危桥,桥两端砌起了水泥柱,立起了限高梁,防止超大超重的车辆经过。我前年从任庄的桥走过。桥面不能会车,老远就得看着对面有无来车,而拱形的桥面使得车不走到近桥中心根本看不到,所以车走一半再退回去的,不是难见到的场景。我不知道的是,几年过来了,情况不仅没有改变,而且每况愈下。
走庙头最好走,因为跨桥的是205国道,大桥牢固得很。走贤官的橋,和前面两座桥差不多,只是维护得好些,经过桥面时心里害怕的程度轻了不少。这一南一北的桥,去时选了北上,毕竟路程近也是重要参考。
要过的桥选好,而且农村已是水泥路村村通,应该没有其它障碍了。同行的堂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让我“走着瞧”。
不走不知道,一走吓一跳。由于沿途有木材加工厂,经常有重型卡车经过,好多水泥路路面已经被压裂得不成样子,最“惨烈”的地方来个局部特写,真会被认为是水泥块堆砌的建筑垃圾场。更令人奇怪的是,最近几天都没有降水,怎么路面积水这么严重,有的地方居然在10厘米以上。
“你没看看两边的人家啊?”堂妹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这是一个颠覆我认知常识的答案。原来,路两边人家的宅基平均比路面高了近50厘米,平常下雨的雨水都汇集到路面上来,而且有些人家的生活污水随手一泼,最终也在这里相汇。从路面到家门口,都已水泥硬化,水很难渗透下去,又没有其它流向,只能等着蒸发,没有积水才怪。这与原来的路简直“判若两人”。之前的路都是自然的制高点,而且两边会有预留的排水通道,就近汇入河沟。虽然是砂石路,坑洼不平,但不至于积水如此严重。
“我大哥家门口那条路也是这样。”堂妹说的是我叔家的堂弟。
从姑姑家回来,马上跑到堂弟家一探究竟。果不其然,虽然积水不多,但地基较之路面也是“高高在上”。
“干啥不留个小沟淌水呢?”
“别人家不留,就你家留,等着你家被淹吧。”堂妹给出了答案。
“村里就不管管吗?这样路多不好走!”我脑中浮现这样的景象:下雨时,步行骑车的人都绕过路面走边上人家的门口,机动车才走正路。
“哪个管咯?!盖屋的时候都交过钱的,自家门口都是自家花钱铺的。”堂妹这个回答不是很清楚,但情况我大体还是了解的。
这些高过路面人家的房子都是路修好后盖的。因为要搞新农村建设,村里盖房子管得紧些,这些盖房子的人家都向村里交了钱,而且从买土垫高宅基到与水泥路硬化对接,都是各家自己花钱,村里“不便”管了。至于交给村里的钱是怎么回事,没人去细究。这几年,农田被置换盖了房子、集体的池塘被填平盖了房子、集体的河堤被盖了房子,总之盖了好多房子。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回家吃饭。晚餐是家庭大会餐,姐姐姐夫、妹妹妹夫都回家。
饭后聊天是我们家几十年的习惯了。晚饭之后,不急着刷锅洗碗,大家先坐着,天南地北、家长里短拉呱一阵子。记得小时候,家里还没通电,用的是煤油灯,为了节省灯油,晚饭吃过就把灯吹了。一家人摸黑在锅屋里围坐着,听爸爸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讲他经历过的艰难,讲他那些长辈们给他讲的道理。他不厌其烦,我们如临其境。
“好几年了这桥怎么还不修呢?”饭后话题又被我不经意地带到了桥和路上。
“哪那么容易呢,修桥要好多钱,两边不是一家的(河两边的村不是一个镇的),哪个出多少钱分不清。”
“你想修他不想修,桥这东西又不能修一半留一半。”
“哪个搞得懂呢,附近的人都反映过,但不知道修桥是找水利还是交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怎么水泥路都修起来了呢?”我觉得这不仅是钱的问题。
“村村通(铺水泥路)上面有任务,完不成会挨板子。修桥没有规定,而且镇领导也不用过桥检查工作,桥那边不归他管……”,大姐夫不愧多吃几年饭,看问题就是不一样。他接着说:“路能一点一点修,有多少钱修多少路,我铺到我的地界,你铺不铺是你的事,桥不能啊。而且修路上面有补贴,乡里出一部分,村里发动大家捐一点,就差不多了。”
说得也是,难怪路都是新路了,桥还是老桥。
“路是铺起来了,可坏了很多,也没人来修。有的地方路基都没培好,会车很不方便。”妹夫经常开车回家,对此深有体会。
现在农村的私家车多了,修路的时候真没考虑那么远。路是铺上了,验收通过了,检查通过了,考核通过了,可通过就过了,管理维护没跟上。坏了怎么办?还真得好好想想。
这几年,农村变化大了,味道也变了。种地的越来越少,进厂的越来越多,在追求富裕的道路上大家争先恐后。有的人富了,涂粉抹脂;有的村子富了,却没美起来。
乡村振兴,是一揽子事,不能路归路、桥归桥,路和桥都得弄好。路要走新路,桥也得“涅槃”。那些填平的池塘、新建的楼房,该管的还得管紧了;断流的河沟、消失的鱼虾,该还的还得还回来;无序的家庭工厂、满地的生活垃圾,该治的还得治好了。
失修的大桥、压坏的路面、高出的地基,解决起来确有困难,但总不至于成为无解的难题。桥是路的铰链,桥修不好,路也就断了头。桥和路都在群众脚下,桥和路能不能修好是事关党和政府与群众的心连得紧不紧的大事,不能让群众走得“心惊肉跳”。
习近平总书记对“四好农村路”建设作出了重要指示,提出要“建好、管好、护好、运营好”,各地也在有条不紊抓落实,完全可以乘此东风实现桥通路平。至于压坏的、积水的路面,可以有很多的办法解决。比如,规划做得好些、工程把得牢些、限重抓得严些,以及加强对沿路村民的教育和引导,都有助于解决问题。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不仅是写在报告里的,更是落到实践中的。群众的难题就是党和政府的必答题,把群众放在心中,自然会“计上心来”。
(作者单位:中共江苏省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