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雨
1991年出生于山东济南的韦彦尔,在上海外国语大学读书期间,参加了很多义工活动,结识了很多不同年龄、不同经历的朋友。
2014年年初,韦彦尔去医院看望一位在义工活动中认识的李阿姨。李阿姨得了癌症,因为化疗,特别爱美的她剃了光头。为此,她变得自卑,甚至不敢照镜子,悲观地跟韦彦尔说:“如果我能带着一头秀发离开该有多好。”韦彦尔第一次发现,原来没有头发,会给人们带来这么重的打击。
医生告诉韦彦尔:“癌症带给患者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病痛,更多是心理上的折磨,他们的自信心很受挫,甚至不愿进行正常的社交。”
从确诊到去世,仅仅四个月,带着遗憾离开的李阿姨触动了韦彦尔的心。后来她看到一则新闻:美国加州有一名7岁的男孩叫温尼,不顾同学嘲笑,坚持留长发,头发长到33厘米时,他把头发剪掉,捐给慈善组织做成假发,送给因为化疗掉发的癌症病童。韦彦尔萌生了为癌症患者捐头发的想法。2014年暑假,韦彦尔决定剪掉自己留了19年的秀发。“很舍不得,因为爱跳舞,随着舞姿甩动头发的感觉令我很自信……但我想把它留给更需要的人。”
韦彦尔想通过公益组织将头发捐给癌症患者,但令她惊奇的是,国内缺乏这方面的捐助渠道。她迅速上網查了一下,她发现国内每天都有八千多人确诊为癌症,虽然没有确切的人数接受化疗,但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忍受脱发的折磨。她还了解到,为了减轻心理负担,很多患者会选择戴假发。可目前国内市场上一顶优良的假发,价格在千元左右,对于不少患者来说,是件奢侈品。而使用捐赠的头发制成假发,送给癌症患者再合适不过了。韦彦尔想办一个专门为癌症患者捐头发的公益组织。她的想法受到好友李嘉文、王若苏的支持,“青丝行动”随之诞生。
三个姑娘在上海外国语大学申请了学生社团,招募了二十多位学生志愿者。创业初期十分艰难,没有办公室,她们就在食堂、咖啡馆讨论,在操场上做文案策划活动。因为资金不足,韦彦尔每个月都拿出自己一半的生活费作补贴。
捐发在我国是新鲜事,不少人不敢轻易捐发。为了让大家更了解捐发流程,韦彦尔亲身示范,她在学校操场上搭建了台子,一边当众讲解,一边剪掉自己的长发,成为“青丝行动”的第一位捐赠者。她在网上发了一篇名为《头发短了》的日志做推广:“剪发本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直到我把它捐出去,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最有意义的事。”
制发商要求捐发标准长度为30厘米,不能经过染、烫、漂等处理。很多人一听捐发标准要求这么高,就没有了下文。募捐了几个月,连一个包裹也没有收到。大家都很着急,有人提议降低标准,韦彦尔坚决反对:“我们收来的头发如果没有一个标准限制,那么和造假发有什么区别?”
惴惴不安中,几周过去。出人意料的是,社团邮箱开始陆陆续续收到邮件,寄信者有在校大学生,有公司白领,也有才上学的孩子,他们不仅对“青丝行动”表示大力支持,还希望成为“青丝行动”的志愿者。随后,社团开始陆续收到捐发包裹。
快递包裹里,有人用保鲜膜包好头发,像个寿司卷,生怕把头发弄散了;有人留下小纸条,说头发是用姜汁洗过后才剪的,易于保管;有人发量较多,特意分了好几缕……一个10岁的小姑娘听说可以捐头发后,每天都在保护自己的头发,怕影响发质,甚至不愿意用洗发水。整整两年,她的头发才长到30厘米。剪头发那天,她忍不住哭了,却在邮件里鼓励韦彦尔:“一定要坚持下去。”
有人质疑,拥有一顶假发对于癌症患者来说,到底有多大的意义?韦彦尔曾到医院看望过受捐者,收到假发时,患者眼睛里泛着的亮光,便是最好的答案:“一顶假发并不能延缓死神的脚步,但至少可以让患者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不再为了躲避周围的目光而囚禁自己。”
2016年,“青丝行动”正式签约,成为上海陆家嘴社区公益基金会专项基金。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等高校志愿者组织也深受影响,纷纷加入。“青丝行动”的影响扩大到全国各地。
截至2018年3月,“青丝行动”已收到捐发7756束。头发的寄送地址,几乎囊括了中国的每一个省、市、自治区。捐赠者除了中国公民,还有来自泰国、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的友人。在这七千多张捐发者留下的纸条上,书写了许多感人故事。
建筑师宋亚堃是一位已婚男性,因为邻居阿姨患了癌症,开始关注癌症方面的知识,结果在网上发现了“青丝行动”。蓄发时,他的孩子刚出生,他用发卡别头发,蓄到后来,孩子学会走路了,他改用头绳扎头发。走在路上,常有小朋友指着他问:“为什么你的头发比我妈妈的还长?”两年间,他剪发捐发,并影响周围的同事一同参与进来。
在儿童医院血液科工作的刘楚君,接触了许多白血病小朋友。一个小女孩头发乌黑柔顺,查出白血病后,一夜之间剃了光头,因为头发不好清理,容易惹细菌。没多久,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去世了,女孩的妈妈哭得晕了过去。在寄来的信中,刘楚君写道:“很多人说医务人员在临床见惯生死,迟早会麻木,庆幸我还是会心酸,会难受。”
“7756束头发,每一束背后,都沉淀着至少两三年的时光。蓄发的人说,自从开始蓄发,每天早上醒来,心里有了期待。”一位捐献者说,剪头发时,心里沙沙的,3年的积攒不到15秒就没了,有不舍,但剪下来的头发,摸起来像水一样,流到远方去,能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生,“以美换美,何足惋惜。”
2017年3月26日,第129号假发有了新主人张智蕴,她2015年查出患了乳腺癌。刚开始掉头发时,她接受不了,趴在地上一根根捡起来数,后来越掉越厉害,她数不动了,哭得不能自已。有人曾建议她不如早早剃了。“可万一下次就不脱了呢?”她不甘心。不到三个月,张智蕴的头发陆续掉光。她去过假发店,中意的一顶售价3600元,她舍不得,最后买了一顶500元的,“戴起来闷闷的,像戴着头盔。”
韦彦尔给张智蕴送假发时,她迫不及待地拆开试戴。非常合适,是她想象中的样子,齐耳,带一点栗色,和化疗前的发型几乎一模一样。随后,张智蕴取下假发包好,放回盒子里。她说要回家把头洗干净,再照着镜子戴它。
“并不是每一位癌症患者都这么幸运,有时在送假发的途中会突然接到电话,病人已经走了。”韦彦尔伤感地说。但对癌症病人而言,青丝不仅代表着美丽和自信,也意味着生的希望。买一顶假发和收到一顶汇聚爱心做成的假发的不同之处是,后者包含着温暖、鼓励和力量。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